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備課是個大工程,在樓倚霜不知真假的鼓勵下,瑞恩希對講課這件事充滿了激情,飯前寫,飯後寫,晚上睡覺嘴裏還不停念叨。

從上床起就喋喋不休。

“森林裏有奇怪的藤蔓,會爬到你身上,之前來的時候就有比我手臂還粗的藤蔓爬到我身上,吓得我都不敢睡覺。”

……

“據說森林裏有森女巫,也叫黑女巫,我還沒見過呢。但其實我不太懂為什麽叫黑女巫,因為衣服嗎?那我穿黑衣服是不是也叫黑男巫呢?”

“樓倚霜,你說呢?”

回應他的是一頂巫師帽。

巫師帽被樓倚霜随手一抓,眼都沒睜開,精準地蓋在了瑞恩希小臉上。

瑞恩希臉小,巫師帽又闊大,直接把那張精致的小臉蓋了個完全。

原本瑞恩希雙手縮在薄衾裏,老實放在身邊,現在不得不從被子裏鑽出來,撥開巫師帽。

他摘下帽子放在胸口,轉頭去看樓倚霜,發絲在玉枕上摩擦發出細碎聲響。

淺綠色的眼睛映出一個阖眼人影,是樓倚霜,雙手置于薄衾上的腹部,似乎已經熟睡。

“哼哼。”

瑞恩希翻身面向樓倚霜,從玉枕邊上抽出一縷樓倚霜的頭發。

頭發烏黑直順,手感有如绫羅綢緞,被瑞恩希繞在指尖,一松手,發縷立馬複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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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倚霜沒有反應。

瑞恩希一咧嘴,心裏有了個好主意。

他捏着樓倚霜的發縷,将它對準身邊人的耳下,像蹑手蹑腳的小偷,屏住呼吸,然後——

撓癢癢。

噗嗤一聲輕笑。

樓倚霜突然睜眼,左臂一伸一攬,就将讨嫌的小家夥嚴嚴實實按在了懷裏。

猝不及防被制裁的瑞恩希眼前一片漆黑!

淺金色的毛絨腦袋被摁在樓倚霜懷裏,小臉正正好擠在樓倚霜胸膛上。

他剛想掙紮,突然聽到一聲轟響,震得他忘了動作。

接着,第二聲,第三聲……

是樓倚霜的心跳聲。

瑞恩希後知後覺。

強健而有力,單薄的衣衫下又硬又熱,捂紅了他的臉。

幾聲後他回過神來,用力推了推。

“唔唔唔——要喘不了氣惹……”

樓倚霜才稍稍松開點力道。

這下瑞恩希老實了。

接下來的日子瑞恩希每天含霜府、秋秋影峰和山門三點一線。

在含霜府吃飯睡覺,在秋影峰上課摸魚,而在山門,則是兢兢業業讨好掃地修士。

就這幾日,他從含霜府拿了一本失傳已久的古籍、兩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三張親手畫的王八圖……以及無數關于西境的消息。

都被掃地修士拒絕了。

瑞恩希拿着一袋蜜餞,之前吃剩下的,偶然發現,接着吃。

他坐在山門口,和掃地修士并排,也不顧掃地修士的婉拒,小嘴叭叭地講。

講到半途,停下來塞一個蜜餞到嘴裏,接着聲音模糊地繼續講。

因為樓倚霜近些日子忙碌于宗門大比,便讓陳穩每日接回瑞恩希,特意叮囑了不能讓瑞恩希受到一點傷害。

陳穩站在瑞恩希身後,看着掃地修士在瑞恩希再一次伸手去摸蜜餞時朝瑞恩希伸出手。

一只略顯老态的手在瑞恩希低頭時出現在他眼前。

瑞恩希稍一頓,立馬從袋裏抓了一把蜜餞放到掃地修士手中。

絲毫不介意掃地修士如此直接的索要行為,反而有些高興。

有進展了哦。

前幾日老爺爺看到他拿的東西非但沒有一點想要的心思,反而問他:“你把樓倚霜家偷偷搬來了?”

瑞恩希委屈地解釋那都是樓倚霜送他的,比如那古籍,就是瑞恩希辛辛苦苦在樓倚霜輔導下學完之後,樓倚霜贈與他的。

再比如那夜明珠,是瑞恩希晚上不睡覺,樓倚霜施法擱在他眼前,讓他雙目疲憊不得不睡覺,第二天兩顆夜明珠自己就鑽到他的小包裏了。

老爺爺前幾日從未要過他的東西,今日卻拿了他的蜜餞,說不定明日就會答應讓他摸摸掃帚,後天就把掃帚送他了呢。

天大的進展!

歡天喜地回去了。

“樓倚霜!樓倚霜!”

“樓倚霜你知道嗎?”瑞恩希從陳穩劍上下來時剛好碰到樓倚霜回來,蹦蹦跳跳跑過去,拉着樓倚霜的袖子,故意問。

樓倚霜卻不追問他到底想說什麽,只牽着這個竄來竄去的家夥往裏走。

瑞恩希秉着一副希冀的神情等了好一會,都沒等到他想聽見的“知道什麽?”

樓倚霜一定是故意的。

“好吧好吧我直接告訴你——老爺爺今天吃我的糖棗了喔。”

像是什麽天大的喜訊。

樓倚霜将人牽到自己身邊,“就這麽高興?”

沒等瑞恩希回答,他又問:“之前,都被拒絕了?”

“嗯呢……”瑞恩希倒也不惱,仍還沉浸在喜悅中。

樓倚霜啞笑。

先前他發現瑞恩希要拿他送的東西去“讨好”掃地修士後拐彎抹角送了不少東西給瑞恩希,好讓他拿去借花獻佛。

竟然都沒送出去。

還是一袋普普通通的蜜餞占了上風。

“那明日你再多拿些過去?”

“嗯嗯!”

樓倚霜沒說,明日他就要解除了陳穩每日接人的職務,改由他親自去。

宗門大比事務經過數十日的争論,總算是有了結果,地址選在白玉京,其他具體事宜也一一拟好,得到了四大宗門的一致認可,只待春後開始。

上次宗門大比已是十年前的事情,是該讓弟子們好好溝通溝通了。

拳腳溝通。

翌日,樓倚霜送瑞恩希到秋影峰聽課,落地後囑咐他別又睡着了。

瑞恩希知道是在打趣他第一堂課的表現,奪過樓倚霜代拿的小包,像頭氣鼓鼓的小牛,腳步重重的,走向自己的座位,盤腿坐下。

周圍的弟子都側目看他。

樓倚霜站在人群之後,等姜苦夏開始講課,便去演武場繼續當他的真人稻草人。

太陽走到頭頂上,日光投射下來,演武場的練劍木樁沒了陰影,樓倚霜準時準點放了弟子們去休息、用飯。

“我去,渡霜仙尊今天怎麽這麽容易就放過我們了?”

“感覺過兩天要憋個大的……”

“別說晦氣話!”

弟子們雖然進九重山門不久,但已經了解了樓倚霜的性格,紛紛邊走便嘀咕。

而被議論的正主樓倚霜自己則禦劍向秋影峰飛去。

這日樓倚霜算好了時間,絕對不會讓瑞恩希餓着肚子等着。

他沒算好的是,姜苦夏沒算好時間。

因為講得太熟練了,原定一月講完的內容,這兩日就要講完了,姜苦夏便大發慈悲減少講課內容,提前放弟子們離開。

于是樓倚霜還沒到秋影峰時,就隐約看見一個密集的人群。

他稍一思索,可能師姐有什麽安排。

然而,當他靠近,卻看見瑞恩希和另外三個弟子坐在人群中間,臉上貼着幾條白條,手上拿着……

葉子牌?

這些人竟然在聚衆玩葉子戲!

玩葉子戲就算了,還帶着瑞恩希一起?!

樓倚霜差點一口氣沒上得來。

真真是家裏白菜被豬拱了。

莫名騰升起一種為人父母的恨鐵不成鋼之感,又急自家孩子識人不清。

因為靈力充沛,修為高深,他眼力非同常人,看清這一畫面時,尚且離秋影峰有一定距離,因此這群入門不久的弟子以及瑞恩希都沒有注意到他。

懸停在空中,樓倚霜順了順氣,并沒有急着上去帶走瑞恩希。

之前已經和瑞恩希起過争執,小家夥不僅毫不理解,連他自己都有些拿不準自己的心思。

這回謹慎了許多。

這件事情要從那日許春鈴叫上瑞恩希講起。

雖然當日瑞恩希被帶走,無緣葉子戲,但玩葉子戲的精神長存。

意思是,第二日許春鈴又來叫上瑞恩希。

這日沒了樓倚霜這個阻礙,但多了陳穩。

陳穩在瑞恩希提出要留下來一會時,心裏一沉,拿渡霜仙尊的囑咐拒絕了他。

“仙尊讓我負責好你的……安危,若是出了事,我不好交代。”

“沒事的沒事的,怎麽可能出事嘛。”瑞恩希繼續,“難道你是擔心樓倚霜知道我玩這個?要不,你就說我去山門處找老爺爺好了,反正我待會也要去……”

雙手合十可憐眨眼。

陳穩心跳漏了一拍,心一軟,就答應了。

“那……你去吧,我還是在這裏等你。”

瑞恩希便投入地學習如何打葉子牌去了。

只是可惜,他在這方面似乎沒有什麽天賦。

“這是天牌,這是牦牛,這是紅拾……”

“獲勝的條件是大牌擺夠也就是脫手十五張或者十六張,如果打完了都沒有,那就是和牌……”

“聽用,或者叫財神,這是文字牌,可以代替其他牌,但是不能……”

盡管許春鈴已經反複跟他講了好幾遍規則,他還是不能像其他人一樣靈活地用起來,每次都輸,一輸臉上就要被貼紙條,一貼紙條其他人就要笑。

笑就笑吧,貼就貼吧。

不耽誤玩就行。

瑞恩希一向不在意這些。

可以說這幾日他的确是玩得不亦樂乎,每次都是陳穩見時間不短了,再三催促,瑞恩希才離開,由陳穩送去山門,再耽誤一點時間,最後才回到含霜府。

樓倚霜用了張潛行符,在牌桌觀察許久。

最後得出結論,瑞恩希是個菜雞。

再看其他人,對打牌不一定上心,但對瑞恩希輸牌之後的表情卻堪稱“觀察細微”。

都愛看瑞恩希輸牌,而瑞恩希也不負所托一把沒贏。

樓倚霜腦子裏想起前不久故千仇所說,正是愛玩的年紀。

好啊,那就讓他玩個夠。

手指虛空一點,潛行符立馬失了效,樓倚霜現身于衆人面前。

原本喧嘩吵鬧指點聲不斷的人群,寂靜了一瞬。

連牌桌上的四個,也都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仿佛被施了定身術,動彈不得。

只有樓倚霜,怡然自得。

他伸手在滿是葉子牌的桌上一叩,聲音清脆。

“牌,沒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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