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太平月色

太平月色

殿內。

洛銜霜閉着眼睛,靠在池邊養神。

這一下午過得多少有些累了,也是好在晚上還安排了溫泉,洛銜霜用了晚膳後休息了會兒便拉着秦姝言來了她的那處池子。

秦姝言輕手輕腳地從一邊又挪到洛銜霜身邊去,洛銜霜很警覺地注意到了這點動靜,但她沒立刻睜眼去看秦姝言。

洛銜霜倒是很想知道,秦姝言這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到底在打什麽算盤。

但秦姝言只是坐到了洛銜霜身邊,就不再有下一步的什麽動作了,她就只是在昏黃的燭光中靜靜地瞧着洛銜霜。

平日裏有些卷曲的白色長發浸了水後也分外的服帖,只是散落在側的一部分在水中輕微擺動罷了。

秦姝言伸出手,輕輕拉過來一縷發絲。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吧,秦姝言突然近乎于微不可查地勾起些唇角,但又很努力地又壓了回去。秦姝言着那一縷頭發,又從自己背後分出一縷,很認真也很細致地打了個結。洛銜霜眼睫毛顫了顫,但還是沒有睜開,因為她覺着秦姝言還會有下一步動作。

秦姝言抿着嘴看了片刻,像是覺得還差些什麽,皺了皺眉又歪着頭系了個蝴蝶結。因着怕很快就松了,秦姝言便一直用手拉着。

洛銜霜輕輕呼了口氣,身側很快因為她擡手的動作翻起水花來。洛銜霜抓住了秦姝言的手腕,秦姝言擡眸看去是,只見着氤氲水氣的後邊,洛銜霜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下一刻,洛銜霜含着笑意的聲音響起,挺輕的,因着殿裏只有她兩人,也就分外的清晰了:“怎麽,好看啊?”

“嗯。”秦姝言被抓了個正着,也絲毫不怵,淡淡地道,“我早就說了,很好看。”

“我說頭發。”

秦姝言趁着洛銜霜分神,反手抓住洛銜霜的手,不過将姿勢換為了十指相扣,她一副無所謂的語氣,故意逗洛銜霜:“沒關系,我說的不是頭發。”

洛銜霜盯着秦姝言,兩個人都不說話,只是片刻之後,似是看出了彼此眸中那些許笑意,才忽然間很默契地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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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銜霜抓緊了秦姝言的手,稍微使勁将秦姝言帶到自己懷中來,另一只手順勢穩住秦姝言的肩,免得她重心不穩。洛銜霜含笑看着秦姝言,只是稍微猶豫了片刻,便擡頭湊上秦姝言。

近在咫尺那刻,洛銜霜莫名停頓片刻,睜開眼看着秦姝言幽藍的眼眸染上霧氣,也不知算是眉目含情,還是水霧遮掩的迷蒙,總歸是漂亮極了。還不等洛銜霜有什麽動作,秦姝言便擡手捧着洛銜霜的臉,低頭吻了上去。

秦姝言的手沾着溫水,也留着餘溫。洛銜霜碰着的時候便突然一愣,睫毛簌簌顫着,最終還是不敢睜開眼睛,只能在黑暗裏,攥緊了唯一的稻草。

交握的手,分明比先前攥得緊了些,秦姝言心裏一動,錯開分毫。

洛銜霜睜着眼睛,眼尾處略微泛着紅,與她此刻的耳垂可謂一般無二。

秦姝言逗她:“抓那麽緊,害怕啊?”

“沒有啊。”洛銜霜別開頭,盡力讓自己說話的時候呼吸平穩些,也裝得底氣足一些。

“是嗎?”秦姝言的語氣模棱兩可的,也不知道信還是不信的,她說,“那你睜眼看看我啊?”

洛銜霜沒有回頭,只是擡眼看了看秦姝言,說:“嗯,看了,怎麽了?”

秦姝言輕輕哼笑道:“我說方才。”

洛銜霜:“……”

洛銜霜狠話是到位了的,語氣和表情都是反的:“我就不了,那你能怎麽樣?”

秦姝言拇指輕輕蹭過洛銜霜的下唇,洛銜霜便像是碰着什麽不該碰的一樣,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秦姝言沒忍住笑了笑,說:“你真的好乖啊,銜霜。”

就在洛銜霜将要說點什麽的時候,秦姝言用手捂住了洛銜霜的嘴,強行禁言。輕聲說:“噓……巡查是這個時候經過的。”

秦姝言裝得像模像樣的,若非洛銜霜知道規矩便真的得信了。像是被氣笑的,洛銜霜攥着秦姝言的衣領,道:“秦姝言,我平日裏這麽久沒看出來你是這樣的呢。”

“這能讓人看得出來嗎,要裝個小白兔那就得藏嚴實了啊。”秦姝言不怎麽在乎地聳聳肩,毫不避諱地把弱點留給洛銜霜,一點不走心地裝着無害。

洛銜霜好氣又好笑的,只能輕輕嘆了口氣,很無奈地道:“你真的是……”

秦姝言毫無征兆地再次俯身,落下一問,動作輕柔,但也不容反抗。

洛銜霜突然有些緊繃,攥住了秦姝言算不上安分的一只手——一着急便不小心咬破了秦姝言的下唇。此刻,罪魁禍首正攬着洛銜霜的腰,倒是也沒別的什麽了。

“你…哪看的。”洛銜霜抿着嘴,等嘴裏一絲血腥味淡去了,才有些糾結地開口。

秦姝言看着洛銜霜,眉眼有些洛銜霜并不太能看出來的情緒,不過也是難為人家洛大小姐,從下話本子都不看的。秦姝言歪頭一次一次輕輕的吻洛銜霜,在間隙中低聲道:“這你不需要知道了”

“姝言……”洛銜霜還是緊繃着,眨了眨眼,清醒地盯着秦姝言。

秦姝言讓開些距離,很認真地看着洛銜霜,道:“憑感覺啊。不過……這麽怕癢啊?”

洛銜霜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心虛,虛張聲勢一般的回答迅速:“沒有。”

“你下意識繃緊了,算是個戒備的狀态或者說是你下意識要躲,但又想忍着裝作沒什麽,所以強迫自己不動的狀态。”秦姝言也毫不猶豫地揭穿洛銜霜。

“嗯,是吧。”洛銜霜眨眨眼睛盯着秦姝言,似乎有些不滿于她非要揭穿自己。

僵持偏刻,還是洛銜霜妥協了。洛銜霜主動仰起頭,親了親秦姝言的唇,剛要分開,秦姝言眼中便泛起一抹得逞一般的笑,扣住了洛銜霜的後頸,加深了這一吻。

安靜的屋子裏,呼吸交錯而暧昧不清,過了好一會兒,洛銜霜總算呆着了機會錯開些許。秦姝言嘴角含着笑,輕啄洛銜霜的唇角。

秦姝言開口之時,聲音有些顫,似乎也是因為呼吸并不穩:“銜霜……”

“嗯。”洛銜霜似乎是猜到了秦姝言要問什麽一般,她咬了咬下唇,還是沒讓她真正問出來,只是秦姝言很敏銳地覺察出來了,洛銜霜頸間的粉深了些許,也漫上了耳根。

洛銜霜拉着秦姝言,沒什麽章法地回應秦姝言的吻。

“別那麽緊張,沒事。”

“不。”

“剛才不是挺硬氣的嗎?洛大小姐,變卦那麽快啊?”秦姝言語氣含笑,但莫名讓洛銜霜輕松了些。

洛銜霜靠着池壁,夏夜的風蠻大的,至少洛銜霜聽見了殿外的太平花樹葉片顫動,葉片紛紛而下,猶豫飄轉許久還是落下,落在樹下的玫瑰叢中。

皎皎的月色鋪撒開,環繞着那一樹太平花,沉溺于夏夜的涼風。

翌日。

秦姝言倒是起得蠻早的,她沒驚動洛銜霜——興許是洛銜霜教了這麽久,效果很明顯;也許是洛銜霜對秦姝言向來不設防備,所以眠淺如洛銜霜,倒也安安穩穩睡到了秦姝言端着早點進來的時候。

洛銜霜不緊不慢坐起來,看向秦姝言的眼神略有些閃躲。秦姝言瞥了洛銜霜一眼,嘴角溢出一分笑意,但還是沒讓洛銜霜繼續尴尬着。

不過,雖然…也沒什麽好尴尬的。

洛銜霜想着,掀被子穿鞋的動作都多了幾分底氣出來,她随手抓着秦姝言的鬥篷便搭在肩上。

秦姝言道:“今日下午你想去哪?”

洛銜霜看着秦姝言,坐下後才相處了答案:“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從小生在京城的人,是吧,秦大小姐?”

秦姝言一陣無言,心說“所以你想了這麽會兒,你就想了個不知道”,她張了張口,最後還是自己妥協了:“這樣吧,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

秦姝言眨了眨眼,故意道:“昨天你問我就說了,先不告訴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吃過早膳,洛銜霜便拉着秦姝言去了院子裏下棋,期間秦姝言去倒茶,一回來便找不到洛銜霜的身影了。正在秦姝言四下看時,一片樹葉悄然落下,飄飄轉轉落在秦姝言的肩側。

秦姝言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垂眸看去,然後擡頭看向上方。

記得在許久之前,洛銜霜拉着她的手,讓手中劍鋒微轉,彙出的那一瞬将一片竹葉劃成兩半。洛銜霜松開了秦姝言的手,說:“拿劍的人,還是敏銳些為好,心軟猶豫可是不行的。”

是以在那之後,除了和洛銜霜單獨相處時,秦姝言總是把警覺性放得很高。

秦姝言擡頭看去時,洛銜霜坐在樹上,指尖撚了片樹葉,眉眼之間盡是笑意,說:“秦大小姐,反應慢了哦。”

洛銜霜這時候才放下了腿。榕樹本就枝葉繁盛,洛銜霜又刻意隐藏着身形,也難怪秦姝言方才一下子沒找到人了。

秦姝言抿唇不答,就這麽盯着洛銜霜,盯了片刻後,伸手拽住一根吹落的藤條,試了試韌度後借了個力便坐到了洛銜霜身邊。

洛銜霜眉梢微微挑起,看着秦姝言,含笑道:“哎呦喂,我幹點好事你不學,這倒是學得這麽好?”

“你還幹什麽好事了?我怎麽不知?”秦姝言轉過頭看着洛銜霜,繼續說,“意思就是我別的學得不行是嗎?”

洛銜霜趕緊否認:“我可沒說,你別的也學得很好啊。”

洛銜霜靠着秦姝言,後者垂眸看了一眼,倒是沒把她推開,只是說:“你旁邊就樹幹了,還靠我,不怕我倆一起摔下去啊?”

“沒事的,我相信就算摔了,當姐姐的也會急中生智一下讓我們倆好好的。是吧,姐姐?”

秦姝言瞪着洛銜霜,呼了口氣,說:“哎呦喂,這時候又是姐姐了啊?”

洛銜霜還沒說什麽,就聽着不遠處長寧的聲音了。

“洛銜霜!”

“洛銜霜磨了磨後牙,不情不願地應:“怎麽了——沒大沒小的一天天的。”

“诶,你還說,你最開始是不是這麽跟我說的,叫名字就好?”長寧一下子被氣到了,質問洛銜霜。

洛銜霜一哽,秦姝言不緊不慢地補刀:“是的。”

“你也跟他一夥?”洛銜霜小聲抱怨,但還是又跟長寧說:“怎麽了?”

“都怪你,忘正事了,皇帝來了。”

洛銜霜一驚,趕緊坐直了,三兩下拉着藤條跳下去。突然就成了最忙的人,她一下去就轉身看着秦姝言,說:“敢下來嗎?”然後伸手準備接她。

洛銜霜一邊還不忘說旁邊抱着手看戲的長寧:“不是,你叫什麽皇帝——能不能小聲點?”

長寧聽洛銜霜這話,突然就笑了,說:“不是,你什麽意思,就是不反對我叫,但是別讓人聽見呗?”

洛銜霜盯着秦姝言的動作,趕緊為自己辯駁:“我不是,我沒有。言寂殊你看他。”

秦姝言并不打算摻和,生怕耽誤了,趕緊也順着藤下來,就是可能人家秦大小姐就是不常做這種事,所以下來的時候沒踩實了,洛銜霜看着她落地的位置就知道要出事,趕緊伸手拉過秦姝言。

洛銜霜往後退了半步,伸手去穩身後的石桌,手不慎磕在了桌角。

洛銜霜在挨上去的時候就知道會磕破,但她還是生生忍下來,沒讓秦姝言注意到。

等她們站好了,洛銜霜就趕緊讓長寧過來一起坐着。幸好之前的棋盤還沒收下去,這會也正好就裝作在下棋好了。

剛剛坐着了,皇帝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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