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仇人相見

仇人相見

随着乳母的話音剛落，無數的火光就在歡兒的眼前炸裂開來，原本井然有序的城主府裏一片火光，逃命聲、推搡聲不絕于耳。

歡兒拉着乳母四處躲閃着逃命的人群，想找到自己的娘親，挨進前院的窗軒旁，才發現前院裏早已經擠滿了人，那些人衣着和她們歇月城裏的服飾完全不一樣，甚至都帶上了蒙面的頭盔。

是的，那就是一群烏合之衆。

所以才不敢于真面目示人的。

歡兒心裏想。

“天吶，押着夫人的，這不是暄澄少爺麽？”

夜晚裏的火光亮如白晝，內院裏的人終于出現在了前院，一身素雅的城主夫人面無表情的随着一個高大的男子來到了前院，唯一不妥的畫風是那男子手裏的一柄彎刀緊緊地挨在那城主婦人的脖子上。

“母親，我們又見面了。”

那高大的男子放下手裏彎刀的時候，也順手拿下了臉上的面具，那俊逸的面容，溫柔的笑意似乎還是記憶裏的那個暄澄哥哥，歡兒在看到暄澄哥哥的瞬間，腦子一下進入了宕機模式。

“暄澄，沒想到你還是放不下。”

城主夫人在見到了暄澄之後，沒有任何驚訝，所謂的仇怨，只要沒有釋懷都會有人去承擔後果。

而她也在今日為了當年自己的一時心軟，付出所有的代價。

“母親，孩兒是回來了。”

暄澄眼裏瞧着一片清明，可此刻的心裏早已是驚濤駭浪。

今日自己所作的，對于他而言，無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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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于眼前的這個自己稱之為母親的人，也許是錯的。

這一路，他大步而來。

這一路，他的心也在不斷的糾結，遲疑。

“可亦初的父母之仇，奪城之仇，哪能這般容易？”

暄澄公子其實很喜歡眼前的這個母親，從他記事起，他就待在了這個歇月城的城主府裏，這裏擁有世間所有美好的一切。

寬敞無比的庭院，明理英勇的城主大人，溫柔賢惠的城主夫人，天真可愛的小歡兒，就連這個府裏的下人都是安分守己，他無憂無慮地在這裏度過了十五年的歲月，那是他至今為止永遠想珍藏起來的歲月。

若不是那一年自己想随着父親大人出去見識一下歇月城外面的世界，他也不會遇見他原先的族人……

那是一段無比晦暗的歲月，他以為自己會必死無疑，可沒想到還能峰回路轉，讓他這個一向自诩自己會是這個世間最最清風明月的翩翩佳公子，一下成為了世間最陰暗的存在。

而這一切都源于那隐秘的覓谕族。

“孩兒只不過想把這歇月城改回覓谕之城罷了。”

暄澄公子心裏說不出來的一股悲涼，也許當他準備要踏平這個歇月城的時候，很多東西都已經回不去了。

可好像有些東西，他從沒想過要舍棄。

“成王敗寇，從來都是至理名言。你作為覓谕族的後裔，做的很好。”

城主夫人知道這孩子是個可造之才，這些年她也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只是她忘記了歇月族和覓谕族從來都是死對頭，是她當年看着襁褓裏的孩子，心生恻隐之心，才放棄了斬草除根的機會，才會讓今日的歇月之城毀于一旦。

她就是整個歇月城的罪人。

歡兒，希望你早已經逃出生天了，只要離開這個歇月城，應該就能有活下去的機會。

“嗯，母親，看，這是父親的頭顱。”

暄澄公子讓後面的侍衛打開了一個盒子，那血淋淋的頭顱不就是歇月城城主，城主夫人見了不由得肝腸寸斷，原先以為這孩子養了這麽多年，總還能顧及一下昔日的恩情，原來都是她想多了。

“還記得小時候父親教我騎馬射箭的模樣，他是個好父親，可暄澄也時常會想，若是亦初的父親還在，這些事情應該也會做的很好。”

暄澄公子臉上有淚，這些年，他一直把仇人當做自己的親生父母，哪怕自己狠下心來殺了自己的殺父仇人，可他的心裏感覺最無奈的竟然是為何這人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就連眼前的母親，他的內心也是無比希望這就是他的親生母親，可是他知道都是假的。

他們把他抱回來養大，只是為了滿足他們自以為是的善心，而這些善心從來都不是弱者所需要的。

城主夫人聽到暄澄這般說話，不由得想起了當年暄澄的父母，覓谕城主戰敗自殺，而他的夫人也随之自殺相随，留下了一旁襁褓中的孩子。那時候她的歡兒還沒出生，還沒明白父母和孩子被硬生生分離的那種的痛苦，如今知道了，可她知道哪怕知道那種痛，眼下也不能開口述說些什麽。

往事已矣，斯人已逝，可有些苦，有些難，還是要有人去承受。

眼前的暄澄，雖然清朗如昔，可她這個做了十五年的便宜母親卻知道眼下才是這孩子最痛苦，最難受的時候，而她既然如今都當自己是這個孩子的母親，那不能再去擋他的路。

“既然夫君已經離開，做妻子的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城主夫人凄然一笑，一把搶過了身旁侍衛手裏的大刀，自刎而死。

在她倒地的瞬間，天地似乎都成了一片潔白，她只希望自己的歡兒，以後能吉人天相！

“母親！”

窗棂後的歡兒初見暄澄哥哥的時候，心裏是又驚又喜。一個從小陪伴自己長大的哥哥消失了五年，再次出現，那種驚喜也是不可抑止的。

只是所謂的驚喜總是伴随着巨大的驚吓，看着昔日裏對自己最好的暄澄哥哥拿着刀架着自己的母親，看着自己最喜歡的暄澄哥哥拿出了自己父親的首級，看着自己的娘親自刎在眼前，她這個唯一的女兒該做些什麽？

她想在第一時間跑出去，去問問她的暄澄哥哥，為什麽要這樣對他們的娘親？

為什麽要殺了他們的父親？

為什麽就那樣眼睜睜的看着他們的娘親死在他們的面前？

“小姐，我們快離開這裏。”

乳母這時候也是悲憤交加，可知道眼前的情況不能允許出什麽意外，在小姐失控出聲的時候，她一把捂住了歡兒小姐的嘴巴，可那聲心神俱傷的凄厲之聲，還是驚動了那暄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