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
在呈幹宮時沈寶珠雖然避免了和幾個女人的正面交鋒,但是向太後請安還是免不了,不過她更小心謹慎了,在太後宮裏茶水不沾、點心不吃,一回到寝宮就馬上換下衣裳、仔細沐浴,确定不會染上什麽東西才放心
至于闵雪薇等人也同樣每日都不落的跟着沈寶珠的請安時間跑,就想着哪一日可以幸運遇見了皇上
雖說第一次的見面,可以看得出皇上對她們的不喜,但是宮裏的女人就那幾個,她們相信總有一天肯定能夠讓皇上回心轉意,自然也更積極的去争寵
沈寶珠看着一群女人整天想着勾引自己的男人,心裏也有點別扭,但是只要每次看見蕭文瀚對她們不屑一顧,又覺得心情好得很,這反反複覆的,讓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索性每日又多加了一頓點心,當做對心靈的補償
很快的,呈幹宮的宮人就發現兩位主子的用膳量大增,喜得跟什麽似的,更是讓禦膳房使出渾身解數,恨不得一次用膳就上個滿漢全席
相較之下,闵太後顯得低調多了,似乎她的用意真的就是單純的想要讓皇上充盈後宮而已
日子緩緩的流逝,走過秋老虎,也過了剛顯涼意的初冬,等到冬日的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太後暗暗召見了闵閣老
闵閣老是闵太後的親弟弟,多年身居高位,讓他渾身很自然的散發一股倨傲之氣,只有在闵太後面前才會稍微收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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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的倨傲和他那高貴的身分,對闵太後來說根本沒有什麽,她淡淡地掃了弟弟一眼,也不讓他坐下,直接就挑明了道:“闵長行,你是不是以為你現在當個閣老已經了不起了?還是覺得我這個深宮婦人對你來說已經沒了利用價值,所以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
闵長行已經許多年沒讓人這麽劈頭蓋臉的罵過,如果眼前的女人不是當朝太後,不是他的親生胞姊,他早就拂袖而去他臉色不怎麽好看的回道:“太後,這又是怎麽說的,你要我把我家的姑娘沒名沒分的送進宮,我也照做了,我還有哪裏做錯的?”
闵太後看他仍一副不懂得反省的模樣,忍着氣,把他做的好事給說了出來,“徐州水患生疫情,你居然攔着太醫院院判不讓出京,你以為你手腳幹淨,卻不知道背後有人在盯着你!你前頭剛下手,皇帝就已經讓人手加快護送一批醫者出京,你以為的天衣無縫,在明白人的眼裏根本就是個笑話,如今,你還要說你沒有做錯嗎?”
闵長行沒想過自己做的那一點手腳居然連太後都知道了,眉頭一皺,難得有幾分失措,但他畢竟擔任閣老多年,很快就收斂心神,意圖蒙混過去,“太後說的是哪裏話,我身為閣老,哪裏會不知道這事的輕重,太醫院院判不是我不讓出京,而是他剛好摔傷了腿,這才又臨時找人,耽擱了時間,跟我……”
闵太後震怒的将一旁的茶盞掃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眼神冷如寒冰的瞪着他“闵長行,你還敢騙我?!”
闵長行被這般怒斥,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尤其是對上闵太後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冰冷眼神時,他的心也不由得一緊
他早該知道的,太後是個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的人,如果不是已經确定了,肯定不會無的放矢
闵閣老結結巴巴的道:“好,就算那事情是我做的,可長姊,你可想過如今新帝處處針對闵家,雖說幾次想要親政的念頭讓我給壓了下來,但是又能夠壓得了多久?我這麽做不就是給他一點顏色瞧瞧,讓他知道他能夠坐上那把龍椅,靠的可不是他皇子的身分,而是……”
“住口!”闵太後怒斥一聲,打斷他的話
見弟弟仍要狡辯,她這才驚覺自己這些年不理會弟弟如何攬權實在是大錯特錯,本以為不插手皇上和闵家的鬥争能讓闵家人看清事實,收斂些、聽她的話些,誰知……
她冷冷的質問道:“如果他不是皇子,如果他不是養在我的名下,你以為你今天又有什麽資格說這等狂妄之語?!闵長行,你是好日子過久了,忘記了謹言慎行四個字該怎麽寫了吧!你動動你的腦子,今日你給皇帝做這等手腳,等哪日他真正親政了,你以為闵家還能夠讨得了好嗎?!你自己想死,難道還要拖累整個家族嗎?!”
闵長行從來沒看過闵太後對自己發這樣大的脾氣,他心有不甘的道:“我做錯了?我拖累了家族?!我把自己的嫡女都送進宮裏了,難道我還不能擺擺老丈人的威風?況且我說的也沒有大錯,若是當年他沒有記在長姊的名下,早就跟其他皇子一樣,墓前的草說不定都有人高了”
“老丈人的威風?!真是不知所謂!”闵太後已經許多年都沒這麽動氣過了,沒想到會讓弟弟給氣成這樣
她知道權力會腐朽人心,卻沒想到竟讓弟弟連腦子都鏽壞了
他明明知道皇帝已經不待見闵家了,就連闵雪薇也是她用了手段還有太後的身分硬帶進宮裏來的,闵雪薇進宮至今根本沒單獨與皇帝相處過,更別說侍寝了,就這樣他還想要以老丈人自居?!真是讓人笑話!
闵太後有些後悔沒早些從侄女的表現察覺出弟弟這種可怕的心态,弟弟……已經隐隐的不甘心只為人臣子,而是想要事事都壓在皇家的上頭了,否則他不會把新帝看得那麽無用,也不會在她都已經挑明了知道了他私下做的手腳後,還說得這般振振有詞
闵家,是讓她給養得心大了……她微眯起眼,看着沒有任何懼色的闵長行,目光流露出一股寒意
一想到這裏,她反而冷靜了下來,口氣也少了幾分怒氣,“看來你已經不把皇帝放在眼裏了,那麽我呢?我一個太後說的話可還算得有分量?”
闵長行微微一哂“太後的話自然是……”
“不要用那些虛的來敷衍我,只要說一句我現在說的話,可還能夠讓闵閣老你聽得進去就行”
闵長行也不是當年什麽事都受人擺布的少年郎了,他沉下了臉,冷言以對,“太後,您也不必多勸我,您畢竟是皇家婦,想要保全皇家榮寵我也可以理解,但是闵家在我的手上要發揚壯大,這一回皇帝想要把闵家踩在腳下,殺雞儆猴,我是絕對不會讓他如願的”他低哼一聲,壓低了嗓音又道:“而且……他這個皇上的位置是怎麽來的,恐怕他也不清楚吧,如果沒有太後、沒有闵家的私下謀劃,他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皇子罷了,哪能夠有如今的氣焰!”
闵太後聽他提起當年的事情,眼神如毒蛇般緊盯着他“闵長行,當年的事情若是被揭開了,你以為你和闵家上下幾百口人能逃得過嗎?!你以為你知道的這件事情可以拿捏得了誰?!”
當年的所作所為她并不後悔,可他拿來說嘴卻是她絕對無法忍受的
“長、長姊……”闵長行許久不見闵太後這副陰冷的神色,不自覺退後了一步,吶吶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闵太後卻不打算就這麽放過他,直接把話挑明了,“你道我今日找你來就只是要說你把太醫院的院判給弄傷的事嗎?呵,你若是有點腦子,做得連我都查不出你動了手腳,那我還能贊你一句有勇有謀,偏偏你沒那本事!皇上選秀前墜馬,我那時候就覺得不對,又想着你已經當到了閣老,總不可能會這麽愚不可及,也就把一些線索給抹了就算了,可看你如今做的樁樁件件,倒讓我更加肯定,那事情肯定是出自你的手筆了
“你自以為聰明,卻沒想過你這樣做的後果如何,皇上死了,他連個子嗣都沒有留下來,你以為我這個太後還能夠穩坐後宮,還以為你這個閣老能穩穩地坐在這個位置上嗎?!”
闵太後一句句質問,直把闵長行逼得冷汗直流,甚至不敢直視闵太後的雙眼
他是心虛的,沒想到自以為隐密的事情,在闵太後這個身處後宮的婦人眼裏卻如同攤在陽光下,那麽新帝呢?他是不是也同樣知道了,所以才……一想到這種可能,他剛剛那種嚣張的氣焰頓時消散了大半
“長姊,不至于吧……我、我也沒真想置他于死地,就只是想着闵家不能在我的手裏倒了,衆人只瞧見闵家現在烈火烹油、鮮花着錦,哪裏又看得見隐藏在暗處的危險,我可是很清楚那是踏錯一步就足以毀家滅門的……”
闵太後心中冷笑,這時候她反倒不急了,心緩緩沉靜了下來,默默做了決定
的确!就是闵家不做任何的挑釁舉動,皇上也不打算放過闵家了,光看弟弟敢甘冒大不韪做出這樣的事情,闵家其他人又做了多少貪贓枉法的事情,她連查都不必查也能夠猜得出來,皇上又怎會任由這等“國之蠹蟲”存在下去
“現在知道怕了?那做之前怎麽不用點腦子?”闵太後淡淡的道,看着惶惶然的弟弟,也知道事已至此,說再多都沒有用了,最重要的是該怎麽把路給繼續鋪下去“別的我也不多說,既然雪薇進了宮,那麽下一任的帝王就必須是闵家女所出才行”她不容置疑的說着,指尖輕敲着椅子的把手,一下下的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闵長行自然知道這樣是最好的,但他仍有些遲疑,“可皇上肯定是不這麽想的,光看後宮添人都已經過了多久了,也沒見過皇上給她們一個好臉,別的事情我們還可以出力,但這事……再說了,皇上對于這個皇後的确是真心喜愛的,瞧着都過了幾個月了還是中宮獨寵就知道了”
不好辦!他總不能仗着自己是閣老,綁着皇上去睡自己的閨女吧!
闵太後不以為意,挑起一抹不屑的輕笑“你既然也說得出如今是中宮獨寵,那麽我自然有辦法處理,最重要的還是雪薇能夠懷上孩子,不!懊說只要她能夠承寵了,孩子自然不必擔心”
闵長行聽出弦外之音,臉色大變“您的意思是……”
闵太後微微一笑,站了起身,用輕得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夠聽見的聲音道:“皇上不也是小小年紀就由我牽着上朝的嗎?那麽下一任皇帝……由太皇太後抱着上朝又如何呢?”
闵長行驚愕得張大了嘴,沒想到她打的居然是這種主意,而且說得如此毫不猶豫,想來是早就已經想好的了,他背後一冷,看着眼前保養得甚至比他還年輕的長姊,莫名感到心驚
若她不只是一個女人……如今的閣老哪裏還輪得到他做?!
闵太後淺笑着送走一臉恍惚的闵長行,宮殿裏伺候的宮人點上了百合香後又靜靜的退了出去
她捏了下擺盆的紅花,看着那零碎的嫣紅從她手中落下,眼裏卻只有一片的平靜
其實她也沒有資格說別人,因為被權力給腐蝕得最多的人,就是她自己啊……
除了要定時定點的去向太後請安,還有三不五時會遇見一些女人當着她的面對着皇上抛媚眼甚至送吃食以外,沈寶珠覺得在宮裏的曰子真的很不錯
只是她也有很無言的時候
越是相處,她越是發現,那個一本正經、看起來陰冷又讓人害怕的男人,實際上是個——有點霸道專制的傻子
明明是皇上這樣高高在上的身分,可是有時候做事怎麽就這麽讓人……看不下去呢?
沈寶珠吃着小順子剛送來的烤栗子,但才吃了一半,嘴邊的另一半栗子瞬間消失,她無奈的看向坐在一旁嘴裏也正嚼着東西的男人“皇上……我說過了,別随便搶我嘴裏的東西吃!”她已經從一開始的小生氣,到現在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朕吃點東西你也要管?”蕭文瀚挑了挑眉,不悅的沉下臉
若是之前,她可能還會因為他突然變臉心顫一下,但現在她只覺得他是在裝腔作勢,恨不得直接動手把他嘴裏的東西給挖出來
“桌上不是還多得很,怎麽老是要搶人家吃了一半的東西?”沈寶珠嘟着嘴抗議,手裏又剝了一顆栗子,正準備塞到自己的嘴裏,誰知道東西才一沾唇,馬上又被搶走了,這下她可有點動氣了“還來?!我說了別搶我的東西吃!”
“放肆!哪有什麽你啊我的,這天下都是朕的,朕吃了一顆栗子又怎麽了?!”蕭文瀚嚣張的喝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