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蝶逝

十一月的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宮中的石板路更是涼氣逼人，春蝶跪在地上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害怕的全身不停的顫抖着。

傾雲宮內，我們全宮的秀女和宮女全部到齊，包括了“中毒”的伍月娥和被陷害的馮若岚。

“怎麽會是你？”惠如氣急的問道，言語中摻雜着痛心和失望，春蝶和惠如都是滄州人，春蝶剛入宮那會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會，經常受人欺負，惠如在當時就已經有品級了，所以一直幫助着春蝶，常常保護她，春碟跟在惠如身邊也有一年了，惠如待春蝶猶如自己的親妹妹，惠如是如何也沒有想到會是春蝶在木薯粉中下毒的。

春蝶跪在地上，只是不住的磕頭，哭泣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惠如看見春蝶這個樣子，更是痛心，眼淚不住的掉下來，問道：“春蝶，你跟了我那麽久，我很清楚你的為人，你是不會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的，一定是有人指使你的，是不是？”

春蝶擡起頭，一雙眼睛哭的通紅，她猶豫半天，最後緩緩抽噎道：“沒有人指使奴婢，是伍宮女前幾天罵奴婢手腳笨，奴婢一直懷恨在心，所以才在伍秀女的木薯粉中下毒的，奴婢也是一時想不開，一切都是奴婢的錯。”

伍月娥聽了氣急敗壞道：“我只是看見你端盆水都端不好，就随便教訓你兩句，你盡然就想害我，我打死你這個該死的奴婢……”伍月娥說着激動的伸出手上前就要打春蝶，被我和惠如給拉住了。

我對着激動的伍月娥大聲說道：“伍秀女請息怒，奴婢覺得此事不是這樣簡單。”我對着傾雲宮上下幾十人說道：“大家想想，春蝶一個小小的宮女，哪來的木薯粉呢？一定有幕後主使。”

大家議論紛紛：“是啊，肯定有幕後主使。”說着，在伍月娥的帶動下，衆人逼問春蝶。

春蝶一直低着頭，眼淚不住的掉落，最後，她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拉起了惠如的手，懇求道：“惠如姑姑，春蝶只想将這件事告訴你，可以嗎？”

惠如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春蝶，點了點頭。春蝶将惠如拉到牆角，剛要開口，傾雲宮的宮門急切的被人敲響着。

平兒打開了宮門，一群人湧了進來，走在人群前面的是內務府的孫公公。

我心中以知事情不好，惠如也知道情況不妙，将春蝶擋在了身後，上前問道：“孫公公怎麽這麽有空來我們傾雲宮？”

孫公公是內務府的首領太監，專門負責後宮內宮女太監犯錯後的處置，只是今日的事只有我們傾雲宮的人知道，而且宮門緊鎖，根本沒有人有機會出去通風報信，孫公公是怎麽知道的呢？看來這件事遠比我預想的還要複雜，說不定幕後是一個背景極大的主子。

孫公公裝腔作勢，發出獨特的尖細的嗓音，說道：“聽聞傾雲宮裏出現了宮女用木薯粉毒害秀女的事情，慧如，你還想欺瞞本公公嗎？”

孫公公專門負責宮女太監的犯罪處置，所以在宮中地位頗高，惠如一個從五品宮女是不敢正面與孫公公交鋒的，惠如恭敬的說道：“孫公公消息果然靈通，奴婢也正在調查此事，只是還未查出來結果，本來打算查出主謀後再交與公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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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公公在衆宮女前面裝腔作勢的走來走去，一個個的看了一遍，最後落在了春蝶的身上，“你就是那個毒害秀女的小宮女？”

春蝶本來就害怕，這下孫公公親自問，早就已經吓得不行了，連忙跪在了地上。

惠如這時候想幫忙也是沒有辦法的，惠如咬了咬牙。

“既然已經找到了兇手，下面的事就不是你一個從五品的宮女可以管的了。”孫公公對着惠如說道，特意将從五品幾個字說的重了些，孫公公是四品內監，在這等級制度森嚴的後宮內，官大一級壓死人，孫公公對着自己的幾個随從說道：“将這個小宮女帶走。”

孫公公的随從不由分說就将跪在地上的春蝶擒住，此刻的春蝶已經腿腳不聽使喚，吓得不能動彈了，孫公公的随從兩個人一人抓住春蝶一只胳膊，将春蝶拖走了。

春蝶被脫走的時候不住的回頭望着惠如，眼睛裏充滿了悔恨的淚水。

“春蝶……”惠如也已經泣不成聲。

已經沒有戲看了，衆秀女紛紛回房，伍月娥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罵上一句，“該死的奴婢！”馮若岚更是一臉冷漠的看着一切，仿佛這一切都跟她無關。

第二日，內務府傳來消息：宮女春蝶畏罪咬舌自盡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因為在昨日孫公公闖進傾雲宮的時候，我就知道春蝶這個命是保不住了，只是春蝶死了，幕後黑手就斷了線索，更加無從考證了。

春蝶的死對傾雲宮內這些每天做着美夢的冷漠秀女們并沒有太多震撼，但是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也少了很多風波，我和惠如每天都祈禱着時間快快過去好了。

春蝶頭七的時候，我和惠如相約三更的時候偷偷在宮內角落裏給春蝶燒些紙錢，畢竟大家同為大梁後宮的宮女，盡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好讓春蝶在黃泉路上走的順暢一些。

我和惠如等到全宮中人都睡下了以後，偷偷的摸到了宮南牆角，惠如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紙錢，蹲在地上燒了起來。

我看着這些紙錢在火焰中很快就變成了灰燼，不免有些感慨，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跟春蝶一樣死在宮中，會不會有慧如這樣的人來祭奠我呢。

我正想得入神，只覺得身後有聲音，我立刻警覺的回頭，看見了身後站着一個人，借着火光倒影，我看到原來是馮若岚。

“馮宮女！”我驚訝道。

馮若岚快步走到了我和惠如的身前，她手裏還捧着一些小點心，馮若岚說道：“春蝶生前很喜歡吃這些點心，今天是春蝶頭七，我來送送她。”

惠如沒想到馮若岚會在這個時候來送春蝶，感激的說道：“馮宮女有心了，春蝶泉下有知，看見我們這麽多人來送她一程，也該安心了。”

馮若岚将手中的點心都扔入了火堆裏，我很納悶平日裏冷漠的馮若岚竟然會送一個跟自己毫無瓜葛，還曾經陷害自己的小宮女，我看到了馮若岚的眼角有淚關在閃爍，恐怕馮若岚也跟我們一樣，帶着一個面具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