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7章
誰灌輸的理念?
遂徊茫然地回憶着,大腦中一片空白,就連他也不知道這個想法是什麽時候産生的,并且根深蒂固地紮在他的潛意識裏,讓他堅信不疑。
不過他茫然歸茫然,感知卻何其敏銳,應帙會用這樣反感的語氣問他‘什麽叫被你這樣的人喜歡很惡心’,也就意味着,向導并不覺得被他喜歡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白到幾乎透明的眼睫顫了顫,遂徊垂下了眸,這一次不是矯揉造作的僞裝,而是真的有些不知道怎麽去面對應帙。
被他喜歡确實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沒有人特意灌輸,只是身邊的一切都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遠離那些你認為美好的東西,不要去接觸他們,也就不會傷害到他們。
就像那名因他殘疾的向導老師,在遂徊入首都塔後,老師曾悄悄在深夜發來一條問好的信息,還給他看自己近期複建良好的照片。
遂徊抱着雙腿坐在床上,放大又縮小地看了那張照片很久,沒有錯過每一處細節,不過并沒有回複。
也像入學後,除了應帙之外,另一名讓遂徊聞到清晰向導素的S級向導同學。
遂徊是在開學後一個月,頭疼得實在忍受不住,去塔醫院就診的時候遇到他的,二人同為偏遠地區的資助生,同為S級的特種人,一人精神域混亂,一人恰好畢生志願就是成為醫生,簡直就像電影裏海鹽玫瑰味的浪漫邂逅。
特別是在得知遂徊精神域狹窄,和他契合的向導屈指可數的時候,這名S級向導興奮得簡直眼睛都在放光,想入非非地找到遂徊,說可以免費為他梳理精神域。
遂徊很難拒絕這個邀請,不過他還是認真地告訴向導,他患有精神域過度防衛症。
S級向導說我知道,又臉紅紅地說:可我是特別的,塔醫院這麽多人,卻只有我和你契合,而且說不定還是高度契合,你一定不會傷害我,會為了我控制住自己,對嗎?
遂徊不知道對不對,他只是在對方貿然不經允許用精神力觸碰到他的精神壁壘時,驟發狂亂狀态,然後差一點就把這名沉浸在對美好愛情幻想中的向導掐死。
後來虞醫生領着他去病房裏給這名向導道歉,換來的卻是恐懼和厭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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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好心!難道共鳴力強,主動為哨兵進行精神梳理也有錯嗎?”向導情緒激動地辯駁着,淚眼朦胧,“我怎麽會想到他會一點理智也沒有!如果他真的尊重向導、愛護向導,就一定不會傷害我,你們知道那個時候他有多恐怖嗎,為什麽光責怪我,不去懲罰他?是他差點殺了我。”
“歪理。”虞醫生悄悄地對遂徊說,“別聽他推卸責任。”
遂徊點了點頭,說他知道。
但事實上他還是聽進去了。
就像他一直記得老師哨兵仇視的眼神,他也清楚記得這名向導同學憤怒的指責。
人能承受的壓力是有限的,遂徊能承受的痛楚也即将抵達他的臨界點。
後來即便精神域疼痛再嚴重,痛到好像會把人活活疼死,他也沒有嘗試去接觸應帙,但可笑的是,在遂徊都已經徹底放棄的時候,滑稽的命運卻強行把他們拉到了一起。
最開始對待這場靈魂互換,遂徊還只是抱有一種臨死前吃頓好的的心态,費盡心機只是想占一占小應主席的便宜。身體換回去之後他便幹脆利落地收拾行李離開了,夢醒了,他也不必懷揣着僥幸心理繼續留下。
但當他處于狂亂期之中,被應帙強行鞭笞被迫打開精神域,人生第一回感受到精神梳理的滋味的時候,看似熄滅的灰燼之下,重新燒灼起滔天的烈火——
他憑什麽不去争取?
他怎麽可能不去将這個對自己處境一無所知的男人卷入尾中,讓堅硬的蛇鱗在他身上留下永遠無法抹去的痕跡。
應帙好像和過往的那些向導都不一樣,但又說不定本質都是一樣的……
遂徊斂着眸,不負責任地想,那應帙就只能自認倒黴了,恰巧在他情緒抵達臨界值的時候出現,如果應帙真的和他們一樣,就連遂徊也不知道他到底會做出多應激的事情。
……
看着遂徊謹小慎微地低下頭,睫毛輕顫,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姿态,應帙就跟巴普洛夫的狗一樣,一個萬能的背鍋俠姓名脫口而出:“又是艾勒向你灌輸的?”
刺耳的關鍵詞一響,遂徊瞬間從冗雜、糟糕并且逐漸還開始變得瑟情的思緒中回到現下,警覺地繃直嘴唇:“……”
艾勒向他灌輸的……?這麽講倒也沒錯,但因為應帙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口吻過于嫌棄,遂徊很不想承認他的觀念确實受到了艾勒的影響。
不過遂徊的沉默已經昭示了答案,應帙好笑地問:“你居然會信艾勒的鬼話?你借我的身體陰陽他的時候不是很來勁嗎?”
他已經徹底确認一開始遂徊用夾子音說話,就是在故意惡心他和艾勒。
遂徊輕捏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說:“我這個人很自卑,精神域也不好,所以很容易就會被他的話語影響……”
“你自卑?”應帙咬牙切齒,“自卑的人會說自己自卑嗎?”
“……關鍵他說他是你男朋友。”遂徊闡明他會聽信艾勒胡扯的最大原因。
“你信了?”
“我信了,信了好一陣子。”遂徊擡起眼,豎瞳幽怨,“因為他給我看了你不穿衣服的照片……他手裏為什麽會有你不穿衣服的照片?”
“我怎麽會知道?!”應帙也有點生氣,皺起眉,“……那條狗到底背着我都做了什麽?”
聽到應帙都開始用‘那條狗’來稱呼艾勒,遂徊的眼神瞬間清澈許多,嘴角也染了點笑意。
可是沒想到應帙下一秒忽然瞥了過來,警惕地問:“艾勒為什麽要特意跟你說這個?他的這個行為可以簡單算是利用造謠來向你宣告對我的占有權,你當時是做了什麽?”
面對如此條理清晰且一針見血的問題,遂徊當然選擇緘口不言,但他下意識往下瞥了一眼的目光還是出賣了他的心虛,應帙順着望過去,立刻了然:“你偷拿我的外套,被他發現了。”
“我沒有偷拿。”遂徊瞬間反駁。
應帙被他睜眼說瞎話的行為逗笑了:“那這件外套哪來的,天上掉下來的?感謝上天的恩賜?”
“是你自己丢在路邊不要了,我只是撿走了而已。”
“……好好好。”應帙笑得咬牙切齒,又舉起他的向導徽章,“那這個呢?也是我丢了不要的?”
“……”遂徊語塞,咬着下唇垂下了眸,“那個時候我真的太疼了,止疼藥不知道丢到了哪裏,恰好你又在那個時候出現,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
“別裝可憐,好像我在欺負你一樣。”應帙油鹽不進,呵斥道,“麻煩搞搞清楚,是你偷藏我的東西,還死不承認。”
“我也不想的,但你知道我發病的時候到底有多疼。”遂徊仍舊是小心翼翼的語氣,“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向導素,又怕靠近你會傷到你,不然也不會去撿你的外套和止汗帶。”
然後抱着你的外套睡覺,還被艾勒發現……
雖然口頭上說着讓遂徊別裝可憐,但應帙真的很吃這一套,他甚至已經開始覺得遂徊情有可原了。
好在理智重新占據巅峰,應帙閉眼捏了捏鼻梁,快速整理了一遍思路,随後睜開眼認認真真地問:
“遂徊,靈魂互換這件事,确實和你無關?”
他真的自己一個人對着空氣打了一整套組合拳,結果對手連格鬥場都還沒上?
直到現在,聽到應帙這樣認真的詢問,遂徊才仿佛終于和他對上腦電波一樣,也篤定地回應:“無關,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和你交換了靈魂。”
見應帙仍在懷疑,他又迅速搬出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我要是真有這個能力,怎麽可能忍大半年才動手?我見你的第一面就會換走你的身體。”
“第一面?”應帙半眯起眼睛,咄咄逼人地審問,“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喜歡我多久了?”
“喜歡你很久了,就從開學看到你的第一面起。”比這更炸裂的話遂徊都說過了,更何況這一點小小的剖白,甚至應帙只是願意在這裏問他這些,并仔細聆聽他講述愛意,對遂徊來說都充滿了驚喜與愉悅。
“見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歡我?”應帙拖長了語調,腦海中在快速思考他話語裏的真實性。
如果遂徊真的是在以喜歡為由來蒙騙應帙,從而掩飾他真正的目的,那麽只能恭喜他,演技太過逼真,他做到了。
脫離開複雜的陰謀論,回歸純愛文學,應帙終于後知後覺地體會到了一點剛被一名适齡哨兵告白的羞澀。
他忽然想到什麽,擡起手背抵住嘴唇:“所以你讓我和你接吻……!”
他一羞怯,遂徊就主動,甚至是壓迫性的主動,充滿了高等級哨兵獨有的侵略感:“對,我就是單純想找個理由親你,只是沒想到真的是換回我們身體的條件之一。”
“你很得意?”應帙惱怒,“你還天天洗澡一個多小時!”
遂徊:“……”
遂徊低眉順眼地說:“我沒怎麽摸,真的,畢竟是摸自己,感覺還是怪怪的。”
“你比那個艾勒還可惡,他最多有一張照片,你……”應帙忽然想到什麽:“那張我沒穿‘衣服’的照片上,我是不是穿了褲子?”
“……”
“那是我們去海邊玩的照片!”應帙氣極,“你小子偷換概念有一手啊?我過去怎麽會天真地認為是艾勒在霸淩你?你不霸淩他就不錯了。”
“……那倒沒有,他确實有在欺負我,我也不敢還手。”遂徊嗓音軟軟的,“我怕一還手把他給打死了,畢竟我精神不穩定,下手沒輕沒重的。”
應帙:“……”
緊接着遂徊又擰着眉逼近他質問:“你為什麽要和他去海邊玩,你們在約會嗎?”
“是總部特工會組織的節日活動,帶上了家屬,耿際舟也在……該死,我為什麽要跟你解釋這些……”
應帙頭疼了起來,和精神域無關,雙方情緒激動下,遂徊給出的向導素非常充足,他純粹是被這個哨兵給氣到頭疼了。
他是不是該向遂徊警告些什麽?
離我遠點,不準喜歡我?
好像都沒什麽用處……還會讓他真的變成一個只會無能狂怒的傲嬌。
作者有話說:
應帙:脫下你的僞裝,讓我看到你的真面目
遂徊(興奮地狂脫,癫狂甩尾巴
應帙(眼睛痛):還是穿回去吧,球球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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