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74章
不知道是不是神明聽見了耿際舟的祈禱。
這支十六人的大型隊伍停駐商議半天,最終竟然決定了一個與小溶洞截然相反的方向,就這麽離開了。耿際舟疑神疑鬼地蹲守了許久,直到确認那群人真的走遠之後才緩緩站起,捏了捏發麻的腿,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
在進入小溶洞之前,他再次警惕地轉身回望一圈,什麽也沒有看見,但來自S級向導的第六感仍舊讓他忍不住疑神疑鬼……
關鍵是進溶洞之後,竟然發現應帙和遂徊還在睡,耿際舟都怕這兩人是被迷暈過去了,直接上前兩巴掌捆在他們大腿和胳膊上,“醒醒!兄弟們,醒醒!”
躺在最靠洞穴最靠內的黑發哨兵皺起眉,面色潮紅,眼角浮現鮮豔的蛇鱗紋路,一條脊背紅褐色內腹白綠的蛇尾從他的腰後鑽出來,難耐地纏緊了腳踝。
坐着睡覺的長發向導兀然驚醒,身體緊繃,快速擡眸望過來。
耿際舟刻意留意了一下‘應帙’的眼神和面部表情,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遂徊那個老相好攀上了高枝,要來找他複仇了。”
“……”
此刻,莫名其妙又回到自己殼子裏的應帙正一頭霧水着,耿際舟的話進到了他的耳朵裏,內容卻沒有傳輸進生鏽的大腦,他費解地撐着額頭,似乎聽到了腦內鏽跡斑斑的齒輪艱難地對鋸磨合:“……你怎麽樣,為什麽會突然犯病?”
聽到發小開口第一件事就是關心他,耿際舟一愣,又覺得理所當然。确實是應帙沒有錯,他心想着,我之前到底在懷疑什麽?為什麽覺得遂徊說話的口吻和眼神很像應帙?
……我終于被那些詭谲惡意的噩夢逼瘋了?
“沒事,太久沒有大幅度動用精神力,可能太猛了,有點不适應。”耿際舟笑了笑,“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老易?他都說我快痊愈了。”
應帙遲緩地嗯了一聲,好像是聽懂了,也好像是根本沒聽進去,以一種老年癡呆似的口吻問:“……你剛剛說什麽?”
“我剛才說我們趕緊撤,遂徊老相好,就那個咋咋呼呼的向導帶着一車人要來……”
遂徊!應帙猛地轉過身,就見躺在地上的黑發哨兵已經醒了,偏暗的洞穴拐角,明滅的火苗投下歪斜拉長的陰影,一雙淬了毒液的森冷綠瞳眨也不眨地緊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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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沒有眼皮,只有一層白白的膜,遂徊此刻的眼瞳便幾近于此,沒有任何理智可言,獸性與狂躁清晰地寫在瞳孔中,讓耿際舟不由得後退半步,汗毛都立了起來。
應帙沒有猶豫,徑直起身上前靠了過去,遂徊似乎是想對他龇牙,卻被不容拒絕地掐住了兩腮,應帙斜觑他一眼,好似在說你敢咬一口試試,“看清楚我是誰。”
“……”不知道是向導素在發揮作用,還是被鞭笞過的恐懼已經深埋在基因中,遂徊渾濁的目光竟然被這道呵斥短暫喚醒,他本能地收回尖齒,已經伸出來的蛇信舔舔嘴角掩飾尴尬,擡眸看向面前人。
耿際舟一副看大戲的表情,抓耳撓腮,興奮極了。每一名輔助型向導都有一顆成為攻擊型向導的心,無一例外。但型號都是天生的,覺醒那一刻就注定了能力的方向,所以許多性格強勢的輔助型向導就特別喜歡看攻擊型向導馴服哨兵,有一種掌控強者的快感。
耿際舟如此,虞旌醫生也是如此。
應帙單手解開遂徊本就松垮的領口,按向許久之前就已經錄下他指紋的頸帶。這個舉止令遂徊躁動了起來,大腿絞着蹭了蹭尾巴,蛇尾情不自禁游弋着朝應帙所在的方位爬行,想要纏住向導的腰腹。
保護哨兵腺體的系帶滑落,柔順在地面交疊,應帙撥了撥遂徊頸後的碎發,對着光滑的頸側俯身一口咬了下去。
耿際舟深感自己再和這兩人結盟下去絕對要長針眼,他無奈地轉身回避,思維發散,想到隐形飛行攝像頭肯定在這附近晃悠着,這幅畫面也肯定會被捕捉到,也不知道考務組會不會保護學生隐私,跟他一樣回避應帙給遂徊标記的畫面。
這樣漫不經心地思考着,耿際舟幽幽擡起頭,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和一只停留在溶洞頂的雨燕對上了視線。
雨燕的眼珠子圓不溜秋,黑漆漆的,頸部有一圈白毛,和耿際舟對視之後還歪了下腦袋賣萌。
“……”
這冰天雪地的,能有什麽野生雨燕?
正當耿際舟在錯愕之中瘋狂頭腦風暴,考慮怎麽把這只探子精神體搞死的時候,一只細長的紅褐色太攀蛇突然從陰影中蹿了出去,血盆大口中是兩顆泛着寒光的尖銳獠牙,迅猛而兇悍。
雨燕發出驚恐的尖唳,拍動翅膀想要逃離,但蛇牙已然沒入了它的身體,死死地咬住,不出五秒,雨燕嘭的原地消失,散落數根細密的黑藍色羽毛。
耿際舟回過頭,看到應帙已經結束了标記,此刻一臉正經地站着,正在用罐子裏涼好的清水漱口,禁欲而穩重,絲毫看不出方才都做了些什麽。
而遂徊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嘴唇半啓,微微喘息,臉上寫滿了茫然,看上去好似還沉浸在被标記的快感裏,全身都是破綻,但他的精神體太攀蛇卻警覺而敏捷,咬死雨燕之後迅速消失在陰影中,伺機而動。
不出十秒的修整過後,遂徊眼神徹底恢複清明,單手攏起衣領,徐徐從地上站了起來,面色如常地問:“……你說什麽一車人來?”
耿際舟方才着急完全是因為他們隊裏的最強戰力遂徊一整天都半死不活的,好像随時會爆發精神狂亂,所以不管誰來他們都必須避戰,但現在一看,遂徊好像睡了一覺緩過來了?
“你沒事了?”他詫異地問,“精神域好了?”
“嗯,還好。”遂徊淡淡道,“你先說什麽人來了。”
聽到S+哨兵說還好,耿際舟頓時放松了,還有功夫優哉游哉地調侃應帙:“你和他契合度到底多少?能讓你對他的臨時标記有這麽大功效?”
說實話,應帙并不覺得就以遂徊目前的臨界值狀态,他的标記會有這麽大的功效,跟起死回生一樣。特別是他不久之前還在遂徊的身體裏,親身體會着那種無法承受的痛苦,沒道理精神狀态還會因人而異的?
“……回去測一下。”應帙說,他又轉身朝遂徊提醒道,“別逞強,一場月考而已,不是什麽重要的賽事,真的。”
遂徊點了點頭,伸手接過應帙喝到一半的涼水,“知道,我有數。”
應帙覺得遂徊根本半點數也沒有,但他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遂徊要是還一意孤行對自己的身體不負責任,應帙也沒有辦法。
“你繼續,”他看向耿際舟。
“我繼續……”耿際舟咂吧了一下嘴,“……我剛才說到哪裏了?”
“你說到遂徊的老相好。”
“哦,對。”耿際舟戲谑地笑笑,“遂徊的老相好。”
遂徊喝水的動作一頓,又理直氣壯地繼續喝了下去。不做虧心事,不怕鳥敲門。
就當耿際舟繪聲繪色描述他方才在外見聞的同時,直播間的彈幕也在瘋狂地刷屏——
[遂懷喝水之前,是不是悄悄往嘴裏塞了什麽東西?]
[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不然沒必要這麽偷偷摸摸避諱着同伴]
[好像是藥片?好家夥,我要舉報這人服用興奮劑打假賽,考務組快來DQ他!]
[我逐幀截圖看了一下,應該是止疼藥之類的東西]
[……對不起]
[是不是太拼了?實在不舒服就棄權休息呗……我無法想象為了一場月考這麽玩命的意義]
[或許對于他來說,這場比賽有絕對不想輸的理由]
……
如果已經被一支隊伍記恨上,重點标記特意找過來尋仇,确實是個麻煩的事,不管對方的實力如何,即便是不依不饒的螞蟻也十分惹人厭煩。
“先轉移吧。”應帙說,“雨燕已經看到我們,那些人找過來也只是時間問題。”
生存賽上的意外情況真是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沒有空閑讓他思考靈魂互換的異常情況。
他們交換的時間間隔這一次又變短了,難道是地點的問題?是永略塔湖這邊的磁場影響了他們的靈魂嗎?
應帙将這些疑點和可能性一一記在腦海裏,準備等比賽結束之後好好地分析。
“直接幹吧,又不是打不過。”耿際舟非常天真地說,“既然遂徊滿血複活了,我們還怕誰?不行我把那四個哨兵叫回來,我們七個打他們十六個絕對不成問題。”
“你看他是滿血複活了嗎?”應帙瞥他一眼。
耿際舟将這個問題抛給遂徊:“你滿血複活了嗎?”
許久未動用強效鎮痛藥的遂徊還有些不習慣這種陡然抛卻一切枷鎖的輕快感,應帙的标記和向導素的确會讓他非常舒适,但他仍舊能夠感受到精神域的混亂,也能感受到向導素在對抗精神域疼痛的壓迫。
而強效鎮痛藥是會迷惑他的感官,蒙蔽他的感知,給他帶來虛假的輕松,一切仿若踩在雲端,飲鸩止渴。
“我滿血複活了,不知道為什麽睡一覺起來狀态特別好。”遂徊篤定的說,“直接幹吧,趁我現在精神不錯。”趁強效鎮痛藥起效的時候。
應帙狐疑地看向遂徊,腦子裏甚至冒出了四個字:回光返照。
完了,作孽啊,該死的精神域竟然給人活活痛死了,現在都是回光返照在留遺言,打算做出最後的貢獻了。
但沒過兩秒,他目光陡然冷淡下去:“你是不是吃止痛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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