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撂下狠話過後,艾勒轉身就走,看前進路線,真是去1班找‘應帙’告狀去了。

應帙看着他滿懷憤懑的背影,再想到待會他要朝遂徊說遂徊的壞話,那副場景真是光想想就要笑出聲來,感覺待會遂徊指不定直接把這只金毛犬的狗毛都剃光。

怎麽會有這麽搞笑的事情?應帙心情頗佳地勾唇思忖了幾秒,幹脆回了趟教室,找之前在路上對過話的那名資助生哨兵同學,讓他下節課幫忙請個假。

遂徊入學後總是三天兩頭地請假,所以哨兵聽到他的話之後見怪不怪地點點頭,什麽也沒有多問。

沒有猶豫,應帙反身直接去了哨兵宿舍,現在是上課時間,宿舍樓裏人不多,非常安靜,他循着印象走上樓,找到了遂徊所在的那間寝室。

門沒有上鎖,踏進房內,應帙嗅到了獨屬于年輕哨兵混雜的味道。

窗戶大敞,風已經吹淡了房間裏很多的氣味,但S級哨兵的嗅覺太過靈敏,應帙都不用回憶,只是輕嗅,就能一眼找到哪些是遂徊的床櫃。

混亂的床鋪猶如臺風過境一般,床單和被褥都揉成了一團,枕頭更是不知所蹤,光是憑畫面就可以想象到它們的主人曾經如何蜷縮在上面,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應帙定定地看了一會,移開視線,走到了遂徊的櫃子前。

東西會藏在哪裏?

貪婪的盜賊潛入宮殿竊走的,不屬于他的那個東西。

應帙拉開櫃門,看到了拆開的纖維紙盒,外側的塑料薄膜随意地剝在一旁,還保持着靈魂交換第一天時的模樣。

回憶湧上腦海,應帙忽然意識到,好像他頭一回見到遂徊,就是在開學後不久,他領着學生會挨個宿舍發放纖維紙的那一天。

當時他敲開這間宿舍的門,走出來的哨兵就是遂徊,佝偻着背,校服也沒有認真穿,領口大敞,陰沉沉的,不修邊幅,也不說話,只用一雙綠色的眼幽深地盯着他。

因為聽到門內有聲音,敲門說話卻聽不到回答,等了很久對方才姍姍來遲地開門,再加上開門之後又是這麽個奇怪的态度,所以應帙對這名黑發哨兵的印象不是很好。但他絲毫沒有表現在臉上,依舊微笑着介紹了學生會本次的來意,然後取過四人份的纖維紙,遞給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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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哨兵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臉,沒有立刻伸手來接。

應帙安靜地等了幾秒,有些不耐地擡眸看他,卻聽哨兵沙啞低沉地念了一句:“應帙。”

“嗯,”應帙感受到對方的怪異,不動聲色地問,“是我,有什麽事嗎?”

“我見過你。”哨兵沉着嗓子,喉嚨裏像燒灼了碳一樣,喑啞、炙熱,“一周前,你在主席臺上講話。”

“有幸作為學生代表發言。”應帙不願多談,再次将纖維紙往前遞了遞,“不好意思,我們還要去其他宿舍發放纖維紙,請你收下。”

哨兵垂下眸,像是剛發現這些東西一樣,疑惑地問:“這些是什麽?”

應帙失去了耐心,轉身随便留下一名學生會的小幹事給哨兵解釋纖維紙的用途,自己帶着其他人敲開了其他宿舍的門。

他還在看着我。應帙意識到這一點,小幹事負責地講解着纖維紙的使用方法,但哨兵沒有認真聽,他站在門前,逆着光,整個人籠罩在陰影裏,猶如一頭佝偻的黑熊,目光深沉地注視着遠處背人群簇擁的向導。

應帙知道有人在看他,但他沒有回頭,一次也沒有。

……

回憶被樓下幾名行人的腳步聲打斷,應帙手指在纖維紙盒上敲了敲,幫忙蓋好蓋子,放到了一邊。他無意一樣一樣打探遂徊的隐私,剖析遂徊的心理,快速在櫃中掃過一遍,想着不可能藏在這麽表面的地方,便換了地方繼續尋找。

床單被套重新鋪好,枕頭也在角落裏翻出來,甚至皺巴巴的睡衣都疊好放到一邊,應帙感覺他這個大少爺簡直就是自讨苦吃,打着揭穿盜賊真面目的幌子,去到賊窩做好人好事來了。

很快,他在遂徊床底下發現了一個行李箱,藏在一些盆桶鞋盒的後面,很新,尺寸也不大,非常漂亮可愛的香芋紫色,拿透明的防塵袋認認真真包好。如果不是上面有強烈的遂徊的味道,應帙都不敢認這是遂徊的東西,畫風差別實在太大了。

甚至如果不是因為裏面飄出了一縷向導素的氣味,應帙都不會打開它。

那是屬于他的向導素,應帙不會錯認,味道很淡,必須湊近了才能聞到,而且是在心裏已經有了預期答案,有心去辨認的情況下,才能完全确認。

箱子很輕,裏面估摸着沒裝幾樣東西,裝的是指紋鎖,對于目前的應帙來說鎖了就像沒鎖一樣,很容易便能打開。

應帙的動作很小心很輕柔,還把防塵袋鋪在了最底下,避免磕到行李箱的表面。

他知道裏面是什麽東西。

早有預感,一切跡象也在不斷地證實這個預感。

——他的向導徽章。

玫瑰金色,正面是山羊角和代表着向導的十字符號,背面是他的學生號碼。

現在,這樣的向導徽章有兩枚,一枚嵌在遂徊的頸帶上,另一枚,必定就在這只行李箱裏。

箱子打開,出乎應帙意料,他最先看到的竟然不是徽章,而是一件秋季的塔學生外套,白色灰紋,男款,向導制服。

他愣了一下,随後才意識到,這件似乎是他的制服。

上學期他好像确實丢了一件外套,在體能課上,太熱了脫到一邊,下課忘了去拿,等到想起來再去找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應帙沒有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花錢補買了一件之後就把它抛到了腦後。

唯一可惜的是過了很久以後,他才想起好像是把一條還挺喜歡的發帶放在了這件制服口袋裏,制服不見了,發帶也就一塊丢了。

想到這裏,應帙拿起衣服,果不其然在底下看到了那條丢失的發帶。

“……”

他翻到行李箱的另一邊,在夾層裏摸出一個塑料小袋,裏面裝了一小撮銀色的長發,十幾根,整齊地折在其中。

塔裏銀色頭發的人遠不止他一個,但結合旁邊的外套和發帶,這幾根長發就必然屬于他。

除此之外,還有兩條止汗帶,這個應帙丢的就太多了,基本買一個丢一個,根本想不起來丢到了哪裏,而且遠不止兩條。

最後,也是藏得最深的,才是應帙最初來此的目的,向導徽章,被藏在一個黑色的小盒子裏,裏面還同時放了一枚向導素抑制器。

應帙拿起這枚徽章,嗅了嗅,上面殘留的向導素已經很淡了,邊角還微有磨損。

遂徊在收集和他有關的東西……

為什麽?

應帙不是什麽遲鈍的人,相反,他敏感多疑、思維活絡,最先猜到的就是遂徊需要他的向導素,但礙于精神域過度防衛症和身份、性格等原因,只能迂回從他的貼身物品上面尋求慰藉。

這也是最簡單的答案,但有一點說不通的是,和遂徊契合的向導并不只有應帙他一個,如果單純只是需要向導素,行李箱裏的收藏品不應該只有他一個人的物品。

所有東西都是他一人的,代表着一種指向性和針對性。

應帙又想到了第二種可能,遂徊喜歡他。

喜歡他,收集他的東西,青睐他的向導素,在生存賽上幫助他,取走向導徽章,厭惡艾勒,讨厭耿際舟……一切有跡可循,似乎都說得通了。

但……真的就這麽簡單嗎?

僅僅是喜歡的話,遂徊的很多行為應帙都無法理解,太矛盾了。

一個看似藏起來了的行李箱,一些看似是被他找到的證據,一場看似是被他意外發現的暗戀。

遂徊在拒絕,也在暗示,不肯直接告訴他,同時又在引導他去發現。

他想讓應帙自己去發覺,因為不通過他人口述,自己找出來的‘真相’才會更加深信不疑。

所以,這些會不會都是遂徊想讓他以為的?

遂徊想讓他把一切異常都歸于喜歡,僅僅是因為喜歡他才做了這些,讓應帙誤以為自己發現了真相。

有沒有可能暗戀只是借口,收集他的物品為的根本不是這個,在此基礎上主導交換靈魂,才是遂徊真正的目的。

靈魂互換,變異精神體,是否和遂徊有關?

他到底是誰,又到底想做什麽?

思索間,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徑直朝着他所在的方位跑來。

應帙聽出了來人是誰,擡手看了眼終端,現在還是上課時分,想必是艾勒這個煞筆打草驚蛇,而遂徊這條毒蛇課也顧不得上,急着過來毀屍滅跡。

他沒有動彈,安靜地坐着,等待暴風雨的到來。

很快,房門被打開,遂徊喘息着出現在門外,在看到地上攤開的行李箱時,臉色微白,卻沒有太過詫異,仿佛來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了這個結局。

應帙擡眸,仔細觀察着他的表情,不願放過一絲一毫的細節。

遂徊反手關上了門。

“你都知道了?”他淡淡地說。可以看出他正努力表現得平靜,但緊張的情緒還是從他身上每一寸皮膚上蔓延了出來。

應帙擡手抛玩了一下向導徽章,大腦快速運轉,思忖着如何刺激遂徊,套他的話:“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沒有。”遂徊深吸一口氣,複又緩緩嘆出,“我——”

“你該不會說,”應帙挑起一邊唇角,戲谑地笑着,“你做這一切,是因為喜歡我吧?”

“遂徊,”他微微眯起眼睛,“你該不會說,想要我做你的向導吧?”

遂徊瞳孔收縮,倏然從人眼轉化為了針狀的獸瞳,他錯愕地盯着應帙的臉,看他露出了‘高高在上’的表情,看到了他眼底的‘嫌惡’,看到了他的警惕和排斥,那‘嘲諷’的笑容仿佛和艾勒詛咒般萦繞在他耳際的話語全都對應上了。

‘你要是知道遂徊都做了什麽,肯定惡心死了。’

‘你知道他抱着你的衣服睡覺嗎?’

‘指不定還做過什麽事情’

‘我看到的時候都惡心吐了’

‘應帙,你不可能看上遂徊那種人吧?’

他很憤怒,很痛苦,也很無力,那一點小小的期翼幻想成長在這數日的相處之中,又被碾滅在無情的現實之下,從殘骸灰燼之中生長出來的,是無窮無盡的燎原怒火。

應帙确實看不上他,也永遠不會看上他。

但那又如何呢?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反正他就是這樣惡心,不如揭開那些僞裝與欺騙,打破自欺欺人的和平,在被死亡或永眠吞噬之前,讓應帙徹底記住他的名字。

遂徊倏然笑了起來,笑聲低啞,他站直身子,臉上滿是猙獰與快意:“我為什麽不能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

作者有話說:

遂徊:做了一個帙帙小玩偶,放在枕邊,開心

應帙:他紮我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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