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小教師23

第77章 小教師23

唐周聽見江傅遠在劃火柴的聲音。唐周轉頭看過去,看見江傅遠手中拿着火柴,嘴裏叼着煙,他稍微将自己的腦袋低下去,讓那要燃起來的火焰點燃香煙。但是在這池塘邊,裹挾着潮冷的夜颸吹拂過來,即使江傅遠攏着手掌都不能夠将這火焰保護好。

火焰足夠灼傷人的手掌,再往裏面靠近籠罩,必然會讓任何人都感覺到灼燒的疼痛。但是不靠近過去,卻又無法保護好這弱小的火焰。

唐周走上前去,擋住了江傅遠池塘迎面吹來的風,也伸出手去籠罩着脆弱的火焰。小小的火焰逐漸燃起來,他們的手掌輕輕地靠在一起,指尖也輕輕接觸在一起。唐周的眼睛一直凝望着那好像無法複生的星火,在看見火焰重燃的時候,照亮的面孔上呈現了一抹極為燦爛的笑容。他甚至高興地說:“快看,點燃了。”

他的五官在這漆黑裏被這暖黃的火光照亮,這光亮也映照在他黑潤的眼瞳當中。他擡起眼眸來看了江傅遠一眼,明亮的眼睛裏也點燃着明亮。他笑着和江傅遠說:“點燃了。”

他們這個距離足夠接近,可以在這樣的距離嗅聞到對方的味道,也可以看見眼瞳中的不僅僅是倒影的火光,還有對方的身影。

似乎見江傅遠一直沒動,唐周的手輕輕攏了江傅遠的手掌,而讓江傅遠稍微将手臂往上擡了一點,這樣才能夠讓這火光将香煙點燃。

唐周說:“再不點就滅啦。”

他的手指這下是真的無可避免地去籠罩着他的手掌了。他将他的手掌覆蓋着,感受到他的體溫與柔和。江傅遠抖了抖手中的火柴梗,讓那已經灼燒到指尖的火柴熄滅。唐周見江傅遠在這抽煙,他肯定是要抽一段時間的,畢竟他總不能一邊開車一邊抽煙。所以唐周和江傅遠說:“也給我一根吧,江老板,我保證這一次絕對不浪費。”

唐周這樣和江傅遠說。

江傅遠笑了一下,正是這樣的笑容,才能夠讓江傅遠眼眸深處的怔愣稍微地消失而去。然後,他又變成了那個不輕易被看透的、生意場上雷厲風行的江傅遠江老板。

他也依舊用着一種與以前無異的語氣說:“你叫我一聲小叔叔就給你。”他明顯用的是一種調笑的語氣,沒有蘊藏任何的惡意。

唐周也聽得出來其中的意味,知道他也是真的沒有惡意,只是一種簡單的玩笑而已。于是唐周也笑着說:“江老板這麽喜歡我喊你小叔叔嗎?”

江傅遠終究還是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香煙盒來,他從裏面抽出一根。江傅遠也在這時候回答了唐周的問題,他告訴唐周說:“因為覺得很有趣。”

他也毫不避諱地說出這個想法,唐周覺得江傅遠這個人很坦誠。他伸手接過江傅遠遞過來的香煙。他正打算叼在嘴裏,去劃火柴,但是江傅遠忽然接近過來,他低下頭,就着唐周舉起來的手低下頭去用嘴裏的香煙接觸,将另外一根點燃了。

唐周呆呆地看着在他眼前稍微彎腰低下頭的江傅遠。在這昏黑裏,江傅遠垂着眉目,顯露出一種溫順的神态。在這距離,唐周又再一次嗅聞到從他的衣領口蔓延出來的清淡小衆的香水味。

“在這裏火柴這麽難劃,這樣更方便一點。”将唐周手裏的香煙點燃之後,他擡起頭來,用手指将手中的香煙抽出來後,輕輕地抽了一口。他吐得很輕,沒有将這煙霧直接噴在唐周的臉上。

唐周稍微轉身過來,面朝着這一塊池塘。風迎面吹拂過來,并不是太過強烈的夜風讓唐周依舊感覺到舒适。他和江傅遠并肩站在這裏,身後稍微靠着汽車的引擎蓋,全然是一副悠閑的姿态。

唐周和江傅遠談起一點小事,唐周只是問他關于陳紹的事情,唐周也不知道怎麽會想起來陳紹了,但還是去詢問江傅遠。他和江傅遠說:“你知道陳紹的情況嗎?”

江傅遠說:“陳紹?”

唐周怕他起疑,就和他說:“關于陳纖家裏的家庭情況,我還是需要了解一下的。”

江傅遠用手指抖了抖香煙上堆積的煙灰,他和唐周說:“陳紹那個人啊。我大概記得一點吧。之前我們兩家的地挨着,小時候還一起玩泥巴。我只記得他家不太安逸。他有一個吵吵嚷嚷的爸爸,喜歡酗酒。喝醉了就揍陳紹,而陳紹的媽媽在生下陳纖的時候就難産死了。他們家當時就只剩下陳紹、陳大爺,還在吃奶的陳纖,一條黃狗以及他那個吵嚷的爸爸。我到現在都記得,每一次他爸張嘴嘴巴大喊大叫的樣子,真的煩死人。你看陳紹不愛說話那性子,看着像是被他爸給煩的。後來他爸喝酒喝多了掉池塘裏淹死了,他們家就陳紹一個人撐着,畢竟陳大爺年紀已經很大了。不過後來,我出去了,也就不知道他家的其他情況。”

唐周愣愣地聽着,忘了抽煙,煙灰堆積成了很長的一截。唐周又問:“那、那林嘉陽呢。”

“林嘉陽啊——”江傅遠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但是他還是回答了唐周。他和唐周說:“林嘉陽可算是最為聽話的小孩了。我記得的是這樣。學習很努力、做事很乖、很早就會出去幫助爸爸媽媽幹活了。就是愛哭,其他的沒有什麽缺點。我還記得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叫嘉陽,是因為他爸爸希望能夠每天都有好太陽,畢竟是種地的,一天的好天氣就是大好事了。他家裏沒什麽大事,一家都很和睦。就是林嘉陽這個人很念舊,明明有機會去幹別的事情,非要回來這個小村裏忙碌着。畢竟他當初考上的學校也很厲害。他家人不支持他這種做法,和林嘉陽吵了一架,他爸爸媽媽就去鎮裏住了,他自己一個人待着這裏。”

掉落下來的煙灰帶着一點點灼熱的感覺,唐周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江傅遠輕輕碰了碰,才讓那煙灰不燙着唐周。唐周擡起頭來看着眼前的江傅遠,江傅遠原本用發膠梳理得極為整齊的頭發被吹亂了,幾根淩亂的發絲散落在額頭上,讓他徹底地散發出了那種散漫英俊的意味。江傅遠問唐周:“那你呢?唐老師。”

唐周沒有想到江傅遠會将話題轉移到自己的身上,他愣了愣說:“什麽?”

江傅遠問:“你考的是名牌大學,為什麽要千裏迢迢來這個小村莊教書?”他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笑容,是一抹嘲諷的笑容。他說:“我可不信什麽狗屁理想,你說點別的。”

原主為什麽要來這麽遠的地方教書?唐周回憶了一下自己所看到的資料,他如實地告訴了江傅遠:“我祖母就是從這個村莊出去的。”

江傅遠靠着汽車的引擎蓋,他凝望着那池塘,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他說:“你也和家裏不合?”江傅遠轉頭去看唐周,剛好唐周也擡起起來,兩個人的嘴裏都叼着煙,在這黑暗裏點燃的兩點星火接觸到一起,徹底互相融合。那粼粼的波光依舊照映在他們的臉上,成為一種浪漫柔和的熒幕。

“在這個年代,吃穿還是問題,家裏就肯定會有一些摩擦。”唐周說。然後他偏頭過去,将接觸在一起的星火分開。他慶幸兩個人沒有挨得太近,要不然就直接蹭到唐周的臉上了。

江傅遠說:“也是。”然後他沒有再說話了。

唐周有好多事情想說,所以才剛剛安靜一會兒,唐周抖了抖煙灰後就說:“江老板,談戀愛是什麽樣的感覺?”

“你怎麽問我?”

“因為江老板看起來很有經驗的樣子。”

江傅遠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笑。他說:“我只能說你問錯人了。”

“為什麽?”唐周有些驚訝。

江傅遠說:“我十幾歲就出去打工了。每天都很累很窮,打完一天工倒頭就睡。哪裏有時間有精力去找女朋友?再說,當時我還又醜又窮,哪裏有女孩子看得上。後來機緣巧合下發了,身邊的人都玩得亂得很,包廂一間一間地開。我倒是不敢和他們胡亂鬧騰,主要是怕得病。我之前知道有個人就是瞎玩得病死了。全身都爛了,就是因為這些事情鬧的。當時的事業也不太穩定,除了必要的飯局,每天就去廠子裏看貨,去外地找好的布料,每天都來回跑。現在事業有點穩定,就拖到現在,沒談過戀愛沒上/過/床。”

唐周想起來之前的事情:“但是你之前——”

“你要說第一次見你那天嗎?那天紡織廠的人給我送人,希望我能夠和他們合作。一開始送來一個女的,我趕走了。我以為他們又送來一個男的,就想把你吓唬回去。讓紡織廠被送人了。才故意去咬你咬得那麽重,讓你以為我有性/虐的傾向。到最後是我誤會你了。真是對不起。”

他說完,煙已經抽完了。他低着頭将扔在地上的香煙踩滅,看他的樣子和剛才話語之中的內容,顯得很頹疲沮喪。唐周第一次在江傅遠身上看見這麽鮮明可愛的反應,于是唐周忍不住笑出聲來。

江傅遠擡起頭來,他的手掌狠狠地揉在唐周的腦袋上。“你這小子是在取笑我現在還是個老/處/男嗎?”他故意用一種咬牙切齒的方式說話,讓唐周聽了更覺得好笑了。

他的手掌揉在唐周的腦袋上,讓唐周的頭發都被他揉得亂糟糟的。唐周去躲,無論怎麽樣都躲不過他的手掌,于是唐周趕緊求饒說:“不是不是。我不是笑你這個。”

“那你說,你笑我什麽?”

唐周笑着往後退,也實在不好說他覺得江傅遠的表情很可愛。他忽然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後抵着的是汽車的引擎蓋,往後一退,就立即一下子就往後倒去。而這時江傅遠也壓過來,他将唐周壓在這引擎蓋上,然後他對唐周說:“你再笑,我現在就辦了你。那麽我就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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