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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高興了?”◎

燒烤店附近是片場, 片場位于古裝片常見的外景取景地,不只《潮汐令》一家劇組在這邊拍攝。

來人臉上畫着精致的妝容,額頭點了紅色的花钿, 身上穿的是私服, 不過依舊可以看出是剛從某個片場下戲。

一桌上也有其他幾個人認出了岑夢。

寧芋萱和岑夢在微博上的風波當時鬧得滿城風雨, 圈內人之間的八卦消息比網友們傳得快, 自然不會沒聽說過。

大家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猜到來者不善, 都沒說話。

“芋萱。”岑夢的臉上揚起一個笑容,“好久沒見了, 這裏人多,方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岑夢臉上微笑的弧度和從前相比沒什麽不同, 只是畢竟元氣大傷,即使強撐着氣勢,整個人看起來也少了從前的神采。

不過她既然敢過來找“故人”搭話, 自然是做了充足的準備。

岑夢的手伸進口袋, 确認裏面的錄音筆好好地放着。

她對着寧芋萱說話, 寧時越的反應卻更明顯。

“岑夢!”寧時越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你怎麽還有臉出現在這裏?”

青年的眼裏充滿了厭惡和警惕。

寧時越至今也沒忘記岑夢給寧芋萱的手機號發的那條短信, 可笑又惡毒, 卻又不得不讓人提防——

岑夢說, 她要讓寧芋萱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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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 寧時越的心裏就一直留着一個心眼。

岑夢今天要針對的是寧芋萱,對付寧時越的手段她也準備好了,但不是現在。

不過如果寧時越恰好說出了什麽影響他形象的話被她錄下來, 那一箭雙雕也未嘗不可。

想到這, 岑夢什麽都沒說, 反倒是大膽地看了寧時越一眼。

旁邊,寧芋萱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安撫地拍了拍寧時越的手。

“寧時越。”寧芋萱平靜地說,“別沖動。”

寧時越:“……”

寧芋萱的語氣平平,沒什麽多餘的話,卻還是有效地平複了寧時越的心情。

在經歷了從前的那麽多事情之後,寧時越知道,寧芋萱不會任由岑夢搓圓捏扁。

寧時越咬了咬牙,微微點頭。

但也沒坐下,還是站在寧芋萱的身邊。

如果岑夢有什麽不利于寧芋萱的舉動,他可以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勸住了寧時越,寧芋萱把視線重新放在岑夢的身上:“可以。”

岑夢的眼裏閃過一絲欣喜,指向旁邊:“我看後門那邊比較安靜,我們去那裏說話吧。”

寧芋萱扭頭遞給寧時越一個眼神:“一起?”

寧時越微怔。

寧芋萱應該不會怕岑夢。

既然叫上他一起,說明是有意為之。

遲疑片刻,寧時越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機,跟了過去。

燒烤店後門旁邊有一處空地,隔絕了吵鬧的環境,與店裏的喧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岑夢盯着寧芋萱,目光灼灼:“芋萱,時過境遷,如今你還在這裏見到我,是不是覺得既震驚,又困惑?”

寧芋萱的眼神沒有一絲波動:“震驚,困惑?”

她微微勾起唇角:“是什麽讓你覺得,你的出現會讓我有這麽大的情緒波動?”

岑夢的眉頭顫動了一下。

“難道不是嗎?”岑夢反問,“你之前做了那麽多,不就是為了讓我在這個圈子裏再也混不下去,失去我所擁有的一切嗎?我的粉絲,我的代言,甚至我的角色,都因為你沒有了。現在看到我竟然出現在這裏,你不驚訝,不想知道為什麽?”

寧芋萱聽完,掀起眼皮,意興闌珊地看了岑夢一眼。

“你把我叫過來,想說的就是這些?”

輕飄飄的語氣,讓岑夢的心髒卻如同被人打了一拳。

明明這次來只是想錄到有用的素材,讓寧芋萱也像她一樣名譽掃地。

可親眼看着寧芋萱用那樣漠然甚至憐憫的目光看着自己,情緒還是有些失控。

說不清是為了激怒寧芋萱,還是單純地發洩自己的情緒,岑夢厲聲道:“寧芋萱,你少裝作這副清高的樣子,看到我現在還能有戲拍,你肯定很生氣吧?但是讓你失望了,我還是争取到了一個屬于我的角色,你知道是什麽嗎?”

寧芋萱沒回答,岑夢卻繼續自說自話道:“是一個第三者!就像你加在我身上的标簽一樣,是個小三!但我不怕,只要我還能演戲,我就絕對不會放棄!”

之前的風波出現之後,為了規避風險,原本大制作、班底強大的劇組取消了和岑夢的合作。

但另一部仙俠網劇卻看中了岑夢的黑紅熱度,讓岑夢來出演劇裏的一個小三,到時候作為電視劇的噱頭宣傳。

這樣的小劇組,這樣的人設,以前的岑夢是絕對看不上的。

更何況出演這樣的角色,可能會讓自己身上“小三”的标簽更加一輩子都甩不掉。

可沒辦法,現在她根本找不到其他的劇組願意要自己,她只能孤注一擲,絕地求生。

只要她能把寧芋萱拖下水,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網友向來是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如果證明寧芋萱只是個自私自利、精于算計的小人,讓網友們也厭惡寧芋萱,那網友對她的态度自然就會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到時候只要自己再稍加引導輿論,從前的一切所謂的“黑點”,都會變成寧芋萱對她的陷害。

而這個第三者的角色,也會變成她受迫于寧芋萱所做出的選擇,讓網友們更加憐惜。

想到這,岑夢帶着恨意地看着寧芋萱,眼裏卻又隐隐含着期盼——

說出來吧,說出來你有多讨厭我,多麽想讓我去死。

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岑夢的手指狠狠地捏着錄音筆。

寧芋萱掃了一眼岑夢放在口袋裏的手指,不緊不慢地開口:“岑夢,我發現你和顧雲皓不愧是一路人。”

岑夢的聲音微顫:“你……你提他做什麽?”

顧雲皓這個名字,直到如今仍是她的痛處。

在被顧雲皓單方面冷暴力分手後,她又去嘗試找過他很多次,甚至找顧雲皓的那些朋友幫忙求情。

一開始她還抱有希望,畢竟從前每一次只要自己撒撒嬌,略使手段,這個男人就會對自己言聽計從。

可顧雲皓這次卻仿佛鐵了心,無論如何都不肯理她。

但凡顧雲皓還對她有一絲憐惜,她也不至于去出演一個窮酸劇組的第三者角色,來想辦法翻身。

寧芋萱的語氣漫不經心:“因為你和顧雲皓一樣,都喜歡自說自話。你做第三者,去演小三,還是把別人的書和房子當作自己的炫耀,都是你自己選的。可你卻偏偏要說,這一切是我導致的。”

岑夢的指尖死死地扣入手掌心。

又是這樣,寧芋萱又是這樣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輕輕松松地對自己說這些。

她最讨厭寧芋萱這個樣子!

寧芋萱擁有那樣令人羨慕的家庭,有衆人追捧的媽媽和弟弟,從小衣食無憂,根本不明白自己都經歷了什麽!

她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寧芋萱從一出生開始就擁有的東西,有什麽錯!

原本是沖着惹怒寧芋萱而來,岑夢卻先一步被激怒。

岑夢的聲音尖利:“你憑什麽用這樣的語氣評判我?你以為我想做什麽小三嗎?顧雲皓愛的明明是我,卻因為他爺爺的期許和你在一起!你有顧老爺子的支持,可是我什麽都沒有,只能自己争取!”

女人的胸膛不斷地起伏着,兩眼發紅。

她幾乎是在沖寧芋萱低吼:“還有那本書,那棟房子!你輕易就能得到的東西,我卻要費盡心思才能拿到,最後還要被你搶回去!”

寧時越徹底忍不住了:“岑夢,你能不能要點臉?你說的這些東西,哪個原本屬于你?就連顧雲皓那個不是人的玩意兒,一開始都不是你的。”

岑夢沒想到一直沉默的寧時越會突然說話。

她怔怔地看着寧時越:“你——”

寧芋萱笑出聲。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寧芋萱笑着對寧時越說,“你怼人的功力長進很大啊。”

寧時越輕哼了一聲:“我一直如此,只是之前沒機會發揮。”

寧芋萱:“發揮得不錯,回去再多獎勵你兩串烤土豆。”

兩人互相調侃,語氣輕松。

他們半天沒回去,莊一鳴走過來,問兩人完事了沒有。

寧芋萱甚至沒看岑夢:“我的烤茄子好了嗎?”

莊一鳴嘿嘿一笑:“好了好了!新鮮熱乎的剛端上桌,我們知道你愛吃茄子,都給你留着呢,芋萱姐你現在回去吃剛好!”

“行。”寧芋萱笑笑,問寧時越,“那我們回去?”

寧時越:“嗯。”

岑夢難以置信地看着幾個人,一種荒謬的感覺從心裏傳來。

她在這裏情緒激動地控訴寧芋萱,可寧芋萱和寧時越卻仿佛完全沒受到影響,甚至還互相開起了玩笑。

就連莊一鳴這個以前咖位遠不如她的小透明,也都沒正眼看她一眼。

岑夢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笑話。

剩下沒說的話,也沒有力氣再說出口。

看着三個人回去的背影,岑夢沒有阻止他們。

她摸了摸錄音筆。

雖然沒有她想得那麽順利,但好歹,也算是錄到了一些素材。

……

《潮汐令》劇組的聚餐直到晚上十點半結束。

一行人分了幾輛車回去。

寧芋萱和寧時越自然是一起,又加了個莊一鳴,三人一起打車回酒店。

莊一鳴一個人坐在副駕駛,把車子後排的位置留給姐弟倆。

方才他喝的啤酒是所有人裏最多的,此刻臉微微泛着紅。

本來莊一鳴的話就不少,酒精的作用讓他更加亢奮。

“那個,芋萱姐。”莊一鳴回過頭,大着舌頭開口,“那個岑夢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她不是出了醜聞退圈了嗎?怎麽還能有戲演啊!”

寧芋萱的眉心微動:“你也認識岑夢?”

莊一鳴點點頭:“可不是!以前我倆合作過一部劇。本來女一號那個演員都已經進組拍了三天了,結果這個叫岑夢的中途進組,把女一號的位置給頂了。”

拍那場戲的時候,莊一鳴是個戲份不多的男配,而岑夢是主角。

對人氣比較高的男一號和男二號,以及地位高的老演員,岑夢表現得都很尊重。

但對他這樣沒什麽名氣的演員,岑夢的态度不僅十分冷淡,對戲的時候還很不用心。

一旦正式拍攝時出了問題,又把鍋甩在他頭上。

偏偏導演看在岑夢背後的人的面子上,從來不會苛責岑夢,反而會怪他們這些小演員。

當時莊一鳴還是個小透明,有口難言,只能忍下。

如今喝了些酒,莊一鳴喋喋不休地說了一串對岑夢的不滿。

搞得旁邊駕駛座的出租車司機頻頻側目,心想這一趟可是聽了不少獨家新聞,回家可以和老婆好好講一講。

說完岑夢的不是,莊一鳴又問起寧芋萱:“對了芋萱姐,之前我聽時越哥說你有男朋友了?他怎麽沒來陪你一起過來?”

寧芋萱還沒答話,寧時越先翻了個白眼。

“莊一鳴,你別喝了酒就嘴上沒把門的。”寧時越不客氣地說,“我姐的男朋友,關你什麽事?”

莊一鳴雖然喝了點酒,但沒完全醉,理智還在。

他擺了擺手:“是是,聽你的時越哥,我不問了。”

酒店就在燒烤店的附近。

一腳油門下去,十分鐘不到就到達目的地,沒再給莊一鳴更多發揮空間。

從車上下來,莊一鳴自己先一步進電梯上了樓。

寧芋萱和寧時越慢悠悠地走在後面。

“錄音發給你了。”寧時越說,“我剛才拿耳機簡單地聽了下,那地方安靜,所以錄得還是挺清楚的。”

寧芋萱彎了彎眼睛,拍了一下寧時越的肩膀:“不錯啊你!都不用我說,就知道我是什麽意思了。”

寧時越“切”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有些得意,卻刻意表現得滿不在乎:“這有什麽?我從娘胎裏就認識你了,可不是得和你有點默契?再說了……之前那個岑夢和你對上,就沒贏過。你故意把我叫過去,肯定不是單純為了讓我助陣。”

寧芋萱遞過去一個贊賞的眼神。

寧時越半天才收斂了笑容,腦海中響起莊一鳴剛才說的話。

“話說回來。”寧時越微微皺了皺眉,“執硯哥今天晚上怎麽沒聯系你?”

他知道謝執硯工作忙,但剛才在燒烤店吃夜宵的時候,寧芋萱全程都沒怎麽碰手機。

既沒打電話,也沒發短信。

寧時越昨晚因為打擾了寧芋萱和謝執硯的通話,心裏還有那麽一點愧疚,想着如果今晚謝執硯再打電話過來,他肯定不當電燈泡。

結果連将功補過的機會都沒有。

寧芋萱搖頭:“不知道,謝執硯現在不在國內,可能在倒時差呢。”

寧時越睜大眼睛:“他出國了?什麽時候?”

寧芋萱:“今天早上的飛機。”

寧時越:“……你确定?”

寧芋萱有些奇怪地看了寧時越一眼:“是啊,我有必要騙你嗎?他還給我發了航班信息的截圖,今早七點飛的。”

寧時越:“不可能啊,那……”

那他怎麽可能趕得及周五回來?

後半句話,寧時越及時地收住了。

他答應了執硯哥,要幫他保密,上次已經搞砸了,這次絕對不能再說漏嘴。

只是內心的疑惑還是沒散去。

與此同時,寧芋萱的手機鈴聲響起。

寧芋萱拿出手機,和寧時越兩雙眼睛同時落在屏幕上。

看到屏幕上那個“代購謝先生”,寧時越先是困惑了一秒,緊接着恍然大悟。

稱呼什麽的可能是情侶之間的情趣,但是“謝先生”三個字是不會錯的。

“你們聊!”寧時越忙不疊說,“我先回去了!”

看着寧時越匆匆忙忙逃離現場的背影,寧芋萱無語了一瞬。

她接起電話:“喂?大忙人有空來找我了?”

謝執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磁性又好聽,像是沒聽出她語氣裏的揶揄,波瀾不驚地和她解釋:“剛和客戶一起吃了頓飯,才回酒店不久,你呢?”

寧芋萱:“我也剛回來,晚上吃了夜宵,燒烤。”

謝執硯:“和時越一起?”

寧芋萱轉了轉眼珠:“是,不過不止他一個,還有好幾個男的呢……我想想啊,應該是有五個,長得都很帥氣,還都比你年輕好多。”

寧芋萱本來就是随口一說。

不過粗略回憶一下,那些人似乎還真的都比謝執硯小個好幾歲。

參加這次燒烤局的都是年輕的男演員,之前大家都簡單和寧芋萱作了自我介紹,年紀最小的正就讀于電影學院,才十八歲。

謝執硯低笑了一聲。

“和我說這些,是想讓我早些回去?”

寧芋萱撇了撇嘴:“我可沒這麽說,再說我讓你早些回來,你就能早回來嗎?”

謝執硯只給她發了出國的航班行程。

寧芋萱到現在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也一直沒有主動去問。

謝執硯的語氣沉靜:“這次是談跨國合作,具體的情況比較複雜,要再開個幾天的會,可能得下周才能飛回來。”

寧芋萱心下略微一沉。

早就料到這趟出差時間不會太短,一來一回幾萬公裏,兩三天肯定是回不來的。

但是親耳聽謝執硯這麽說,內心還是有些許的波動。

她壓下心中的情緒:“哦,我知道了。”

謝執硯:“不高興了?”

寧芋萱:“沒有。”

謝執硯:“沒有想我?”

寧芋萱想都沒想就否認:“也沒有。”

電話安靜了幾秒,謝執硯低嘆了一聲:“可是我有。”

寧芋萱:“……”

昨天已經聽了好多遍類似的句子,她以為自己已經免疫了。

結果心跳還是不争氣地加快了。

寧芋萱抿了抿唇角,告訴自己不要被這個男人迷惑。

明明突然出差的是他,說這周回不來的是他,現在又來說這些。

寧芋萱半天沒回話。

謝執硯問她:“你在酒店樓下?”

寧芋萱一驚,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随即又覺得自己可笑,謝執硯如今遠在地球的另一邊,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寧芋萱:“你怎麽知道?”

謝執硯:“聽你那邊的聲音能聽出來。”

寧芋萱說自己剛回酒店。

但附近隐約能聽到車流聲,偶爾也有行人路過。

寧芋萱驚訝于男人的敏銳,“嗯”了一聲:“我正要和寧時越一起上去,你就打過來了,我就在樓下接你的電話。”

謝執硯:“晚上在外面冷不冷?要不要先回去?”

寧芋萱:“還好,我……”

她想說她穿了條長裙,外面套了件薄外套,溫度正好。

忽然想起昨天謝執硯問的那個問題。

鬼迷心竅般,寧芋萱開口:“你想看看我現在這條裙子是什麽樣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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