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公主面聖中

公主面聖中

文/乃兮

乾清宮, 宣隆帝和皇後尚沒有離開。

乾清宮前面的空地處，官員以及皇室衆人正尋思着接下去是到宮殿內，和皇帝皇後趁機多聊聊用個膳, 還是尋一個由頭先走一步。

當聽到突兀的馬蹄聲，一群人沒有一絲一毫質疑, 轉頭迎着看去。

見到宮中縱馬, 衆人心中已是咯噔。再見到騎馬的人是誰, 心中不是咯噔可以诠釋的了。

不論怎麽聰明的人，也無法預料到這一幕。

剛才還鳳冠霞帔的永樂公主, 如今卸下繁重一切, 只穿了裏面紅色的一套, 騎t着驸馬才該騎的紅鬃馬折返回來。

本該送嫁的季将軍主動替其開道。兩人身後的侍衛一路協同, 讓守門侍衛無法靠近兩人身邊一米。

不知誰喊了一聲“護駕”，武将侍衛們築起人牆，在乾清宮前護起裏頭的宣隆帝和皇後。

三皇子姜升順扭頭見了這一道人牆，再扭頭見不着調的妹妹。他實在難以平息內心情緒, 重重閉上眼。

巍峨宮殿下, 日光刺眼晃人，像在做夢。

好可怕的夢。

他面不改色, 用力掐了一把身邊二皇兄姜頌茂。惹來旁邊二皇兄一陣低聲咬牙切齒：“你掐我幹什麽？”

姜升順睜開眼, 語氣幽幽：“原來不是夢。”

姜頌茂恨不得一腳将這弟弟踹走，又怕以三弟的性子，真踹了這腳, 丢臉的成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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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升順可沒空管二皇兄如何想。他轉身先對上那些侍衛，當場呵斥一聲：“什麽腦子, 沒見着是永樂公主？”

這話傳入宮殿內，讓宣隆帝和孟皇後聽了個清楚, 免得鬧出荒唐事。

他呵斥完，滿是無奈轉回過身，快走幾步去迎自家妹妹。

樣貌出衆的永樂，哪怕卸了鳳冠依舊是全京城最絕豔的姿态：“永樂，你怎麽回來了？”

姜晏喬翻身下馬，如一團會滾動的火，撲向了兄長：“順哥哥！謝南川要殺我！”

姜升順一聽，臉色俨然一沉。

其餘聽到這話的皇室衆人，紛紛擰眉。他們不是同一個母妃所出，但終究都是皇室中人。誰要是膽敢刺殺永樂，開了這等先例，往後便有他們身邊人學着敢大喜之日刺殺他們。

幾位嫁入皇家的皇子妃臉上神情不好，也是想到這點，對謝南川這等不知分寸的人實在有些惱火。

姜升順扶住姜晏喬：“細說說。你那女官知潼呢？”難怪是季将軍開道送人回來，連驸馬都敢如此，怕是信不過旁人。

姜晏喬交代：“知潼在上馬點守着。驸馬夥同一名太監，想要刺殺我，還有那雲嬷嬷，手上镯子裏也帶了不知什麽毒粉。當場擒獲。”

其餘幾個皇子公主嘩然。

“謝南川？他哪裏來的膽子？皇宮裏行刺！”

“雲嬷嬷？雲嬷嬷是宮裏老人，怎也湊合到一起了？”

“謝南川何時能夠和太監勾上？”

“你這鳳冠取得真快。要是我，哪反應得過來。”

一連串的問題，讓幾個人都圍了上來。還有人嘀咕一句：“謝南川是茂哥哥的伴讀，茂哥哥一點不知嗎？”

姜頌茂冷下了臉：“他如今幾歲？做什麽事難道都要一一告知我？我要是知道，早撕了他。還需等現在被你們說？”

二皇子姜頌茂是盧妃之子，盧妃一向來與皇後交好。不然二皇子的伴讀和永樂公主在一塊兒，必有的是人阻攔。

一群華服的貴人湊在一起、跟過來的季靖雲無聲帶人下馬，靜靜守在一旁。他視線落在公主身上，很快又轉向乾清宮。

禦前太監譚公公走出了乾清宮，躬身請人：“永樂殿下，陛下和娘娘有請——”

護着乾清宮的侍衛們散開一些，不再形成護駕姿态。

姜升順将其餘幾人撥開：“行了，讓永樂先去把事情說給父皇母後。要是事如她所說，謝家必須給個交代。”

其餘幾人紛紛讓開了路。

姜晏喬往宮殿走，姜升順緊跟上。其餘幾位皇子公主見狀，一道也跟了上去。

到宮殿門口，譚公公虛攔了攔永樂公主身後那些：“諸位殿下，勞請轉偏殿歇着。”

姜頌茂對譚公公并不耐：“讓開，永樂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有什麽聽不得了。”

姜升順稍顯客氣些，聽了譚公公的話，吩咐自己皇子妃：“你帶他們去偏殿，我與皇兄一起進去。”

三皇子妃順從：“好。”

姜升順又對其餘人等說：“人多，到時候父皇發怒——”

一聽到父皇發怒，其餘人當即退卻：“我們去偏殿。”

如此一來，只剩下兩名皇子。譚公公不再攔，準備讓三人一道入內。

沒想季将軍不知何時跟了上來，也到了宮殿口。

譚公公又攔：“将軍稍等。”

季靖雲冷冷瞥了眼譚公公，抱刀等在門口。他身為武将不可無召到禦前，更別提他還帶着刀。

其餘人被攔，姜晏喬沒半點反應。季将軍被攔，姜晏喬卻開口：“季将軍一起入內。”

她有了竹哨，可以随時叫人到她身邊來。可現在人既然在，哪有不用的道理。

萬一當場宮變，她擋不住譚公公，好歹還有個季将軍在殿前，可以護着父皇母後。

姜晏喬開口：“有事我擔着。”

譚公公笑笑，躬身婉拒：“殿下莫要為難咱家。”

姜晏喬：“是我為難譚公公，還是譚公公為難我。”

姜晏喬笑了一聲：“我在上馬點出的事，季将軍瞧見看見了，是重要證人。到三司上堂都不能只聽一方口舌，要見證物，見證人。”

能在禦前的譚公公，自不會被公主繞進去，依舊不卑不亢：“殿下說笑。證人也得聽傳喚才是。”

姜晏喬對峙譚公公。

譚公公守着他的規矩辦事，占着理。她非要季将軍進去，反而觸着父皇底線。

姜晏喬問：“那犯人呢？”

譚公公躬身回答：“收押等傳喚。”

姜晏喬笑笑：“既然如此，勞煩來個人将譚公公一并收押了。”

兩皇子同時看向姜晏喬，又注意着季靖雲的動靜，不約而同想着：永樂這是瘋了？

哪怕是季靖雲，此刻也沒有第一時聽令。

帝王宮殿面前，所有人優先聽從帝王命令，其次或為皇子，或為持兵權的武将，最後才是公主。

譚公公紋絲不動，連眼皮都不曾擡一下：“殿下剛經歷了事，難免心緒起伏。咱家要是有罪，陛下必會定奪。”

事情沒發生，任何人都無法給譚公公定罪。哪怕是知道會發生什麽的姜晏喬。

姜晏喬見沒人對譚公公下手，并不意外。沒等皇兄和季将軍，徑直快步入殿，在宮殿中央遙遙跪下。

之前行禮，她居于父皇母後身前。

現在行禮，她和父皇母後之間隔着長長一段。

“父皇，譚公公夥同雲嬷嬷，試圖給兒臣下毒。”

那麽短短的時間內，她要搞明白那麽多事情，弄清楚那麽多未知，不如挑破一切，攪亂宮中。

姜晏喬遙望着父皇母後，聲音傳遞在整個宮殿內：“譚公公野心勃勃，睚眦必報。私下與前朝大臣勾結。妄圖趁大婚之日動手，還讓雲嬷嬷下毒，以我的死報複父皇母後。”

宣隆帝先是見了永樂折返，鳳冠都取了，眼皮已是一跳。

聽到這段，他不由擡手，止住永樂的話：“什麽亂七八糟的。你不該是在與謝南川出宮的路上？”

跟随進殿的兩皇子不由分說，在姜晏喬不遠處躬身行禮着。

姜升順恭敬開口：“回父皇。永樂說，謝家謝南川與一名太監打算刺殺她。人已在上馬點被抓。其餘還有一名雲嬷嬷，打算下毒暗殺她。估計是雲嬷嬷透露了什麽，說起了譚公公，才讓永樂如此說。”

這一通話條理清楚，一下子将事說了個明白，還帶上了一些個人揣測。

孟皇後卻威嚴開口：“在問永樂，你插什麽話。”

姜升順當即沒再開口。他頭也沒擡，對母後的嚴苛習以為常。

宣隆帝聽到謝南川的殺機，已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他眼眸冷下，再問：“譚公公？”

譚公公跪下，半點沒為公主與皇子指控而擔憂。他神情哀戚：“陛下，奴一直在殿前伺候，做事哪能避開陛下的眼，何來與大臣勾結，又命人下毒一說。陛下知道奴，如此多年，不曾貪墨一分。那些個塞過來的金銀一律不拿。”

譚公公說話講究，替公主尋起了借口：“殿下剛遇到事，又全是身邊人背叛。奴在門口攔了殿下，難免被殿下疑心。”

他證明自己的忠心：“但便是陛下一句話，奴樂意效仿比幹，剖心自證。”

剖心哪裏還有活路？

宣隆帝：“來人，去上馬點把那幾個人都給朕帶過來。”

姜晏喬掀起的蓋，硬生生被譚公公壓下大半。

謝南川是僞君子，譚公公就是真小人。謝南川戳破後不過如此，而譚公公在面上沒有欲求，實際上被戳破也如雲嬷嬷一般，不會随意認下。

沒證據，雲嬷嬷咬死是譚公公，譚公公也能喊冤。

姜晏喬在邊上側目：“譚公公說的是真的？”

譚公公沒能明白公主意思：“奴說的句句t屬實。”

姜晏喬略一思索：“剖心活不下去。公公能把自己的才能卓學和忠心與比幹來對比，我也不想當妲己。”

這話一出，衆人一想也是。一個禦前太監自比谏言丞相，屬實可笑了。

“公公斷兩條腿，以示忠心即可。”姜晏喬提議，“我讓禦醫回頭給你接上。”

姜晏喬想起喜歡陰陽怪氣的洪禦醫，想着上回譚公公坐輪椅的樣子，學着洪禦醫說話：“輪椅和公公很是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