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導游

天空很低，有烏雲。

今天的氣溫比昨天低了點，還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地中海氣候，冬季溫和而多雨。

所以雨慢慢悠悠地下，一絲絲碎在油柏路旁的雕塑上。

現在是馬德裏時間，上午九點二十三分。

而江衍北正在駛向馬德裏巴拉哈斯機場的路上。

是的。

你永遠都不知道，人生的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就像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自己種下的因什麽時候會還回來果。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早上九點整的時候，江衍北收拾好行李，打算出門。

那個時候，窗外雨景很美，世界和平。

然後熊孩子又打來了電話。

—— “江江，我們好像被困在機場了，你快來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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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隊長把手機拿遠了點，語氣冷漠。

“不救。沒空。”

九點十五分的時候，江隊長拉開車門，放好行李箱。

然後來了熊孩子二號的電話。

“衍北啊，我們已經到馬德裏了。不過好像之前預判有點失誤，車訂小了，你現在有空嗎，幫我們跟司機叔叔溝通溝通行不？”

……

江隊長關上車門，不為所動。

“機場門口車很多，你随便找一輛就行。”

九點十七分的時候，江隊長直接屏蔽掉倆熊孩子的號碼，啓動汽車。

然後來了第三個人的電話。

“喂，您好，是江衍北先生嗎？哦，是這樣的，我們是《列國周游記》的節目組，想邀請你作為特殊嘉賓，參加我們這一期節目的錄制，請問您現在有時間嗎？”

江衍北：“……”

所以九點二十分的時候，江隊長嘆了口氣，認命地去地下車庫取車。

這倆大哥也太沒用了，錄個和和平平的旅游節目也要他去救場。

真是連未成年人都比他們強。

遙遠的中華地界，人煙稀少的百雲山上。

未成年人許科南正在鑽木取火。

因為他和幾位老大哥走散了，手裏只有一條活魚。

一邊鑽，一邊哭喪着臉悔不當初。

“北哥，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麽生日送我個打火機了。我真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哎呦，我的媽呀……”

——這些，都被鏡頭忠實地記錄了下來。

B.T粉絲論壇內，某位管理員曾經說過這麽一句話，被列為B.T粉絲名言前50強。

有段時間，赤紅地挂在論壇首頁。

那句話是：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隊長。

而在它的上方，就是粉絲名言的第一名。

——北爺萬壽無疆。

四十分鐘後，江衍北到達機場。

停好車，他朝着東方朔說的方向走去，果然沒多久，就看見了門口站着的一大幫人。

因為在鼻高膚深的西班牙人中間，實在是醒目的很。

一行人分成了三塊。

右邊是工作人員和跟拍攝像。

左邊是聚成一團在讨論着什麽的嘉賓。

中間則是抱着個包，坐在行李箱上百無聊賴的林西泊。

他像是感覺到什麽，忽然擡起頭，然後眼睛咻的亮起，興奮地喊：

“江江！”

讨論的聲音戛然而止。

十幾個人都順着他的目光轉過頭。

然後找都不用找，視線自然而然地就集中在臺階下的少年身上。

因為就像鶴立雞群。

哪怕是在五官深邃的西方人之中，他也絲毫不顯得寡淡。

在人群裏，身材修長，高的很出衆。

少年披了一件駝色的長風衣，小白鞋，黑毛衣，褲腿剛好遮住腳踝。

他撐了把傘，左手拎着車鑰匙，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着，臉上有淺淺的笑意。

然後擡腳向他們走過來。

鏡頭裏，搭着馬德裏的建築背景，少年的五官好看的不可思議。

好像在拍什麽時尚大片。

……

“Vale，podria esperarme un momento？ ”

“……”

“Sí，Gracias.”

細雨蒙蒙的機場門口，少年一口流利的西語，和西班牙司機交談。

聲音低低的帶點磁性，口音異常好聽。

“司機說，他可以先搭一部分人走，到了以後再回來接剩下的人。”

江衍北和司機大叔溝通完，轉回頭，向他們用中文解釋。

他們這一行一共七個人，行李箱數了數得有十幾個，這輛車最多只能裝下一半。

之前他們和司機叔叔糾纏了這麽久，主要也是覺得，再雇輛車開銷太大，想問問有沒有地鐵什麽的公共交通。

但司機叔叔的英語不太好，還帶有濃重的西語口音，繞來繞去，彼此都聽不懂對方在說些什麽。

正在他們僵持着的時候，林西泊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什麽，高興地跑去跟節目組申請，要回了私人手機，想找自己萬能翻譯隊長。

節目組欣然同意。

現在正是B.T火的時候，尤其是江衍北，搜索量一天比一天高，幾乎趕上了衛千行。

對于這種能拉動收視率的事，他們肯定是不會拒絕的。

甚至，想的更深一點。

江小隊長是來馬德裏拍戲的，那說不定到時候，還能把林喬露拉出來露個面。

簡直一本萬利。

不過，和節目組單純為了收視率的想法不同，大部分嘉賓，還是持懷疑态度的。

一來，他們不想等那麽久，就為了多個人來分鏡頭。

二來嘛……

“西泊，你找你們隊長有什麽用啊，你得讓他帶個翻譯啊。”

說話的是幾個人當中最年輕的女孩，畢苒苒，也算是現在比較紅的小花，只是性子驕縱，情商不高。

随行的編導們都覺得，節目播出之後，她可能會是被黑的最慘的一個。

但是旅游節目嘛，本來就會是有很多矛盾和糾紛的。

《列國周游記》之所以收視高，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明星之間的撕逼和站隊。

觀衆們罵歸罵。

獵奇心理作祟，還是會忍不住點進去看。

所以編導對此樂見其成。

沒情商的畢苒苒此刻還擰着眉，一句話說出來，不滿之意非常明顯。

但林西泊坐在行李箱上，無辜地撓撓腦袋，語氣不解，“江江他自己就會說西班牙語啊，還找翻譯幹什麽？”

“……”

畢小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但電話都打了，她也不能做什麽，只能背着鏡頭小聲嘟囔。

“那我們還都會說英語呢，人家不也一樣聽不懂哦。”

其實不光是她，除了東方朔，大部分人都沒把林西泊的話放在心上。

因為慣性思維下，他們基本是這麽想的：

就比他們早來兩天馬德裏，能學幾句西語？

這可不是說幾句你好，謝謝就能解決的事啊。

果然還是年輕，說話不經大腦打臉就太招黑了。

然後……

他們就被打臉了。

……

這壓根就是外國人吧？

雖然他們也聽不懂，但看着少年和這位西班牙司機相談甚歡的樣子。

——不明覺厲。

“我外公是西班牙人，我在馬德裏住過不少時間，所以，西語算我半個母語吧。”

到了車上，江衍北握着方向盤，意簡言赅。

因為既然江小隊長也開車過來了，大家就沒麻煩司機叔叔，一行人幹脆分成了兩半。

東方朔和另外一位男生一起，帶着兩個女生坐司機大叔的車。

而林西泊、畢苒苒和團裏的老大姐尤華，則坐江小隊長的車。

車開了快半小時了。

話題依然圍繞着江小隊長驚為天人的西語水平。

江衍北對此也是有點無奈。

如果非要找個類比。

這幾乎就相當于，北京人到成都旅游，然後對成都居民贊嘆：

“你四川話說的好好啊！”

一樣的性質。

被誇“方言”說的好的江小隊長覺得有點莫名的羞恥，簡單解釋了幾句之後，就轉移了話題。

“你們原本下午有安排嗎？”

因為《莫名其妙》接下來在馬德裏的拍攝，都不需要江衍北的參與，所以他這兩天可以說是沒有工作的。

《周游列國記》的編導知道這件事和江小隊長的身世背景之後，就請示了上級。

然後幹脆改了計劃，邀請他當團隊的臨時導游，代替東方朔，帶着幾位明星，在馬德裏游完接下來的兩天。

——當然，經費還是一樣的。

節目本來就是打着窮游的旗號，不可能允許“朋友請客”這種近似作弊的行為。

不過，出于對隊長莫名的信任，林西泊覺得跟着江江一定會比跟着東方吃的飽。

所以他踴躍地舉起手發言：

“我想先吃飯！”

在機場耗了這麽久，他現在已經快餓的跟許科南一樣了。

當然，其他人也基本是這麽個情況。

“不過，馬德裏有沒有什麽比較實惠的餐館？我們錢剩的不多了。”

財務尤華大姐數了數手上的紙鈔，然後皺眉報了個自認為凄慘的數字。

江衍北有些驚訝，“那還挺多的啊。”

他手搭着方向盤，若有所思。

然後突然問林西泊，“你們前一次省下來的錢，可以留着下一次用不？”

“啊咧？”

少年握着方向盤拐了個彎，挑挑眉，勾唇笑得肆意。

“西泊哥，如果我給你們剩下三分之二的錢，你幫我洗幾個月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