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餘燦在兩年前畢業于居易中學。

所以現在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夢！

餘燦站在高三（14）班班牌下，腦海裏蹦出一個畫面。

靈堂、靈幡，還有唱念做打的和尚、哭泣的餘西……

有人過世了。

過世的是餘燦的爺爺，餘西的父親。

“滴答——”

下午兩點四十分。

餘燦從夢中醒來，頭頂電扇轉得呼啦作響。

她坐在殡儀館的食堂裏。

食堂前後開着冷空調，空調被吸煙打牌的兩桌男人占據位置。

“還真是夢。”餘燦站起，喃喃。

在夢裏，再不合理的存在也會被合理化。

她看向食堂外，食堂外，八月的太陽火辣辣烤着大地。

餘燦一掀開食堂的塑料門簾，滾燙的風就呼呼往她臉上招呼。

【8月2日上午10點左右，一名年輕游客在徒太山景區山頂翻越安全護欄跳崖。經公安部門查明，該游客已跳崖身亡，年僅22，來自D省平水市。】

食堂門口，洗菜的阿姨這會兒沒在聽小說，在聽新聞。

新聞的內容很耳熟。

原來在夢裏聽到的新聞就是出自這。

餘燦不由多看洗菜的阿姨一眼，然後離開食堂，縮進外邊的樹影裏，一路走回靈堂。

靈堂裏，和尚在唱念做打，男人在抽煙閑聊，還有女人們，正在忙着折元寶，為故去的人添一份通往異世的薄禮。

“來，小姑娘錢拿着。”忽然，一個男人遞給餘燦一個長方形、半個巴掌大的小白包。

餘燦從茫然中回神，低頭看向男人遞過來的白包。

白包裏裝的是錢。

男人按照當地習俗補了一個一元硬幣，然後說了自己的名字。

說完，他看着餘燦在白包上寫下他的名字，離開，回了靈堂。

靈堂內，二手煙白蒙蒙一片。

餘燦聞不了煙味，就頂着熱浪，站在靈堂外檐下。

檐下，她将男人給的白包放進腰間挎包裏。

餘西說，餘燦是學會計的，所以這次所有親戚送的錢由她保管、計算，以此作為未來成為會計的練習。

可餘燦自己心裏明白，她這一輩子都成為不了會計。

算賬不是她擅長的。

會計也不是她能當的。

“嘩啦——”

有人掀開了靈堂的門簾。

是餘燦的奶奶。

奶奶說，需要餘燦進去了。

具體做什麽，餘燦聽不明白，便按着別人的意思做。

在靈堂裏，她或坐或站，整個人像是抽離在現實外，有些恍惚。

夢裏，前桌說，她家中有人過世了。

原來，過世的是她爺爺。

她爺爺怎麽就過世了呢？餘燦看向那張遺照。

遺照上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餘燦想起來，爺爺是得癌症走的。

一場病，好不容易熬過一年兩個月，但更多的年歲，卻到底是沒能挨過去。

人很匆忙的，就離開了這個家。

餘燦能做的，也只有彎腰叩首，為親人最後燃上三炷香。

“滴答——”

晚上五點半。

入席，吃飯。

餘燦坐在座位上，面前是豐盛的飯菜。

她快速吃着。

沒一會兒便結束，回了靈堂。

今晚的事還有許多。

餘燦獨自站在靈堂外，喂着蚊子，說實話，她整個人還有一種不真實感。

于是，她打開了手機，點開某APP。

某APP上推送詞條：【古今妖怪大全之雪鬼。】

配圖很抽象，但又很有意思。

再加上餘燦本身就是個喜歡志怪故事的。

所以這詞條成功吸引了她注意力，引着她打開。

打開後，裏面是一篇小短文。

小短文顯然是別人胡亂編的，說什麽徒太山有雪鬼。

徒太山——就是那個最近鬧得沸沸揚揚，說有年輕游客跳崖的地方。

據這位昵稱是神婆的小編說，徒太山裏住着雪鬼。

雪鬼最善攝人魂魄，若有人遇上她，她就會吃了人的魂和魄，然後鑽進對方身體裏，取代她。

可餘燦如果是雪鬼本鬼，她認為，取代人、成為人其實挺不劃算的。

畢竟，雪鬼做了人，大概率就得按人的行為邏輯做事。

而按人的行為邏輯做事，她就不能久待徒太山，遲早得離開進城。

而進城的雪鬼要是再吃人，還挺容易被橘子請去喝茶。

所以要是這樣，倒不如繼續留在深山老林裏，每天随機抓一個幸運兒填填肚子。

以及……餘燦真心認為，雪鬼要是取代了某個人，大概率做人做不久，就會跑路回山裏。

畢竟，大部分人的生活壓力還挺多重的，不像雪鬼，一天天的只需要考慮肚子有沒有填飽。

“滴答——”

晚上六點半。

按照當地習俗，在第三次和尚領着逝者親人唱念做打一番後，開始焚燒逝者的衣物、貼身用品和金元寶。

焚燒時，天已經黑了。

餘燦作為孫女，跟在餘西身後，走到一個直徑大概兩三米的圓形凹坑旁。

凹坑裏，被燒黑的鐵架上，架着需要燒給逝者的東西。

東西共兩大布袋。

火在上邊燃起。

黑煙很快就跟着翻騰湧出、缭繞在上空。

上空，餘燦瞟了眼黑煙，然後被餘西催促着跟在身後，開始繞着凹坑打轉。

這打轉需要轉三圈。

披麻戴孝的家人、親戚們，圍成一圈轉着，畫面由黑、白、紅三色組成。

“滴答——”

六點四十。

唢吶聲和鑼聲再次響起。

餘燦倏忽回神，看向凹坑旁被火光照亮的白牆。

牆上是飄動的一個個黑影。

黑影摩肩接踵。

餘燦突然發現，她的影子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