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

次日,将将日出洛銜霜便醒了一次,但看秦姝言睡得正熟,便也沒叫她。洛銜霜只是瞥了一眼一邊的被子,輕手輕腳地拉過一角給秦姝言搭上了,随後便就着原先的姿勢又阖了眼。

秦姝言無意識地蹭了蹭洛銜霜,洛銜霜趕緊睜眼看看,生怕自己給秦姝言吵醒了。洛銜霜睜着眼睛看了一會兒,确認沒事了卻又睡不着了,便睜着眼睛就看着窗外頭進來的日光逐漸明亮,也看見了時間從窗臺邊落在了地面上,走過臺階又被吹落的床幔擋住些許。

秦姝言醒的時候,洛銜霜對時候大概有些估計,随口就說:“還早吧,這會兒應該辰時,快到巳時了。”

秦姝言:“……”

秦姝言語氣猶豫道:“真,挺早的啊?”

洛銜霜滿不在乎地說:“這才什麽時候,何況近日又不必講這些規矩的,雖然在宮裏因為沒人我們也蠻随性的吧。”

秦姝言想了想,有些被說服了,一時找不出什麽話來反駁,便只好彎腰穿鞋,打算起身洗漱。

“對了,早膳的時間到了吧?”

“到了,剛就有人來過了,但看你還睡得比較沉就沒叫你。”洛銜霜站起身疊被子,聞言便答,當然了,是故意這麽答的。

秦姝言立刻穿好鞋直起了腰,回頭皺眉盯着洛銜霜,憂心忡忡地說:“那,沒人看見吧?”

就算再怎麽不拘予禮節,兩個人私底下關系再好,那對外都還是得裝着一副守禮生疏的模樣不去,也難秦姝言聞之色變,立刻就擔心不已地要求證。

洛銜霜聽出來秦姝言語氣裏的擔心,一時又起了要逗秦姝言的心思。洛銜霜噙着一絲笑意道:“也許吧,我也困着呢,沒注意。”

“那這,你……”

洛銜霜逗人向來有數,一聽着秦姝言急了也就收了,她正了正色,趕緊好聲好氣地又說:“好了好了,她們進不了屋子,我早就說過了,所以也只是敲門問了問罷了。”

似乎是料到了秦姝言的反應,洛銜霜剛一說了就趕緊跳下床,也顧不上穿鞋就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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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言知道自己是跑不過洛銜霜,索性沖着洛銜霜的方向扔了個枕頭過去。洛銜霜像是能夠精确地判斷秦姝言的動靜一般,匆匆忙忙回過身接了枕頭又走了幾步便在桌前坐下了。

洛銜霜抱着枕頭,秦姝言立刻便過來了,但也只是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洛銜霜便又坐在洛銜霜身旁。

洛銜霜拿起一邊的食盒,不慌不忙地擺着糕點,秦姝言說:“今天是不是游園來着?”

“好像是吧。”洛銜霜思索片刻才有些猶豫地開口。

秦姝言道:“嗯,午後?”

洛銜霜毫不猶豫地含笑說道:“那肯定啊,不然哪敢這時候才起來啊?”

“看來說白天出去的,只能傍晚了?”

“這都還不一定,萬一誰想不開了要搞個什麽宮宴也說不準呢?”洛銜霜聳了聳肩,結果秦姝言遞來的外袍。

秦姝言坐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地喝着粥,說:“糖沒放夠,味道有些淡。”

洛銜霜也端着粥嘗了嘗,說:“和昨兒的廚子不一樣吧,昨日那位是記着的,給我送來的吃食偏甜。”

早先洛銜霜剛進宮不久,就卸下了僞裝,跟自己身邊的人頗為親近,不管那些什麽禮數,一道吃飯。開始可能看不出來,但過了些時候她和秦姝言便無意說起了飲食偏好。

洛銜霜也就是那個時候才知道,秦家本是江南一帶的人,是祖輩早年成了京官,秦家這才遷到了京城去,但家中的飲食還是保留了原先的口味,一概偏甜口。

——不過那時候秦姝言說得委婉些,更是字字句句不提及秦家,再多一些的那就是洛銜霜自己查到的了。

也就是從那之後,坤寧宮的膳食一貫都會有偏甜一些的菜式。

也許是上一次換了廚子的陰影還在,秦姝言突然多心了一下,但立刻就被洛銜霜看出來了。洛銜霜拍了拍秦姝言的手,說:“放心,長記性了的。就算我不盯着長寧也得盯着。”

“說起來,這兩日沒見着長寧,還有些不習慣了。”秦姝言突然就想起來長寧這一茬了。

洛銜霜道:“人家長寧不也快及冠了嘛,過些時候就該生辰了。興許事情比較多呢。”

好不容易想起來了長寧的人又突然在這一刻覺着有些不好意思,秦姝言眨了眨眼後才說:“那什麽,這我是真忘了……”

洛銜霜剛剛張了張口就突然不說話了,她呼吸很輕,像是在聽什麽,片刻之後洛銜霜很輕很輕地呼了口氣,反而很輕松了,她拿了塊糕點,說:“果然是說不得啊,說什麽來什麽。”

秦姝言雖然也注意到了腳步聲,但并不像洛銜霜那般篤定。

總是要有差距的啊。

秦姝言突然無厘頭地閃過這麽個想法。

片刻之後,門上出現一倒黑影,敲門的聲音都是輕快的,像是終于及冠的少年的狀态與心境。

洛銜霜掃了一眼,又看了看秦姝言,沒什麽感情地說:“進。”

“哎呦喂這幾天不見就這麽冷漠啊?”長寧拖着調子。

洛銜霜看着長寧,故意道:“我怎麽知道是你啊?”

長寧盯着洛銜霜,看着她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突然就明白了那不過是洛銜霜故意裝的腔調罷了。

“我突然覺着,你能不能穩重一點啊?”

洛銜霜別過頭去,看着秦姝言,說:“哼,我偏不呢?”

長寧無奈哼笑了一聲,說起了正事:“隔些日子冠禮嘛,你可別推啊,人家二皇子你就故意裝病推了。”

“那我真不是裝的。”洛銜霜趕緊為自己狡辯兩句,“我都病成那樣了。”

長寧很冷靜地陳述事實:“那你身體素質真的太好了啊,剛過兩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你夠了,看破不說破懂不懂的?”洛銜霜輕輕嘆了口氣,看着秦姝言,“你看這有些人吧,就是一點不給我留面子的。”

秦姝言抿着些笑意,當然選擇站洛銜霜這邊:“這不是對外還裝着病重嗎?”

長寧沉默片刻,深深地呼吸了一次,點點頭說妥協:“好好好,但是這次你記得來啊。”

“知道了知道了。”洛銜霜沒再氣長寧了,反正過不了多少日子人家就要出宮了。

洛銜霜給秦姝言拿了塊桂花糕,說:“要不猜一猜,今日這賞花游湖,能不能看着一出鬧劇。”

“你可上點心吧,別到時候把自己鬧進去了啊。”秦姝言話雖冷淡了些,但語氣裏還是一片關心的。洛銜霜也便好聲好氣地答:“好的——我盡量把別的人都拖下水。”

秦姝言:“……”

秦姝言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道:“我是說,你……”

話沒說完,洛銜霜就拉着秦姝言的手,撒嬌一般說:“好了好了,我保證不摻和。”

秦姝言這才算是靜了點心,拿起洛銜霜方才遞來的桂花糕了。

過了正午,等熱氣散下幾分,游湖才算是開始了。

洛銜霜和秦姝言一前一後站着。看辰貴妃來了,洛銜霜眼裏一下子少了幾分精神氣,洛銜霜不動聲色地拉了一下秦姝言的衣袖,咬着後槽牙道:“允妃呢,怎麽還沒來?”

“我哪能知道啊,沒準耽擱了呢?”秦姝言看了看允妃住的方向,面色如常。

洛銜霜說:“就現在那情形,能跟辰貴妃有來有回推幾輪,并且願意推的,除了她還真沒誰,你說一會兒她們會不會搞些什麽動靜。”

秦姝言心說你看看你問的什麽東西嘛,那是我該說的嗎?那是有什懸念的嗎?

秦姝言說:“八九不離十了。”

也算是說曹操曹操到了,沒一會兒允妃便來了,跟着皇帝一起的。

洛銜霜突然就很想笑,她一個勁咬着下唇,抓着秦姝言的手腕,秦姝言在別的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反手攥住了洛銜霜的手,有些咬牙切齒——一部分還是因為想笑而又不敢笑,秦姝言說:“不是,你掐你自己啊。”

“下不去手啊。”洛銜霜絲毫也不遲疑,為自己申冤,“而且我良心突然回來了,沒用勁的。”

“……”

洛銜霜一邊假笑着行禮,一邊抓緊時間跟秦姝言叨叨:“還沒開始呢就贏了一局,看看辰貴妃那。”

“你夠了,別老看人家,小心被逮着。”

“好好好知道了。”

洛銜霜看着允妃,眼中帶笑,算是悄悄打了招呼了,後者也類似地回應。

洛銜霜一言不發跟着皇帝上船,就等着他那一句類似于“我也不耽誤,各自安排便是”的話,洛銜霜便欠身行個禮走到船邊去坐着,秦姝言自是陪洛銜霜一道坐着。

洛銜霜看着另一邊,皇帝和長寧下棋,辰貴妃和允妃便都坐在了船邊上,倚着欄杆。

洛銜霜并不好奇她們說什麽,索性也就不分神去看了。她只對秦姝言說:“別發呆了,看看那邊,鋪出去的仲夏。”

“荷花快謝了。”

“那有什麽,留得殘荷聽雨聲便是了。”

秦姝言随口就接:“你哪來那心啊。這花一過你就能看着下一種了。”

洛銜霜無端品出些別的意思來,她不由一笑,看着秦姝言,說:“那不一定啊,人總是會有點什麽能堅持很久很久的愛好的。”

“嗯,我信。”秦姝言看着洛銜霜,真的很想知道,“那你呢,喜歡什麽?”

洛銜霜眨了眨眼,眼裏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誼,帶着些許狡黠。她說:“比如——白茶。”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洛銜霜入宮第二年的夏初。

洛銜霜在秦姝言經過時拉住秦姝言的手,擡起頭看着她,說:“你…身上這是白茶香味?”

那時候秦姝言愣了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就算猜對了自己也還是該象征性答一下,便點點頭,說:“是啊。”

“嗯,挺好聞的。”

洛銜霜最後沒說什麽便讓秦姝言忙自己的或者休息了。

不過,那時秦姝言也并非一點反應都沒有,除感慨于洛銜霜的嗅覺敏銳度意外,秦姝言又一次對洛銜霜産生些許好感。

——因為有意無意的細節。也就是從那一天以後,秦姝言房裏燃的香有了些白茶的味道,雖然後來為了助眠調了別的香,但除了夜間,其餘時候也都還是那股白茶香。

秦姝言怔愣片刻,看着洛銜霜眼睛的一刻便已經清楚了,她眉眼彎彎,問:“好久好久,是多久。”

洛銜霜這一次沒有瞎說了,她收斂了玩笑的神情,說道:“不知道,反正很久。”

“嗯。”

這也就夠了,畢竟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怎麽了?”洛銜霜歪頭看着秦姝言。

秦姝言搖了搖頭,抿唇笑笑。

“沒什麽,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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