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粥

粥

岑念工作完已經是傍晚, 和周梨道別後，她牽着明鶴伸過來的手。

外頭積了厚厚的雪，他們出來時還未下雪, 但此刻一眼望去是滿目的白。

明鶴的另一只手拿着手機, 他聲音漫不經心的，拇指微微摩挲了一下女人細嫩的皮膚。

“不去, 我要跟我女朋友回家。”他說着, 便低頭看向岑念，岑念正好伸過手來幫他整理領子。

明鶴微微彎着腰方便她，因為離得近, 岑念也聽到了電話裏頭的聲音。

聞景白的音量有點高：“女朋友？你在跟我搞笑呢？你會有女朋友？”

岑念愣了兩秒, 明鶴直起身, 鼻腔溢出一聲冷哼。

“哦，你還不知道吧，我女朋友你也認識。”

“是岑念。”

聞景白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随後，他語重心長，“阿鶴, 你是不是得妄想症了？”

“......”

明鶴被氣笑了，他捏着手機面無表情，“你就是羨慕我。”

“來, 給你聽聽我女朋友的聲音。”說罷, 他開了免提，将手機遞到岑念面前, 表情瞬間變得有些無辜。

“姐姐, 他不相信我們在一起了。”

岑念看着他秒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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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奈, “老板，是我。”

電話裏頭的人頓住，岑念又繼續說，“我和明鶴真的在一起了。”

“......”聞景白瞬間安靜如雞，明鶴語氣上揚地接過電話，“這下信了吧，單身狗。”

不知為什麽，岑念好像看見他身後晃晃悠悠地搖着尾巴，下巴微擡，模樣像極了搶到零食的巴衛。

聞景白被刺激的不行，明鶴又炫耀了兩句後，岑念聽見他在電話那頭怒罵——

“你這只狗！岑念本來只是你的營養師！你卻把人家拐回窩裏了！”

“不要臉！！”

“岑念！你清醒一點！！”

殊不知，電話早已被明鶴先一步靜了音。岑念迷茫地看了過去，“老板說什麽了？”

明鶴微微一笑，“他說我眼光好，他很羨慕我。”

“...哦。”

“......”

在和聞景白随口謅了幾句後，明鶴便挂了電話。

兩人慢悠悠地走着，岑念的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了呲呲的聲響，在路過一處時，他們發現有小孩在堆雪人。

岑念起了玩心，她晃了晃明鶴的手，“你堆過雪人嗎？”

明鶴漫不經心地地牽着她，“沒。”

“老板小時候居然都沒帶你一起玩過嗎？”

黑色長呢大衣的包裹下，明鶴神情淡淡，“沒有吧，畢竟我從小身體就不好。”

他面不改色地撒着謊，以聞景白這樣從小就鬧的性子怎麽可能沒有。

雲川的雪要麽不下，要麽便能厚到小腿處。只不過明鶴性子冷淡，也不願意接觸外面的世界。即使聞景白撒潑打滾，他也依舊無動于衷。

他這一裝又讓岑念心底一軟，她微微仰着頭，眼眸透亮，“那我們一起堆個雪人吧？”

明鶴自然答應，于是，穿着氣質大衣的兩人開始蹲在地上捧起雪，才剛剛将雪人的半個身子做好，岑念的雙手就已經凍紅了。

她擡眼一看，明鶴的手也是。不僅如此，兩人的臉都是紅撲撲的，鼻尖也蘊着紅暈。岑念忍不住笑，“明鶴，你的鼻子好紅呀。”

明鶴正在心疼女朋友的手，聞言，他一邊搓着她的手，一邊無奈，“姐姐，你怎麽像個小孩子一樣。”

岑念不想讓他取暖，她抽着自己的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孩子，“堆雪人就要不怕冷呀，你看他們。”

明鶴無奈，只好跟着她繼續。兩人的大衣都被雪地弄濕了，卻依舊認真堆着雪人。

堆完身體後，他們做了兩只耳朵。原本是想做兔子，但結果這耳朵不像兔子也不像熊，而且還一大一小。

岑念拿出口紅給兔子畫了個嘴巴，順便幫它的耳朵也塗紅了。

雪人即将完成時，岑念突然起身，她跑向那群孩子，回來時手裏拿了根胡蘿蔔。

她的臉被凍得白裏透紅，手裏拿着胡蘿蔔，眉眼彎彎。

“看，鼻子來了。”她開心地将鼻子插上，雪人總算堆好。

明鶴看了一眼他們的雪人，又撇過頭去看幾個小孩堆的，他不由笑出了聲。

“姐姐，我們堆得這個好醜。”

岑念也注意到了，她整張臉都躲在圍巾裏，漂亮的瞳仁控訴着他——

“它怎麽說也是你制造出來的，父不嫌子醜好嗎？”

明鶴笑得彎下了腰，他握着拳頭輕咳了一聲，“嗯，孩子媽，你說的對。”

“......”

明鶴說歸說，卻還是口嫌體正直地給雪人拍了照，甚至直接将微博和微信的頭像換了這個。

岑念原本想将圍巾也給雪人戴上，但明鶴怕她冷，說什麽也不同意。

最後兩人各退一步，岑念将自己的帽子給雪人戴上。毛茸茸的帽子戴在上面，原本明鶴還有些嫌棄雪人醜，這樣看來，倒是可愛了許多。

岑念似乎很喜歡雪，玩起雪來反而多了幾分童心。倒是明鶴一身內斂地在旁邊看她，最後還是心疼地将她摟進懷裏帶走。

“你玩起雪來還真不像個姐姐。”

他握着岑念的手放進口袋裏，岑念笑眯眯地擠進他懷裏，男人的懷抱寬闊而有力。

“那像什麽？像妹妹嗎？”

明鶴眼裏含着笑意，他低着頭看懷裏的人，剛啓唇，岑念便笑意盈盈道——

“那讓你當一次哥哥不好嗎？”

“......”

“嗯？哥哥？”

“......”

明鶴悶聲拉着她走。

“你怎麽臉紅了呀哥哥？”

“.....岑念！”

“哎——哥哥。”

“......”

......

然而，玩雪玩得太過的後果便是，岑念感冒了。

她一天只回了幾個字的消息，敲門時也沒人。明鶴實在擔心，他想也不想地從陽臺翻了過來，動作再沒第一次般的生疏。

他突然的出現讓房間裏的巴衛倏地擡起了頭，它晃着尾巴帶明鶴去岑念的房間，一張狗臉耷拉着，像是也在擔心。

明鶴推開岑念的房間，視線有些暗，巴衛叫了一聲，剛想跑過去找岑念，便被明鶴制止了。

但無用，躺在床上的人發出了些微的聲響。

岑念昏昏沉沉地從被子裏探出來，迷糊間，看到有一人一狗，擔憂的神情出奇的一致。

明鶴下意識地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額頭，“發t燒了嗎？”

岑念覺得自己悶出了一身汗，她将手拿出被子，觸到明鶴時，卻是一片冰涼。

“我不知道，我好暈。”她迷迷糊糊。

明鶴蹙着眉很擔心，“吃過飯了嗎？有沒有其他地方難受？”

岑念溫吞地擡了下眼皮，她想看清明鶴的表情，卻無力。

她含含糊糊地呢喃了幾句後又陷入了沉睡，明鶴只好給岑念壓了壓被子，随後帶着巴衛靜悄悄地出去了。

待岑念再醒來時，她昏昏沉沉地睜開眼，有些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她口渴的想要出去找水喝，卻發現床頭櫃放着一杯水。

她摸了摸，還是溫熱的。

喝完水後，岑念下意識地想要找明鶴，因為她記得睡夢間好像看到了他。

才掀開被子，房間的門被人悄悄推開了一條縫。

明鶴趕忙走到床邊，身後還跟着憂心忡忡的巴衛。

“好點了嗎？”明鶴柔聲問她，岑念點了點頭，許是生病，她的反應有些溫吞緩慢。

“我以為你回去了。”她說。

明鶴沒有回答，他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随後輕聲道，“你等我一下。”

岑念眼看着他出去，在房間裏的巴衛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明鶴，最終還是晃着尾巴跟了出去。

很快，它又咚咚咚地跟了回來。

明鶴端着一個碗，除此之外，他還拿來了體溫計。

岑念乖乖量着體溫，明鶴看了眼度數，眉間蹙着擔心，“38.5，還有點燒。”

岑念腦袋暈暈地聽他講話，她揉了揉眼睛，模樣有些放空。

“先吃點東西，然後吃藥。”

他端起碗，岑念慢吞吞地被他喂了一口，随後表情有些皺巴。

“你哪裏買的？”

明鶴喂她的動作微微一頓，“不好吃嗎？”

岑念有些抗拒地看着眼前的粥，剛想開口，她看見明鶴拿着勺子的食指有些紅腫。

她愣愣地反應過來，“這是你做的？”

明鶴悶聲自己嘗了一口，随後有些懊惱，“怎麽還這麽難吃。”

他說完，巴衛居然也跟着叫了一聲。岑念張了張嘴，聲音有些輕，“我感冒了，你幹嘛跟我用一個勺子。”

他動作有些過于自然，岑念都來不及阻止，“其實味道還好。”

“你先吃藥，我再去給你叫一份。”

“不用了。”岑念抓住他的手，“我好困，想吃完趕緊睡覺。”

明鶴不動，他不想讓她生病了還吃這種難吃的東西。

岑念微微晃了晃他的手，語氣難得帶着點撒嬌，“我手沒力氣，你喂我吧。”

明鶴輕嘆了口氣，他看着岑念慢吞吞喝粥的樣子，心底有些抱歉，“岑念，等你病好了，教我做飯吧。”

“為什麽？”岑念有些喝不下了，她推了推明鶴的手，一雙眼不似從前那般明亮，“飽了。”

明鶴收了碗，将藥遞到她嘴邊。直到她捧着水吞下了藥丸，他才回答，“因為舍不得你吃這種東西。”

他指了指自己手裏的粥。

其實在岑念醒前，他已經做了三碗粥。

他平時不做飯，只是簡單的粥便不小心手上燙起了泡，而且都很難吃，連巴衛都是聞了一下便搖頭跑開。

他将那三碗粥放入冰箱準備自己吃，煮到第四碗時，岑念剛好醒了。

吃完藥岑念又睡下了，迷迷糊糊間她不忘叮囑明鶴擦藥。

明鶴一連在這陪了她兩天，有一天岑念發起了高燒，他想帶她去醫院，但岑念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抗拒。

沒辦法，明鶴守了她很久，即使在夜裏他也不敢離開。

兩天後，岑念總算退了燒。她醒過來時，卻覺得屋子裏格外安靜。

退燒後岑念就清醒了許多，她突然想起，這幾天她發燒，巴衛沒人管。

她披了一件外套走到客廳，卻發現巴衛不在。

不僅如此，她發現家裏被打掃的很幹淨，地面像是剛被拖過不久，沙發這些地方也沒有被巴衛玩得一團糟。

像是田螺姑娘來過了一樣。

正愣神，門關處傳來聲響。

很快，她聽見了巴衛和明鶴的聲音。

她呆呆地披着一件外套站在客廳，頭發有些亂糟糟的，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迷茫。

明鶴手裏牽着巴衛，冷白的面龐藏在圍巾後面，看見她，聲音又輕又柔，“醒了？”

“還有不舒服嗎？”

“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許是生病的人太過脆弱，聽着他一聲聲溫柔的關心，岑念心底莫名一酸。

明鶴還在換鞋，岑念噠噠地拖着拖鞋走到他面前，模樣安安靜靜。

“怎麽只穿了這麽點？等會又着涼了，我去給你拿件厚的——”

話還沒說完，岑念突然朝他伸出了雙手，漂亮的瞳仁看上去脆弱又濕潤，她語氣輕輕——

“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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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病了，我不該讓她多玩雪的。

——《無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