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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話音落下,筆尖長久地停滞在同一個位置,遂徊頓了一下,像是一個短暫的遲疑,之後才快速地點點頭,“好。”

明明是他自己多次提出的建議,好不容易磨得了應帙的同意,本人卻有點不可置信。

相較而言,反倒是一直對‘親吻’這個行為抱有質疑态度的應帙,在深思熟慮做出決定後就爽快很多,他靠近遂徊俯身壓了下來,左手撐在椅背上方,右手抵在了遂徊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他擡起頭。

遂徊立刻閉上了眼睛,淺銀色的睫毛不安地顫動着,仿佛鳥雀腹下最柔軟的細絨,在風中搖曳。他的雙手死死捏住桌沿和椅面,看得出來有點緊張,但嘴唇卻順從地微微啓開,高高揚起頸項,擺出一個任君品嘗的姿勢。

應帙盯着他看了兩眼,錯開了臉,将額頭抵在遂徊的肩窩裏。

“不行。”他說,語氣裏甚至噙着點笑意,“對着自己的臉,真的親不下去……”

遂徊捏在桌沿的手指用力到發白,他微不可察地咬了咬牙,努力在應帙面前保持住不動聲色,聲調平靜地說,“你閉上眼睛,把我想像成……親得下去的人。”

應帙似乎知道遂徊為什麽閉眼閉得那麽快了,恐怕和他一樣,對着自己的臉會笑場。

“所以你在幻想誰的臉?”他問。

“……誰也沒想,”遂徊沒什麽表情地擡眸望他,本來是可信的,但偏偏又要心虛地加一句欲蓋彌彰的話,“……在想明天的考試。”

應帙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聽不出來是信了還是沒信,但他顯然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托着遂徊下颚的手指往上,拇指指腹按上他的唇角,下一秒,應帙閉上了眼睛,再一次傾身而下,準确無誤地吻上了那瓣柔軟的嘴唇。

和自己接吻,這種荒唐的經歷尋常人大概率一輩子都不會有。

在唇瓣即将相貼的那一刻,應帙明顯感覺遂徊主動湊了上來,好似是迫不及待補上了最後的那點距離。

唇齒交融之後,一雙臂膀從應帙的頸邊兩側探出,勾住他的脖頸和後背,并且用上了些力氣,把他按向自己,與此同時,柔軟靈活的舌頭也探進了應帙的口腔,舔舐他的上颚,撩撥得他小腹一陣一陣地發熱。

應帙皺起了眉,不明白遂徊的力氣怎麽突然這麽大。他的右手改為撐着座椅扶手,用力保持平衡,不讓自己直接栽到遂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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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接吻的經歷讓應帙很不容易集中注意力,直到遂徊後撤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喘了好幾口氣,再重新将嘴唇貼上來之後,他才勉強因為哨兵的強大肺活量取回了主動權。

因為有身為向導的經驗,所以對哨兵主導建立精神鏈接這件事,應帙上手絕對會比任何哨兵都快得多,即便如此,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向導素的包裹中,他在廣袤無垠的精神迷霧中緩慢行走,一點一點的感知着,探索着,去尋找那稍縱即逝的渺茫瞬間。

倏然,他耳畔微動。

那是鎖鏈碰撞的聲音,輕微細弱得好似錯覺,卻還是被他準确無誤地捕捉到。

應帙驚喜地亮了眸子,擡腿快步朝聲音的發源地走去,然後……

——然後,他就睜開了現實中的眼睛,緩緩推開正親得如癡如醉的遂徊,滿臉錯愕。

遂徊迅速反應過來,低頭擡起手背拭去嘴角的唾液,擺出一派正人君子的神色,認真地問:“怎麽了,是無法建立鏈接嗎?”

“……我被推出來了。”應帙詫異地說,腦海裏還在不斷重複方才在精神域裏的場景,“我找到了你的精神鏈,但就在我準備去嘗試鏈接的時候,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把我……”

他斟酌了一下形容詞:“‘頂’出來了。沒錯,我是被‘頂’出來的,然後我又嘗試了好幾次,但一直被拒絕。”

說到‘頂’這個字眼,遂徊第一反應就是應帙的山羊精神體,巴弗滅,但應帙矢口否認:“不可能,就算巴弗滅不可能拒絕我,即便它成了你的精神體,它也不可能拒絕我……”

聽得出來,應帙的這句話沒有任何事實依據,有的只有對主人尊嚴的卑微挽留,甚至講到最後他還開始危危言聳聽:“不然我就宰了它,把它做成烤全羊!”

遂徊:“……”

應帙煩悶地站起身,親吻這麽低俗的辦法都嘗試了,但他人還是在遂徊的身體裏,遂徊也還是套着他的軀殼,從頭到尾無事發生;

嘗試建立精神鏈接的辦法似乎可行,但又莫名其妙被一股神秘無形的力量拒絕……

“我真是瘋了,和自己接吻這件事也做得出來……”說着,應帙擡手撐住額頭,好好懷疑了一陣人生,“算了,不浪費時間了,你死記硬背吧。”說着,他也拉了把椅子坐到遂徊旁邊,“我給你總結幾道常考的題型,你不求甚解地背就行。”

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夜,仿若萬千期末考試前一天才拿起課本的大學生,從陌生的目錄開始預習,一夜創造無數個驚為天人的奇跡。

應帙也不能讓遂徊獨自在這裏挑燈夜戰,他回卧室睡大頭覺,于是幹脆和遂徊一起熬夜,主打一個陪伴。雖然他也只是一名塔一年級的學生,但知識儲備量教遂徊還是綽綽有餘,各種引經據典,舉一反三張口就來。

題目講到一半,他喝了口溫水潤嗓,側眸卻發現遂徊的目光沒有落在作業本上,還是幽幽地盯着他的喉結看。

“咳。”應帙拿電子筆敲了下他的腦袋,“別走神,時間不早了,做完這道題就睡吧,睡眠不足明天在考場上睡着了就得不償失了。”

遂徊看了眼終端的時間,已經是01:50,他舔了舔幹澀的唇角,無聲地點了點頭。

“別太有壓力。”應帙意思性地寬慰他,“不及格就不及格,沒關系的,千萬不要作弊就行了。”

遂徊露出一個非常不信任的眼神,認真地說:“我會及格的。”

應帙對遂徊的識相很是滿意,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個吻的緣故,即使已經過了尋常補充标記的時間三四個小時,他仍舊沒有感到任何疼痛,甚至要不是遂徊站在床邊像個門神一樣陰沉沉地提醒他,應帙都差點忘了這回事。

标記過于頻繁會成瘾,應帙可不想這具身體最後再也離不開向導的齒痕,但親吻應該不會,所以要用接吻替代臨時标記嗎?

……事情發展真是越來越貼合星網上那些低俗的三流小說劇情了,該說藝術果真是來源于現實又高于現實嗎?

做完臨時标記,應帙喘息着躺進被窩裏,四肢百骸都透露着滿足,眼角餘光瞥見遂徊憋憋屈屈地把自己塞到折疊小床上,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或許應該再買一張大點的床擺在旁邊,不然遂徊一直這麽睡窄床肯定會很難受,反正卧室夠大,放得下……

睡夢中,他似乎已經點擊了星網的下單頁面,床鋪送到,他指揮着搬運工送到卧室裏,但奇怪的是,他的卧室變成了一灘黑暗的深淵,床一運進去,連帶着搬運工一起消失了。

應帙非常氣不過,一連下單了一百張大床,附帶兩百個搬運師傅,排着隊往卧室裏送,詭谲的深淵全部照吞不誤,最後應帙怒氣沖沖地撩起袖子,一頭紮進了混沌之中,身影被黑暗盡數吞噬。

清晨,應帙在一線光芒的照耀下醒了過來,關于夢的記憶并沒有消失,反而讓他越發一頭霧水。如果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做出這種無厘頭夢的他白天究竟都在想些什麽?

他慵懶地在被褥中翻了個身,打算問終端現在幾點,可他翻身剛翻到一半,奇怪的失重感忽然降臨,他直接從床上摔了下去。

“……”

應帙莫名其妙地坐了起來,倏然察覺到不對,他沒有睡在大床上,而是睡在了折疊小床上,身體還殘留着床位過于狹窄無法舒展身體的僵硬感。

他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狂喜和不可置信瞬間充斥腦海。應帙立刻摸向終端點開自拍模式,懸浮屏中央,熟悉的銀發與紫眸,還有那張他絕不錯認的臉出現在畫面裏,還有那對因為情緒激動而在頭頂生長的半旋山羊角和小巧的白色羊耳朵。

他回到自己身體裏了!

應帙快速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屏幕裏的男人也跟着擺出動作。

換回來了!

……所以,交換的契機真的是接吻?

這個答案簡直令應帙哭笑不得,他獨自消化了一會,忽然反應過來,轉頭欣喜地看向大床上:“遂徊——”

呼喚聲戛然而止,應帙唇角的笑意也随之消失,床上根本沒有人,被褥掀開,床單淩亂,摸上去一片冰冷,顯然人已經離開多時。

“遂徊?”應帙又大聲朝卧室外呼喚,在他看來,遂徊大概率是換回身體之後和他一樣難以置信,去浴室裏照鏡子确認了,總之不可能離開。

但他起床之後裏裏外外都找了一圈,卻沒有發現哨兵的蹤影,一張紙條也沒留下,但先前應帙為他買的新衣服都帶走了。

偌大的公寓內,竟然徹底沒了那名哨兵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所以換回身體之後,遂徊就這麽默不作聲地走了……?

不需要臨時标記了嗎?

應帙又不是過河拆橋的小心眼,不至于身體換回來之後立刻就急着和他撇清幹系、一刀兩斷,他承認自己之前對資助生是有偏見,也曾經對遂徊有過誤解,甚至現在也不能保證就完全沒有,但觀念又不是不會改變,也不意味着他在了解遂徊真實性格之後不願意擁有一名資助生朋友。

即便是日後需要他長期提供标記和向導素,應帙也不是不能答應。最多是哪天覺得麻煩了,找研究院專門定制一款和他向導素高度相似的人造向導素,然後将配比數據無償贈于遂徊,換取這名準S+哨兵日後的偏愛和效忠。

——所以為什麽要走?

這世界上應帙無法理解的事情又多了一件,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緣由歸于遂徊不正常的思維模式,就像為什麽不去找向導梳理精神域這個問題一樣,他一個普通人根本無法揣測。

消失多日的山羊精神體巴弗滅倏然出現,親昵地舔舐他的掌心,但應帙無暇顧及它,只安慰性地摸摸它的羊角,随後點開終端,撥打遂徊的通話。

只可惜一直到上午九點即将進補考考場,應帙打去的通話也依舊是無人接聽,他無奈地給遂徊留了條簡訊:你是灰姑娘嗎,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之後就消失?我先進考場了,看到短信之後速給我回話。

能自己參與補考,這大概是最好的消息了,應帙下筆有神,在一衆睡覺、用橡皮骰子算答案、搖頭晃腦嘗試作弊的差生中間脫穎而出,提前二十分鐘便做完了全部題目,自信地提交了答案。

作者有話說:

應帙:哨兵丢了……(思索……思索……)考個試先!

打開書:巴弗滅

關上書:大列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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