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清閑
清閑
“走吧,回去晚宴便該開始了。”
“好。”洛銜霜習慣性要牽起秦姝言的手,突然便想起了什麽一樣,說,“你說,什麽時候我能在外人面前牽着你呢?”
秦姝言聞言愣了愣,旋即又笑了笑,說:“會有這一天的,也許等我們離開那方宮牆吧。”
“嗯。”洛銜霜點點頭,拉着秦姝言離開洛家老宅。
路上,洛銜霜不再牽着秦姝言了,但兩人仍然在低聲交談着。
秦姝言問:“聽聞柏先生收了徒弟?”
洛銜霜聽了,抿唇笑着,也不回答什麽,一副“我什麽都知道了哦”的模樣。秦姝言盯着她質問道:“你又不告訴我!”
“哎呀你也沒問啊,忘了這茬了嘛。”
“我們明明提起他了的。”
洛銜霜記時間還是蠻清楚的:“這是在我問到之前。”
“好吧好吧,不跟你計較。告訴我。”
“那位叫寧祈清,字煙斜。”
秦姝言嘀嘀咕咕:“一蓑煙雨任平生……山頭斜照卻相迎嗎?名字倒是好。”
“你不也是嗎?不管哪一個?”洛銜霜含着笑反問。
秦姝言笑了笑,岔開話題:“好了,說說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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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見着那人,說是鮮少出門。”
秦姝言道:“那這有意思了,要麽一心再念書上,要麽就是不能見人——但都是要來趕考了,這種情況不太合适。”
洛銜霜沒立刻搭話,秦姝言便接着補充:“或者說,性子孤傲些?又或者,不方便?”
洛銜霜看秦姝言跟自己的想法基本吻合,但還是出聲否定了一種猜測:“第一種也不太像。柏先生自己就屬于那種話多些的,收個一心念書的徒弟……不像他。”
“你說的是像你以前那樣是吧?”秦姝言嘴角噙着笑。
洛銜霜尴尬笑笑,說:“好啦,但我就是覺得不像第一種,柏先生幹什麽折磨自己,他更喜歡心氣高些,活潑些的。”
“好吧,假設不是第一種。”秦姝言自認不如洛銜霜了解柏辰淮,便做了退步,繼續說,“那麽,為什麽不方便見人呢?”
“怎麽,不考慮一下性格問題?”
洛銜霜轉頭盯着秦姝言,說:“那走着瞧,看看是哪種?”
“不,我站後者。”秦姝言笑着選擇了自己的真正想法。
*
而早在幾天之前,長寧便知道洛銜霜找人打聽了一下柏先生的徒弟。
他靠着椅子,悠然抿了口茶,像是覺得很有意思一樣,念叨着:“她怎麽也好奇起來了?”
小桂子剛過來不久,陪長寧坐在邊上,聞言道:“早些時候柏先生也教過娘娘,關心些也屬于人之常情。”
長寧倒是不以為然,他說:“洛銜霜不像什麽單純的人,我倒覺得會有別的什麽目的。”
“那依您之間,娘娘在謀劃什麽呢?”
長寧沒直接回答,而是說:“以後別叫娘娘了,聽着累——拉攏新貴也未必呢?”
“這倒也是,總歸柏先生的徒弟,差不了。”
“是啊,我打聽他,也就是為着他的才能嘛。”
小桂子猜測:“您想……拉攏柏先生?”
“這倒不一定了,但他的徒弟未嘗不可試試。”長寧笑着,眼神卻有些冷。
其實說起來,最開始長寧打聽柏先生,就是有私心的。
因為聽聞柏先生與洛銜霜早年有過一段師徒之誼。就算将來不能成為同一陣營的人,萬一非要走上了那條路,作為一個籌碼,賭一賭洛銜霜會遲疑——只是遲疑也就夠了。
足夠讓洛銜霜留下來了,就算只是一段時間。
“你教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婦人之仁不能成事,那我偏要賭一賭,在遇上這些人時,你會不會片刻不忍。”
長寧把視線從一片飄飄轉轉的綠茶葉上挪開,看向一邊的一樹梧桐。
*
秦姝言想起來件別的事,問洛銜霜:“說起來,你什麽時候去的?”
“前些天啊。”
“我怎麽不知道?”秦姝言滿眼疑惑。
洛銜霜無辜道:“你睡着了,沒醒。”
原本秦姝言的戒備心蠻重的,也是一些風吹草動就能清醒的人,但也許是因為心上人在近旁吧,也就放松了戒備。
——也許是信任洛銜霜,所以放心露出最不設防的一面來了吧。
“這你都還沒見着人?”
“我去的時候是深夜啊姐姐。”洛銜霜答得理所當然也有理有據,“那我總不能敲門把人吼醒了說看看師弟吧?”
“也是,所以你幹什麽了?”
“我就是留了個信,問了問那師弟的情況,但是柏先生沒說多少。”
秦姝言很敏銳地抓住一點不合理:“那回信呢?什麽時候拿到的?”
“今天啊。”洛銜霜看着秦姝言,解釋道,“我們倆又不是一直都在一處,你沒看着我看信吧。至于拿的話是去取劍的時候。”
這麽一說,好像也就都說得通了。也的确有這麽一會兒,因為秦姝言被叫去解決些問題,跟洛銜霜分開了一會兒。
*
幾天前,柏辰淮的宅子。
顧惜文一早起來就看見了門口的禮物和信。柏辰淮等人坐下時,柏辰淮打趣道:“洛丫頭是有心上人了吧?回頭你可得把把關啊。”
“得了吧,找您要個琴譜罷了。”顧惜文很清楚,洛銜霜在音樂方面真的不行。
池清衍冷不防道:“得了吧,找你要譜子,給得出來嗎?”
“你一天不擠兌我都難受是吧?”
“關心一下你徒弟罷了。”池清衍慢慢悠悠喝着粥,“好好寫,也算不白費人家這麽煞費苦心給您備禮,這麽複雜的形勢還專程給你送來。”
柏辰淮把主意打在了顧惜文身上,不懷好意地看着顧惜文,說:“那讓你徒弟幫我寫點?”
池清衍毫不猶豫地說:“滾。”
顧惜文看着他們倆拌嘴,直到這時才說:“人家霜兒說了要,您會不給她嗎?嘴硬什麽啊?而且,她看得出來的。”
柏辰淮甩了甩袖子,道:“好,開開玩笑罷了。對了,人家還問起你了呢。”
顧惜文有些許驚訝:“我啊?”
柏辰淮正了臉色,總算是有些認真了:“估計是猜到了,問我新收的這個門生是什麽情況。你呢?想告訴她嗎?”
池清衍沒說話,只是很平靜地看着顧惜文,後者垂下眸子,盯着桌邊的落葉看了好久。
池清衍知道——或者說他們三個都明白着呢,洛銜霜既然問了,就是已經有了猜測了,而且是理由充分的推斷。
顧惜文嘆了口氣,說:“她應該知道,現在這位徒弟該叫寧祈清了,至于別的,她該猜到了,而且……總會驗證的,不急。”
“早些知道,又會如何?”池清衍反問。
顧惜文說:“若是她沒認出來我,畢竟許多年不見,那一場後,我不也變了些相貌嗎?那她何必摻和進來。”
柏辰淮倒是不以為然,他說:“你以為,洛銜霜是什麽好糊弄的嗎?她應該也有她的計劃,不怕沖突?”
“不,我會很大程度保全她。”
池清衍說:“這次我站柏辰淮啊,她不會願意置身事外的。”
“那就說,她終會知道的,等着會試吧。”
柏辰淮和池清衍難得一起妥協:“罷了,先依你就是了。”
*
夏日一過,便該回宮了。
坤寧宮。
洛銜霜靠在門邊,曲着一支腿,看着院子裏秦姝言練劍。秦姝言瞥了一眼洛銜霜,看一旁太平花随着風過,飄飄而下。
洛銜霜發髻有些散,她也并不在意,就由着風拂動側邊碎發,就算到了唇邊她也就像毫無知覺一般。洛銜霜只是很安靜,很認真地看着秦姝言。一側陽光謝謝漏下來,透過了樹葉,只能落下些許碎光。落下的葉子,些許落在洛銜霜近旁,無聲無息。
沒由來的,秦姝言覺得這算是一種凄美感——帶着秋初的衰敗意,就算那不是洛銜霜的本意。
——分明她一貫賞不來別人的傷秋,但此刻也只覺得物哀也算一種極致的美。
練了會兒劍,秦姝言沒怎麽出汗,便索性直接靠着洛銜霜的腿枕了下來,看略微晃眼的陽光撒下了樹的模樣。
秦姝言擡起手,隔着些距離描摹洛銜霜的面容,眼裏盡是看向愛人時像是看見了浩瀚星河的璀璨。洛銜霜眉眼彎彎,略微偏頭靠着秦姝言的手,後者也就順手碰了碰洛銜霜的唇角。
洛銜霜卻又別開了臉,只是擡起一只手勾住了秦姝言的手指。秦姝言便拉着洛銜霜,另一只手卻繞住了洛銜霜的發梢。
“這麽清閑的日子可不久了吧?”
洛銜霜垂眸看着秦姝言,嘴唇微張:“不一定哦,萬一我們選的,是比較溫和的路呢?”
“真的嗎?”秦姝言的語氣聽不出半分擔心,反而莫名有些許期待一般。
洛銜霜看着秦姝言的眼眸,很認真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嗯。”
秦姝言手搭上洛銜霜手臂,略一借力,坐直身子,湊近了幾分洛銜霜很輕易就讓洛銜霜靠在了身後的牆上。洛銜霜盯着她,不知道在考慮什麽,過了片刻,她突然擡手捧着秦姝言的臉,偏頭吻上秦姝言的嘴角。
秦姝言彎了彎嘴角,扣着洛銜霜後頸,很合适,是風過,帶落一陣缤紛。
秦姝言錯開些許,擡頭看了看,正巧,銜着了一朵太平花,秦姝言眼裏漫出幾分笑意,轉頭盯着洛銜霜,略微靠近幾分卻又讓開。
洛銜霜瞧着秦姝言,輕聲笑笑,順着秦姝言的心思,偏頭靠近秦姝言……
洛銜霜坐好,理了理外衫,故作正經,道:“去讀你的策論。”
“娘娘,今日不讀,又能怎麽樣呢?”秦姝言含着笑,故意靠近洛銜霜,輕聲問她。
洛銜霜跟秦姝言天天鬧,臉皮也早不那麽薄了,她耳根泛着些許粉,但還是歪頭看着秦姝言,說:“當真不讀?”
“不。”秦姝言盯着洛銜霜,就像看看洛銜霜能裝到什麽時候。
“你心跳有點快,姐姐。”
秦姝言也抿着笑,很快接茬:“嗯,但是銜霜,你臉紅什麽?”
“……”洛銜霜推着秦姝言,說道:“好了好了,去練劍算了。”
“你陪我練練?”
洛銜霜:“……”
洛銜霜很幹脆地答應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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