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公主鬧騰中

公主鬧騰中

文/乃兮

第十二次。

“噠噠——”

馬蹄聲傳來,轎子裏的姜晏喬慢慢回過意識。她恍惚間見着熟悉的轎子門簾,一點點記起上一回發生了什麽。

中毒,雲嬷嬷。

停轎——

“停轎——”

姜晏喬擡高聲音喊起來。轎子倉促停下,姜晏喬沒有穿軟甲的身上輕便。

她一把掀開簾子,直接不管不顧從轎子上跳下。沉重的頭冠和寬大的婚服袍讓她一個踉跄。

倉促站穩,她掃視了一眼現狀,拽起離轎子最近的知潼朝着前頭跑去。

“殿下——”

“殿下——”

知潼和謝南川的聲音混雜在一片驚呼聲裏,被風傳入到她耳中。她跑動着,如同在金水河上颠簸的小船上,只能感受到人影晃動。

人影晃動裏,為首黝黑光亮的黑馬太顯眼。黑馬上的将軍好在也和旁人穿得不一樣。

她跑到人前,仰頭看着人。人手上牽着另外一匹紅鬃馬,尚且沒來得及交給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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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幾要過去,光正刺眼。天上灼燒的圓球讓她眼內霧氣彌漫。明甲上的光亮得滾燙,和人一樣。

她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季将軍,我乃永樂公主姜晏喬,現命你以謀殺公主之罪,拿下太監吳二小、驸馬謝南川、嬷嬷雲t……”

姜晏喬發現自己不知道雲嬷嬷叫什麽名字。她以前從未在意過,只是那麽叫而已:“雲嬷嬷。”

在場無數人呆滞着,尚且處于公主突然下轎和過來說驸馬要謀殺公主的震驚中。

公主并非皇帝,也不是上将,管不了這些武将侍衛。但季将軍依舊反應極快,繞過公主,領着馬擋去了公主與後頭送親驸馬和太監宮女的隊伍。

上馬點處,一襲紅衣的公主恍若成了被騎黑馬惡将掠奪的公主。她深陷于鐵甲高馬之中,如此高貴精致又無辜弱小。

謝南川跑動兩步,沒能拉住公主。他茫然還未知道姜晏喬在想什麽,聽公主在那頭說了話。而一向沉默寡言的季将軍沒遲疑,騎馬護主後高聲下令:“拿下驸馬謝南川,太監吳二小,雲嬷嬷。”

武将和侍衛們分不清吳二小是誰,雲嬷嬷是誰。但他們迅速包圍向驸馬和其餘人等。

謝南川猛然意識到不對,臉色沉下呵斥:“季将軍,今日是公主與我大婚之日,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公主胡鬧——”

姜晏喬轉過身來,她朝着謝南川的方向露出一個笑靥,笑靥裏帶着一絲微不可見的譏諷。

她是死了,不是傻了。在确定了兩輪刺客都是誰,還能讓謝南川平平安安入公主府。

雲嬷嬷好找,而吳二小身邊退開一圈人,也一下子暴露出來。兩人不像驸馬身份高,反而被控制得快些。

雲嬷嬷被壓到轎子旁,吳二小被壓在地上。驸馬僅僅只是被圍,沒人上手。

姜晏喬再次開口:“搜吳二小身上,應該有匕首。”

副将聞言,忍不住瞥了一眼公主。他不太明白被帝王皇後寵到天下皆知的公主,如何身居宮中卻要遭受這些,還知道這些,還在大婚日求助他們這些外人。

季靖雲一揮手,副将先一步喊了:“搜吳二小。”

今日出入皇宮和公主府,沒人會搜身。吳二小身上這會兒還真放上了匕首。

侍衛一查就翻找出,還由于翻得粗暴,将吳二小身上內裏的黑衣也在領口扯露出來。

證據确鑿,衆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要是真讓吳二小前往公主府,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難道嬷嬷和驸馬還真是一夥?

此時,雲嬷嬷誠惶誠恐喊起來:“奴婢冤枉啊!殿下——奴婢什麽都不知道啊!”

姜晏喬從季将軍處更探出了一點頭。她隔着一段望向雲嬷嬷。

宮裏嬷嬷常常穿戴素淨。她們一是需要做事,戴多了不方便,二是不用讨好她父皇,不可與後宮妃子們争豔。

嬷嬷和宮女以及女官不同。嬷嬷多像是半個母親,養育着皇子皇女。宮女做的是繁雜伺候的事務,女官則是要操持管理宮中大事務。

雲嬷嬷自她很小就在照顧她。連出宮前,晚上新婚該如何,全是嬷嬷所教。

若非那一抹藥漬,她斷然不願意懷疑嬷嬷。

“嬷嬷頭上的首飾,手上的素戒,素镯,全卸了。送去太醫院找洪禦醫,讓人驗毒。”姜晏喬如此說。

她不知道嬷嬷手段,暫且只能想到如此。

侍衛不好搜嬷嬷的身,讓一個宮女代為執行。宮女顫顫巍巍将嬷嬷身上的物件都取下,用帕子包好,碎步到公主面前交給知潼。

雲嬷嬷還在喊冤,喊得聲淚俱下,恨不得當場說公主無情無義在鬧事。

姜晏喬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她眼落在中央最後還沒被處理的驸馬身上。謝南川現在可真是俊美得像個人。

他站在喜慶的紅色堆那兒,讓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主次。整個上馬點被分割成兩段。

她這邊深邃将士入墨中點了紅。他那兒金紅喜轎裏綴着頭發那一抹黑。

墨可以畫乾坤,紅可以化鮮血。

姜晏喬已不想愛他,也不想愛紅。

“将驸馬捆着塞入轎裏。”姜晏喬吩咐,“帶去送給父皇和母後。讓他們瞧瞧驸馬想做什麽。也好讓謝家入宮,評評理。”

謝南川原先的刺殺,帶着一種微妙。他既想要暴露謝家,讓謝家為了何悠素而受罰。又不想暴露謝家,畢竟謝家生恩養恩具在。

姜晏喬哪能讓謝南川如此好過:“讓衆人瞧瞧,哪裏來的髒東西,自己染指了姑娘,又為了姑娘而背棄父母,違背聖旨,派人妄圖在新婚日暗殺夫人。”

她笑着說:“不義不孝不忠,三毒俱全。”

謝南川第一次被人對着罵如此。不帶髒字,卻讓他臉色煞白。

一詞一句如劍封喉。

旁人只道永樂公主受寵,沒想她氣魄如此。新婚日察覺異常,幹脆大鬧一通。

他們當然不知道,這等大鬧的氣魄,是姜晏喬死了多少次,哭了多少回,才有的膽。

姜晏喬說到這地步,驸馬不捆都不行。

副将親自出馬,上前動手。他還挺講禮,到驸馬面前說了一聲失禮,随後才用繩子将人捆了,塞到新娘的喜轎中。

門簾尚且沒放下,謝南川隔着遙遙無數人,用他那雙看誰都好似深情的眼,望着他仿佛第一次認識的公主:“殿下真要鬧到如此?”

姜晏喬從頭上拔了一根簪子,砸向轎子方向:“滾!”

她力氣弱,簪子完全沒能砸到人,态度已足夠。

副将見狀趕緊将驸馬往裏推了一把。他放下門簾,顧不得驸馬腦袋被這麽一推撞了轎。他對驸馬實在欽佩。這質問被刺殺的人鬧得大,真是滑稽。難道要等死了才算鬧得不大?

他們這些護送的武将士兵可不想被牽連,各個還想要命呢。他差點啧啧出聲。

上馬點被公主鬧成這樣,宮裏不可能無所察覺。

有人悄然狂奔去通禀。

宮裏不管是誰,都沒想到公主前腳恭敬在行禮,在殿內落淚不舍,後腳就鬧了起來。

話傳到皇帝和皇後耳中。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皇後神色未變,帝王則露出一絲無奈。

皇後開口:“是本宮寵溺過度,往日欠了些管教。”

“哪是你的錯。她任性而已。”皇帝轉頭吩咐身邊太監譚公公:“讓她快些去公主府,你跟着去看看。”婚事已只差拜堂走個過場,此時鬧回來像什麽樣。

譚公公躬身:“是。”

上馬點的轎子剛轉了方向,譚公公人已趕到。他一路謙卑躬身,到此處才擡起來:“陛下口谕,直接前往公主府。”

譚公公是皇帝身邊人,真正的禦前太監,在場地位高如陶公公等人,自都見過。

皇帝的命令高于公主,于是轎子又轉回方向。

譚公公一路碎步,再度躬身穿過避讓的人群來到公主身邊。他低首笑着勸說:“殿下,陛下和娘娘都知道事了。今日奴先陪着殿下回公主府,餘下的事,交給奴就行。”

姜晏喬看着譚公公。

譚公公看似客客氣氣,話是不容置疑。

她心裏早有猜測,只是以為鬧大了,或能有一絲機會讓她取消婚事。可惜,雲嬷嬷雖是想殺她,但上一回說得也清楚。無論驸馬做了什麽錯事,婚事到這地步,已不能随意取消。

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父皇和母後疼愛她。可她才走了這麽短短一段路,還是讓她去繼續完成婚事。

譚公公在宮中不算地位最高的公公。不過禦前公公地位從來都不一般。

她深深注視着譚公公:“公公可千萬別心軟。”

譚公公笑着應答:“人做錯了事,自當領罰。天地有因果,公道在人心。奴不會心軟。”

姜晏喬微微颔首,随即下令:“直接回公主府。”

她轉了一點身,往前走了一步,及其順手拽起季将軍的褲子:“将軍,我騎馬。”

說着,她試圖爬影骊。

影骊黝黑的腦袋轉了轉,馬蹄踩動着,想朝着公主噴出一口氣。

季靖雲一把拉住褲子,黑下臉:“馬鞍單人。”公主上來和他坐一個單人馬鞍,根本不像話。

姜晏喬眨眨眼,試探詢問:“擠一擠?有刺客,我害怕。”

季靖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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