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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你就是這個樣子。”陳逍目視前方, 焦點落在很遠的地平線,似乎在回憶他印象中的蘇絡。

第一次認識她,是在一個橘色落日餘晖籠罩的下午。

太陽将落未落, 天色還早。

學校已經放了學,他是當天的值日生, 留在教室裏做衛生。

幾個調皮搗蛋的男學生每個人手裏一把瓜子,邊看他打掃,邊往地上丢瓜子殼。

嘻嘻哈哈笑着, 有個男生把嗑過的瓜子殼丢到他身上, 笑道:“陳逍你怎麽一聲不吭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啞巴呢。”

陳逍默不作聲地用掃帚把瓜子殼清理幹淨,結果轉身又被人丢了零星的瓜子殼, 他們嘲笑着叫嚣:“哎, 你還沒掃幹淨呢!”

這次他沒再理這群人, 将這群人視為空氣,任由他們将垃圾扔在地板上。

“你別刺激他了, 我媽媽說他爸爸上吊自殺了,讓我在學校的時候離他遠一點。”其中一個男生提醒道。

“怕什麽?是他爸爸上吊自殺, 又不是他上吊自殺。再說我看過那麽多僵屍片和鬼片,從來沒見過真正的吊死鬼呢,反正我不怕。”扔陳逍瓜子皮的男生接茬。

“你這裏還沒掃完呢。”見陳逍要走,男生從課桌上跳下來, 小跑幾步趕上他,拽着人不松手。

陳逍紅着眼眶, 淡漠地和對方對視,男生被看得心裏發毛, 但礙于身邊“小弟”還在給他壯氣勢,只能硬着頭皮偏開視線, 用餘光和陳逍說:“你不打掃幹淨,,明天被班主任知道肯定會不高興的。”

“你不是不喜歡和同學說話,最喜歡和老師說話了嗎?不怕她批評你嗎?要不然這樣吧,我有一個橡皮,如果你敢吃下去,以後我就把你當成我的小弟,也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

男孩從兜裏掏出一顆被盤得幾乎包漿的小破橡皮遞向陳逍的方向。

“但是昊哥不喜歡他,老大你要是收他當你的小弟,昊哥生氣怎麽辦?”旁邊的男生是個杞人憂天的性子,什麽都還沒發生,就已經開始害怕。

“你別說話,”男孩制止道,神色卻有些心虛,趕忙解釋,“我連個小弟都不能收嗎?昊哥知道他成我小弟說不準還高興呢。”

“只要吃了橡皮就能變成你的小弟嗎?”門口傳來一道稚嫩的女童嗓音,聲調細長吐字清晰,随着聲音的出現,梳着雙馬尾的女孩站在他們教室門口,手裏拿着一塊只剩下一點點的橡皮,問道,“那你吃我的橡皮吧,我也想收個小弟,我看你就不錯。”

男孩顯然是認識蘇絡的,看到她出現,表情瞬間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旁邊的小弟提醒他:“蘇絡上次可是把昊哥的牙都給打掉了。”

“別胡說八道,昊哥說他那是因為換牙期才掉的。”男孩幫口中的“昊哥”維護形象。

“你們說他呀,那次和我打架,應該是打不過我,逃跑的時候把門牙磕掉了,當時他還趴在地上哭了好半天,可丢人了。”蘇絡垂眼看到地上的瓜子殼,把笤帚和簸箕拿到男孩面前,“你們制造的垃圾,自己處理幹淨。要t不然就誰也不管,留着明天早上給你們班主任看看。她要是知道有人帶瓜子進學校,還故意扔在地上。估計下個禮拜的廁所都得被你和你的小弟承包。”

蘇絡極其不見外地拉起陳逍的手,把人從教室拽走。

“他們那麽欺負你,你怎麽什麽反應都沒有,連一句話都不說。”蘇絡把人牽出學校,問他,“你家在哪裏?我陪你回去,告訴你家長有人欺負你吧。”

“不用。”陳逍破天荒開口。

蘇絡展顏:“你這不是會說話嗎,比那些男生說話聲音好聽多了,他們的聲音又尖銳又聒噪,難聽死了。你說話聲音比他們好聽,就像老師說的那樣,像什麽什麽玉的。你就應該多說說話。”

“你叫陳笑是嗎?我聽他們這麽叫你,是你的名字吧?但是我看你怎麽像要哭了一樣,一點都不是要笑的樣子。”蘇絡嘟着嘴,不太滿意自己身邊人的表情,但也沒強迫他改變,“我叫蘇絡,不是落下的落,是絞絲旁的那個‘絡’。但是這個字我們上學還沒學過,估計說了你也不認識。”

蘇絡的話很多,和陳逍一比就是兩個極端。

她還在教他在小學校園裏的處事之道:“不管你是因為什麽被欺負,都應該打回去,不然他們會越來越過分的。”

“如果高年級的學生你怕自己打不過,就去找老師,老師不在旁邊的話就大喊大叫,一定會有大人過來的。”

“你怎麽知道這些?”陳逍覺得蘇絡的話極其有道理,明明對方看起來和自己年紀相當,怎麽像個小大人一樣。

“我上幼兒園的時候和你現在一樣,那個時候很多人因為我沒有爸爸欺負我。但是後來只要他們欺負我,我都會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然後他們知道鬥不過我,就不敢欺負我了。”蘇絡問陳逍,“那你是因為什麽被他們欺負的?”

“我爸爸上吊死了。”小小年紀的陳逍就已經有少年老成的雛形,他說這句話時,就如同跟蘇絡說‘我爸爸做飯好吃’那麽稀松平常。

“爸爸是這個世界上總沒有用的人了,我從出生開始就沒見過我的爸爸。”蘇絡牽着陳逍的手往前走,“你家的方向是哪邊啊?”

“陳笑,你爸爸還活着的時候會讓你騎在他的脖子上嗎?”蘇絡那個時候年紀小,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麽,硬生生把陳逍的傷疤揭開往上面撒鹽卻不自知。

陳逍搖頭否認。

“那你爸爸死了你也不用太難過。”那段時間蘇絡的同桌經常和她炫耀自己被爸爸放到脖子上裝成巨人玩游戲,她就對這件事有執念,忍不住就問出口了,也不知道妥當與否。

再後來,蘇絡的許多話都直戳陳逍心窩子最柔軟酸澀的部位,最終成功把他“戳”哭了。

蘇絡不以為意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你可以趁現在年紀小,能随便哭。等你長大後再哭的話,就會被人嘲笑的。”

“不過陳笑,你應該多笑笑,你哭起來醜死了。”

“以後他們再欺負你,你就來找我,我教你怎麽和他們打架——”

……

“想什麽呢?”蘇絡偏頭看陳逍在出神,問道。

收回思緒,陳逍和變得格外精致的大一號的小女孩對視:“想你。”

“……”蘇絡收回視線,當她沒問。

發現自己話中的歧義,陳逍連忙解釋:“我們很小的時候見過,你有印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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