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一連幾天的路程，讓她有點疲憊。

下了車，魏明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面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全是外婆打來的。看到叔叔發給自己的消息，笑着的臉一下變得僵硬，煩躁地關掉手機。

“魏明月，我先回去了，有什麽事記得給我打電話。”穆雲帆邊走邊說，以至于魏明月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和那只揚起的右手。

酒店門口，魏明月一眼便看到門口的照片，眼神晦澀不明。照片上叔叔将頭發往後梳起，臉上帶着幸福的笑，他的視線緊緊落在女人的身上，是她從沒有看到過的眼神，手摟住她的腰。

這張照片誰看了不說一句好，像極了才子佳人。這幅照片最滿意的還是外婆，看到後笑的合不攏嘴，一個勁地誇贊他們拍的好。

沿着指示，魏明月淡淡地走了進去，像其他嘉賓一樣，早早坐在椅子上等候這一對璧人出場。

還沒進去，便在門口看到了新娘，她穿着純白的婚紗，面料柔軟光滑，酒店的光打在上面，為她增添了一份溫柔，顯得那麽耀眼。

她選的這款婚紗是抹胸的設計，将她的身材很好地勾勒出來，純白的頭紗散落在肩頭，平白惹人憐愛，嬌俏的面容配上溫婉的氣質，沒有一點突兀，反而更加好看。

魏明月走上前甜甜地笑着，略顯親昵地說道：“傅阿姨，新婚快樂！希望你和叔叔能一直幸福。”

“甜甜，謝謝你！”看出她眼中的真誠，傅洛緯懸着的一顆心才終于放下，眼下她應該在房中坐着，與親朋好友合影才對，可她實在放心不下，特意在門口等着她，無視他人探尋的目光，一直等在這兒。

走了幾步，立馬回頭沖她友好地笑着，溫柔地說道：“甜甜，我知道你不喜歡陌生人叫你的小名，可現在我們要成為一家人了，現在應該可以叫了吧。”

她的氣質是那麽溫柔，站在那裏不疾不徐地等着她回話，俏皮地偏了偏頭，臉上始終挂着好看的笑，眼裏的笑意都快溢出來，專注地看着她。

魏明月的眼神落在了她的無名指上，雖然手上還沒有戒指，可她好像已經提前看過戒指的模樣，在腦海中細細描摹，輕聲說道：“戒指很适合你。”

“你說什麽。”傅洛緯依舊笑着望向她，站在原地耐心等她回答。

“傅阿姨，我們現在已經是一家人了，你不用那麽客氣，之前是我太不懂事了，還希望您不要在意。”魏明月笑着回答。

傅洛緯笑着跑向她，從伴娘手中拿了一個紅包，笑着塞到她手中，“甜甜，這個你收好。”說完提起裙擺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魏明月不知在想什麽，努力微笑，眼睛裏卻是悲傷的神色，執拗地擡起頭，輕聲說着，“叔叔，新婚快樂，希望你幸福！”

回頭往大廳的方向走去，轉身便看到叔叔站在自己身後，還沒來得及斂去臉上的哀思，就被他看見了。

兩人隔着一定的距離對視，總給她一種遙遙對視的感覺，中間像是有一條長河橫亘在二人中間。

她的表情變了又變，急忙收去臉上的悲傷，眼睛不知何時已紅成一片，錯愕地望着他。

她以為離叔叔很遠，那些情感便能被很好地遏制，可她錯了，那些思念仿佛藤蔓一般瘋狂都向上生長，永遠生生不息，将她的心緊緊包裹。

那份愛太過沉重，将她自己都壓得喘不過氣來，每到夜深人靜時，那些思念便如潮水一般向她襲來，一浪接着一浪，将她的心一遍遍拍打。

她再也沒有高三那年的勇氣，付出巨大代價換來的開口，讓她永遠封存了自己的內心，她害怕看到叔叔臉上的憎惡，她怎麽會不害怕呢。叔叔對她那麽好，她卻對他懷有那樣不堪的心思，如此龌龊的一面被血淋淋地撕開，擺在他面前。

倒真是應了那些人的話，“小心她後面是個白眼狼，反過來咬你一口，将你咬的血肉模糊你才會後悔。”那個人的話一直環繞在她心頭，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起來了，像是自動在腦子裏播放一般，揮之不去。

她無意中聽到別人對他的勸誡，站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害怕又氣憤，在心底小聲地為自己辯駁，“叔叔，我不是白眼狼，別丢下我。”

可她現在就是一頭徹頭徹尾的白眼狼，她不知道如何壓制自己那份情感，也不知道如何面對叔叔。在那個風和日麗的白天，他們隔得越來越遠，永遠也回不去了。

不知對視了多少，魏明月心如死灰地望着他，努力擠出一絲笑，她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站在原地僵硬地對他笑着。

“甜甜，祝福的話怎麽不親口對叔叔說，快過來。”像往常一樣，陸寒雨親切地沖她招招手。

魏明月先是一愣，歪頭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眸中含淚，眼神卻是那麽執拗，仿佛在說，叔叔你為什麽還要對我那麽好，不值得。

見她不肯過來，陸寒雨親自過去找她，走到她面前，親昵地拍了拍她的頭，柔聲說道：“甜甜，沒關系的。”

不知自己該以何種眼神回應他，逃避似的閉上雙眼，重重點了點頭。“叔叔，祝你新婚快樂，你一定要幸福。”

“甜甜也是，餘生也要幸福。”剩下的半句永遠埋藏在他的心底，連同他的那份永遠幸福下去。

“我會的。”

另一邊房間裏，傅洛緯細心整理頭上頭紗，對着鏡子幸福地笑着。

“洛緯，我覺得你剛才就應該好好待在房裏，出去找那個小姑娘幹什麽，平白落入口舌。”伴娘不解地看着她。

傅洛緯神色不明，眸中的笑意冷了下來，腦海中回憶起了另一件事。

“陸寒雨，跟我結婚吧。”咖啡廳裏，傅洛緯将心底的話直接說了出來。

饒是陸寒雨這樣直接的人，也當場楞在原地，臉上寫滿了錯愕，幾秒後很快恢複神色，嚴詞拒絕道：“對不起，我不愛你，這個要求可能辦不到。”

陸寒雨極有涵養，第一次見面時她就發現了，明明不願開車将自己送回家，甚至在聽到自己提出這個要求時，時刻波瀾不驚的臉上卻出現了幾絲裂痕，卻還是将自己捎上。那時她便知道他的性格，處事周全，也只有在那個小丫頭身上才會出現無措、縱容、甚至寵溺的神情。

那麽精明的一個人會在一個小姑娘身上裁跟頭，就讓她不得不多想，想一步步探尋他的內心，沒想到先讓自己陷進去了。

越了解他，她就越喜歡，也想将眼前這人拉下來，想看他在自己面前露出無措的神情，那樣溫柔的目光她也想擁有。

只是當時那小丫頭太小了，看不出陸寒雨對她的特別，還在心底暗暗生氣，她明明都生氣了，叔叔還是将她給捎上了。

那一次後，她和陸寒雨的聯系也僅僅是生意上的往來，她的名字冷冰冰地躺在他的通話記錄裏，她明确地知道，要不是這次他們已經合作了，只怕他會因為維護魏明月而斷絕所有聯系。

只因為她清晰地碰到了陸寒雨身上的逆鱗，甚至連底線都算不上，卻見識到他的另一面。

傅洛緯優雅地端起桌上的咖啡，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笑着說道：“不愛我也沒關系，我只是覺得你适合結婚罷了，作為一個結婚對象，你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我父母他們也對你十分滿意，我現在剛好也想結婚了。無非是完成父母交代的任務，搭夥過日子罷了。”一邊說一邊無聊地攪拌杯中的咖啡。面上雲淡風輕，不像是決定自己的婚事，倒像是和他來談判。

“不好意思，傅小姐還是找別人吧，這個忙我幫不了。”說完陸寒雨起身就想走，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傅小姐”傅洛緯在心底反複呢喃這個詞，噗嗤一聲笑了，他要跟她保持距離，她就偏不如他的意。

察覺到自己失态，立馬嬌羞地捂住嘴，氣定神閑地叫住他，“陸寒雨，你我都是聰明人，倒也不用急着拒絕。就算不是為了你自己，為了那小姑娘，你也該好好想想。心頭的那根刺，你不主動拔掉，它就永遠藏在心中，如鲠在喉。”

傅洛緯指着他的心，淡淡地笑着，“你不将它徹底拔掉，那處就永遠會痛。你也不想給那小女孩任何莫須有的希望吧，她身旁的那個男孩子應該是喜歡她，你總不能讓她因為對你的感情永遠止步如此吧，她也該有她自己的生活了。”

這一段話，她說的不急不緩，卻像是一根針一樣狠狠紮進他的心裏。如她所願，她又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撕裂的表情，對他莞爾一笑。

從容地端起面前的咖啡，輕輕喝了一口，說道：“我不着急，你慢慢想，想好了再給我答複。我衷心地希望你我二人達成共贏的局面。”

看着陸寒雨臉色的變化，說出的話卻着實讓她震驚到了。

“你還查到了什麽，一并說出來。看來是因為之前我對你太過放松，以至于讓你走進了我家老人的心，外婆可有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陸寒雨看着她的時候，臉上帶着淺淺的笑，眼裏的冷意讓她不禁泛起了冷顫。

用這樣的手段威逼利誘，就在她以為不會成功的時候，陸寒雨居然約她見面，親口答應了。

她卻沒有一點高興。

傅洛緯很聰明，她準确無誤地抓住了陸寒雨的命門，知道一旦涉及魏明月的事，他一定會乖乖束手就擒。

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對魏明月居然懷着如此深重的情感，深埋心底，不讓任何人探究。究竟是不知道，還是不敢知，傅洛緯也不敢妄加評斷。

她只知道她贏了，陸寒雨會是一個很好的丈夫，以後會成為一個很好的爸爸，是最佳的結婚人選，自己不讨厭他，對他甚至隐約有點喜歡。這個男人，她是勢在必得。高中時期的魏明月鬥不過她，大學時期的她照樣鬥不過。

都已經到了最後一步，魏明月就是這唯一的變數，雖然已經讓外婆替自己給魏明月敲了一次警鐘，可她還是怕，害怕最後一步功虧一篑。

她怎麽能不害怕，偷來的幸福永遠如履薄冰。

“洛緯想什麽呢，剛才叫你半天都不答應。”伴娘搖晃她的肩膀。

“沒什麽，就是想到一些之前的事。”沖她甜甜的笑着。“還有我在門口見魏明月的事不要再提了。”傅洛緯回過頭特意叮囑道。

“好”伴娘寵溺地應道。

剛在門口見到魏明月，她的心中一下就有了主心骨。知道魏明月不會阻攔自己，所有的後顧之憂都沒有了，頓時覺得輕松不少。

音樂響起，傅洛緯挽着爸爸的手踏入婚姻的殿堂，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自己身上，帶着祝福、喜悅。

魏明月在底下默默地看着他們，心底送上自己最真誠地祝福，耳朵裏再也聽不清任何聲音，拿起手中的相機，對着臺上的他們拍了一張。

這個相機是叔叔送給自己的升學禮物，他希望在大學的時候自己能多出去看看，将大學的美好全部記錄下來。可能要讓他失望了，裏面沒有一張外出游玩的照片，全是他的素描畫，燈光下，她一筆一筆描摹。

這張婚紗照是她相機裏唯一的彩色照，時至今日，再也沒有內存。

新人的頭頂懸挂着無數燈光，像是星星點綴，頭頂的星光繞成一個又一個環形，叔叔和她站在下面，如同衆星捧月一般。一旁的白色階梯，純潔又美好，一步一步向上攀延，與頭頂的星光連綴。四周堆滿了鮮花，雜亂而有序，在底下好看的排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