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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樓倚霜走後，瑞恩希直勾勾地看着掃地修士。

淺綠色的圓潤眸子原本裝着整個山門，到後來就只裝進了一把低調奢華典雅的掃帚。

掃帚的柄部看起來由某種馨香馥郁的木材所制，色澤深邃渾厚，樹木的紋路如同流動的溪，又如跳躍的咒語，一眼看去，恍若掉進了浩瀚夜宇。

底部更非常物，刷條并非簡單的竹條或者樹枝，而是一種潤而堅韌的無名材質，盡管看起來顏色深沉質樸，卻無端映射出無數光芒，叫瑞恩希挪不開眼。

多麽美好的一把掃帚啊！

既不會太突兀，又能夠裝個大的。

一切都恰到好處。

簡直是瑞恩希的夢中情帚。

觀摩了片刻，瑞恩希還是沒忍住，小跑到掃地修士身後，旁敲側擊：“老爺爺，你的掃帚真好看呀。”

掃地修士須發盡白，臉上布滿了細小褶皺。

他停下掃地的動作，半佝偻的腰沒挺起來，只微擡了眼，睨了眼瑞恩希：“哪兒好看了？”

說完接着掃地，動作緩慢，掃帚和青石板摩擦發出“刷——”的聲音。

瑞恩希小嘴叭叭就來。

“你看這個顏色，多好看呀，你聽這個聲音，多好聽呀，你看這個長度，多适合我呀……”

掃地修士哧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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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小子，說什麽胡話呢，也想來掃地了？”掃地修士掃帚一立，又說了句，“掃地确實比修行輕松些。”

“理是這麽個理，你這年輕人，小小年紀不努力，跟我搶什麽活幹。”

瑞恩希欻欻搖頭。

“不是不是，我用掃帚來飛行。我的飛天掃帚被撞壞了。”

“飛？”掃地修士呢喃，“現在修士的武器都這麽奇怪了？”

才不奇怪。

瑞恩希默默想。

雖然他第一次拿到掃帚時也一頭霧水。

“那你不也用這個嘛。”瑞恩希反駁。

修士突然笑起來：“哈哈哈哈我用這個？我是用來掃地，當然得用這個。”

“那，那老爺爺，你可不可以把這個掃帚賣給我呀？反正你也不用他來飛行，對吧？我會給你錢的！”瑞恩希上前一步，抓着修士的袖子搖了搖，“雖然我現在沒錢，但我會有大錢的，我已經跟財神爺爺說過了……”

瑞恩希美滋滋想着他在財神爺面前許的願望。

修士卻又是哈哈大笑起來。

聲音洪亮不似老人，蕩徹雲霄，把周圍弟子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瑞恩希被他笑得一愣一愣的。

修士笑完，臉一板，“不給，不賣。”

“這可是，”修士一臉神秘，“我的心血。”

“賣嘛……”

“不賣。”

“賣嘛……”

“不——”

瑞恩希哐地一下坐地上去了。

“诶诶诶，你起來，你別，哎喲我這一把年紀晚節不保你這搞得……”修士掃帚一扔，就要拽瑞恩希起來。

“瑞恩希。”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瑞恩希身體一僵，兩眼眨呀眨，一個不防，就被修士和樓倚霜從地上拽了起來。

樓倚霜把人拽到自己身邊。

修士轉身迅速把掃帚撿了藏在身後。

怎麽還有人對他的掃帚情有獨鐘呢。

他在修真界養老可就憑這一把掃帚，千萬別給他整得一把年紀飯碗不保了。

樓倚霜擡手。

瑞恩希立馬抱頭。

但預料之中的暴打并沒有到來。

樓倚霜把人按住，俯身替他将屁股上的灰塵拍掉，又将兩條光腿上的灰拂去。

瑞恩希沒感覺到疼痛，樂呵一笑，卻又因為敏感，感覺有點癢癢的，不由得向外跑，想躲掉。

被樓倚霜按住沒跑得掉。

先見之明。

“成何體統。”樓倚霜一邊撣灰，一邊評價。

瑞恩希卻不惱，他轉身揪着樓倚霜的衣襟，毫不遮掩道：

“樓倚霜，你幫我。”

“我不當強盜。”樓倚霜淡定回絕。

“才不是，我們買下它。”

“也不強買強賣。”樓倚霜一巴掌拍在瑞恩希屁股上，算是清理灰塵的最後一下。

力道稍大了些。

瑞恩希捂着屁股跳起來。

樓倚霜将人拽回來，向掃地修士颔首致歉。

“行了，回去吧。”修士并沒有追究什麽，揮揮手繼續掃地。

瑞恩希被樓倚霜拽着後腦勺下的衣領往後脫，他眼睜睜看着掃帚和自己越來越遠，張牙舞爪，化身八爪魚，在空中胡亂抓着。

最後被樓倚霜拎起來放在劍後排，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往含霜府飛去。

飛到半途，瑞恩希越想越氣，明明他再撒會嬌，老爺爺心一軟，指不定就賣給他了呢。

他從劍後排站起來，有些不穩，胸口撞了樓倚霜後背一下。

樓倚霜被他突如其來的起身撞得險些跌下去，卻還是擔心着瑞恩希會不會掉，先反手扶住了瑞恩希。

結果，瑞恩希一把抓住樓倚霜的右手，将寬大的袖袍撸上去。

還沒等樓倚霜反應過來。

瑞恩希一口咬在樓倚霜手腕上。

“你——”

一顆金色毛絨腦袋伏在他手腕上晃來晃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手腕上放了個毛線球，黑熊精被颠得左右搖擺，不得不伸出了指甲扣在帽子上才扒穩。

樓倚霜驀地就笑了，任由瑞恩希咬來咬去。

像一只招惹主人的小奶狗，牙都沒長齊，裝腔作勢兇得很，其實只能糊他一臉口水。

等瑞恩希咬累了，樓倚霜才推開他的腦袋。

樓倚霜抽回手，右手手腕上一層晶瑩的水液，正中心一個牙印，但痕跡并不算深，顯然瑞恩希收着力的。

牙龈完整得不像話。

怎麽連一個牙印都這麽完美。

樓倚霜平靜的目光停留在手腕許久，才放下袖子，蓋住。

在含霜府落地，陳穩遞來一個包袱，說裏面是織娘做好的衣服，樓倚霜接過後丢到瑞恩希懷裏。

瑞恩希開開心心捧着包袱往裏間走去。

他本想立馬拆開包袱看看新衣服，但剛到裏間就看到自己的魔法書冒着金光蠢蠢欲動。

他這時才想起來自己的任務。

于是又把包袱丢到床上，抱起魔法書，找樓倚霜要他的風玫。

樓倚霜穩重，不像瑞恩希，拿到包袱蹦蹦跳跳就往裏跑，等瑞恩希抱着魔法書時，樓倚霜才踏入正門。

剛進來就聽見瑞恩希催債。

樓倚霜從乾坤袋中取出風玫，乾坤袋可納萬物，尤其是高級的乾坤袋，植物放在裏面無需照料也能保持原樣，風玫在裏面放了幾天，不見太陽，未曾澆水，卻仍舊□□，沒有變得蔫巴巴的。

瑞恩希結果風玫，翻開魔法書，問：“魔法書，魔法書，風玫是我的世間至寶嗎？我的任務完成了嗎？”

魔法書上的符號開始流轉。

瑞恩希等着魔法書給出結果，但心裏已經幻想起任務完成，回到魔法學院後的幸福生活。

老師和姐姐們誇獎他，同學們羨慕他，他還要抱着他的風玫到黑臉怪督導教師面前去晃他個十天半月。

樓倚霜收到一條故千仇發來的簡訊，要他去大殿，他見瑞恩希臉上笑意不停，想來無事，便沒有打擾瑞恩希，悄無聲息退出去走了。

吵架去了。

魔法書上的金色文字流動了半天，還沒有得出結果。

瑞恩希微微皺眉，拍了拍魔法書，“壞了？”

那可真壞了，他不會修魔法書。

結果他這一拍，魔法書立馬就好了。

【希希呀，有一個好消息，有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呢？】

瑞恩希：？

瑞恩希擡手又要拍。

魔法書瑟縮了一下，文字又變了。

【是這樣的，這株花呢，很遺憾，雖然它很漂亮，很有生命力，但它并不是你的任務目标，不過！等等，等等，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不過呢，據我檢測，任務目标離你不遠，所以你也不用再跑大老遠去搜尋，是好消息吧？】

瑞恩希一下子癱坐下去。

他的美夢破碎了。

明明是魔法書說跟着他們去水丘就能遇到世間至寶的，可水丘都那樣了，哪還有寶貝。水丘最富盛名的就是他們的鮮花，而最好的花已經被他帶走，驗證了不是他的目标。

瑞恩希有些受挫地向後一躺，幅度太大，帽尖從側面甩到後面。

帽上的黑熊精機警地跳出來，“喵……”

喵……

欸，黑熊精！

瑞恩希眼睛又亮起來。

他重新坐起來。

按魔法書所言，他的任務目标在水丘，或者在他們往返水丘的途中，但并不是風玫，并且現在這個任務目标離他不遠，那不就是……

“魔法書，魔法書，是黑熊精嗎？”

瑞恩希掐着小貓的前肢，将小貓抱到魔法書上坐着，小貓好奇地爬來爬去。

【黑熊精……？】

“就是它，”瑞恩希指了指小貓，“很形象吧。”

【……】

【很遺憾，也不是噢。】

“啊……”瑞恩希臉又耷拉下去了。

似乎還有一雙無形的耳朵和一條無形的尾巴，一齊随着他眼尾下耷着。

他在床上翻來滾去，一會把臉埋進薄衾，一會把貓放在臉上試圖憋死自己。

翻着翻着，靈光一閃，突然想起那把掃帚。

你說……

會不會……

萬一呢？

“瑞恩希？”

樓倚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瑞恩希有氣無力回應他：“瑞恩希在這……”

樓倚霜踏入裏間，看見瑞恩希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一本正經道：“來活了。”

“有點事需要你，嗯。”

瑞恩希一個挺身坐起來，臉上寫滿疑惑。

他慢吞吞地起身，把鞋勾過來。

“幹什莫？”

“吵架。”樓倚霜淡淡吐出兩個字。

瑞恩希穿鞋的動作一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