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千思寄

千思寄

“對了,有個問題。”秦姝言一邊走一邊又戳一下洛銜霜。

洛銜霜答得毫不猶豫:“怎麽了?”

“你怎麽确定那些禦史就會順着長寧,我們想要的方向說話呢?”

洛銜霜輕輕笑着:“因為那位禦史……我早就讓長寧去接觸過了。”

秦姝言笑了會兒,是有這麽一個類似的人:“所以那次長寧來送酒的時候你和他說的話這個意思?”

洛銜霜轉頭拍了下秦姝言的額頭,笑說:“你鈍感力好強啊。”

“不是,誰那時候就開始想着怎麽整人了啊?”秦姝言也無辜。

“那時候”其實也就是早先長寧來坤寧宮還頻繁的時候。

某日長寧提着些君山銀針來的時候,洛銜霜故意別有所指地提了句:“來這麽勤,殿下可當心着禦史的筆啊。”

長寧腳步一頓,甚至半只腿還懸空一瞬。随即他便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賭氣還是什麽,反正他說:“說便說了吧。”

“是嗎?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殿下……不怕嗎?”秦姝言抿着熱酒,擡眸瞧過去是帶着幾分玩味。

“你可真是一個……城府深沉的惡毒皇後。”話雖這麽說着,秦姝言還是思緒萬千。

雖然很多時候秦姝言也能夠預見一些事情,會提前和你就做些打算。

就像是辰妃那件事上,其實秦姝言從很久以前,早到辰妃第一次為難她,她便動用了奚瑛這條線,疏通了關系送奚瑛去辰貴妃旁邊,一步一步教她取得辰貴妃的信任……

但是,比起戰場的瞬息萬變、步步相扣,這樣相對安全的環境,到底是培養不出來洛銜霜這般敏銳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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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有的時候會有疏漏。

洛銜霜一邊琢磨着,一邊還是沒忘了鼓勵一下秦大小姐:“好啦,說的就像你準備來鬥倒季語山的東西不是提前了好久就籌謀的一樣。”

“你怎麽知道?”秦姝言擡起頭,還是下意識看看周圍,趕緊問洛銜霜。

“好吧我猜的。”洛銜霜也是突然想起來的,“就是覺得太順利了……奚瑛太突兀了。”

其實還有另外的原因,是那天洛銜霜突然想起來為什麽總覺得奚瑛很熟悉了。

所以洛銜霜問奚瑛:“我是不是見過你的,在別的地方?”

奚瑛猶豫一下,說:“如果秦小姐沒說的話那應當是行宮避暑,為季語山求情那個事。”

洛銜霜突然就笑了,她說:“那叫求情啊?”

“不算啊,但是至少表面是。”奚瑛也說得無辜。

但是這番對話讓洛銜霜印象比較深的,也不只是“避暑”這個特別早的時間,還有秦姝言。

看樣子,秦姝言早早就和奚瑛有了聯系,早在……奚瑛得到季語山信任,或者更早,在奚瑛去季語山那裏的時候——也就是她們入宮的時候。

秦姝言得意道:“厲害吧?提前這麽久預見的棋局。”

洛銜霜配合着:“厲害啊,特別厲害。”

開了春,絲綢經運河上來。

長寧送了張紙條給洛銜霜,寫得很簡單:記得回頭去挑一下,說是有些蠻好看的。

洛銜霜和秦姝言看到紙條都是不由得一愣:……

不是,你倒是說點正事啊?

這東西還是能挑的啊?哦,可以的。

“好吧,等着看戲了。”秦姝言很快就還是覺得,這麽有些不着調還更舒服些。

洛銜霜點點頭,攏了攏鬥篷。

雖然開了春,冰雪消融,但洛銜霜還是時刻裹着大氅,只是比早先輕便了些,外觀倒是一如既往地複雜。

“要不我們來猜一下,到底和長寧同謀的是哪位?”

“那你不如猜長寧用什麽法子攬過去的人。”秦姝言說完,還是補了一句,“說吧,賭注呢?”

“下次……我……”

秦姝言本來好好地捂手,一聽着前兩個字就明白洛銜霜的算盤了,跳起來就捂洛銜霜的做:“換一個。”

“憑什麽?你玩不起!秦姝言!”洛銜霜瞪着秦姝言說話說了一大堆卻也含含混混的。

秦姝言松了手,居高臨下看着洛銜霜,說:“罵得挺髒的呢?沒聽清,再來一遍?”

洛銜霜:“……”

洛銜霜沉默,洛銜霜瞪人,洛銜霜最後妥協了,她說:“那就後面再說吧。”

“成啊。”秦姝言愉快的答應了。

“那我猜那位範大人。”

秦姝言說:“我猜李大人。”

“好。”

半個月的風平浪靜,倒也是不容易了。

但很快,洛銜霜和秦姝言便聽見了消息。

“運送貢品的貨船被匪賊所截,少許損毀。”

奚瑛到了年齡,洛銜霜特意安排了出宮,所以這坤寧宮便還是只剩了三個人。

秦姝言說:“損的只是些茶葉,生絲損了點。不多,不影響正常交接,但是……也足夠了。”

洛銜霜坐在一堆糕點面前,聞言點着頭,卻在等長寧來。

——這賭約她非贏不可。

秦姝言走過去彎腰去看洛銜霜:“怎麽回事,心事重重的?”

“不知道啊,不知道是誰打的賭啊。”洛銜霜笑着,仰頭親了下秦姝言的下巴——她發誓,只是起猛了沒看好,絕對不是因為高度差。

傍晚,長寧倒是頂着落日來了,但看他卻挺急着走。

“猜猜看,最後結果?”

秦姝言說:“你先別說話,先說,到底是哪個禦史幫你的忙?”

長寧:“……?”不是,你們又在打什麽謎語?

“你不管,先說。”洛銜霜也轉過身來看他們,眼裏盡是期待,看向秦姝言又帶了些挑釁。

長寧突然就明白了:“幹嘛啊這麽重要的事你們倆打賭?”

“不讓啊?”這一刻洛銜霜和秦姝言倒是意見統一異口同聲了。

“好好好,李大人。”長寧頓了頓,說,“不準告訴別人啊。”

這話一出來洛銜霜就蔫了下去,像是正午歪歪斜斜的花。

誰贏誰輸不言而喻了。

秦姝言一邊忍着笑一邊追問:“那你用什麽辦法收買的人家?”

“怎麽胡說呢姑姑?”長寧端着架子,字正腔圓道,“都是為了大桁,清清白白,說什麽結黨營私這種傷感情的話呢?”

“……”秦姝言撇了撇嘴,“啧。”

“好吧,就只是……有那麽些人,會因為很多的原因,比如更深的野心,親人,名利,又比如一些莫名的原則。最後選擇變成大多數人眼裏的正直無私無畏的形象。”長寧停頓片刻,說,“有了突破口,一切都好說。”

洛銜霜聽起來也沒那麽意外,只是點了點頭,很快也就接受了自己沒猜對的事實。

“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猜到的?”長寧似乎是特別感興趣,問秦姝言。

秦姝言聳了聳肩,說:“就是感覺,感覺他很像。”

洛銜霜很快抓關鍵詞:“你很了解?”

長寧也略微挑一下眉,等待着後續。

“不熟悉,以前聽過,在朝好多年了。雖然是不顯山露水穩紮穩打,似乎也不沾派系。可我總覺得這樣的人往往是最可怕,也是最好用的。”

“你其實也沒有真正讓他為你辦事,甚至沒出面吧?”洛銜霜皺着眉說。

這話說出來,秦姝言便又開心幾分——想到一處去了。

“這麽說也沒錯,不過就是略微用了點手段,某日在朝上誇了他幾句,回頭應該被皇帝看中了,又順手表示了一下對那負責人的不滿……”

這樣的人,剛正不阿,也不欠人什麽,只要在原則範圍內,能還的都會還。

洛銜霜點點頭。

等到長寧走,秦姝言才說了憋了好久的話:“這種方法多聰明啊,又不關自己的事,又得了好處的。”

“前提也得是對對方足夠了解。”洛銜霜補了一句,還是贊同秦姝言的,“這樣,的确也是最明智的方法,又不是心腹,也成不了同盟,不如不拖不欠,給對方印象也好些,至少也不為敵。”

“這樣的人要是反了……那我們多難做啊。”秦姝言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到這種可能。

洛銜霜也愣了愣,還是笑着說:“他自己也說了,是個人,就會有突破口的。”

“罷了,不說了,這一局後續不重要了。”

“是啊,寧煙斜督辦,那邊革職,就看是誰的人搶到這位置了。”洛銜霜抛了顆花生。

——被秦姝言半道截胡了。

洛銜霜一擡頭,邊看見秦姝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洛銜霜吸了口氣,要說話卻先笑了。

“願賭服輸,踢你的要求吧。”

秦姝言吊着話題:“那我得想想。”

洛銜霜直覺不是什麽很好的事情,立刻就像貓一樣警覺起來了,等到秦姝言附在她耳邊說兩句話,洛銜霜臉都是木的。

“可以拒絕嗎?”

“不可以,願賭服輸。”秦姝言話一轉,語氣就帶上了撩撥,“而且……你怎麽會拒絕呢?”

“……”

秦姝言把墊了幾層才讓洛銜霜坐在秋千上好拿的糕點挪了地,說:“你坐過去些,給我勻個地。”

洛銜霜索性直接站了起來,說:“你抱我。”

“也成。”

月色下,秋千略微晃着,秦姝言始終用腳尖踮着地。

“銜霜。”

“嗯?”

洛銜霜偏過頭,秦姝言的吻便落在了唇邊,帶着若有若無的白茶香。

洛銜霜吸了兩口氣,錯開分毫,說:“我覺得呢……”

“你不覺得。”

呼吸交錯,洛銜霜攥緊了袖口。秦姝言的聲音響在耳邊:“怎麽,說的也是你,緊張的也是你。”

她的聲音帶着笑,洛銜霜不由得輕輕一顫。

洛銜霜偏了偏頭,又被秦姝言卡着脖頸轉過頭看秦姝言。洛銜霜想了想,低下頭親了親秦姝言的眼睛:“你不要說話。”

“不說。”

不說便不說吧。

至少你的心跳我聽得分明。

這一刻,我聽見你。以後的每一刻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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