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kkk

“樓上那個小師妹真倒黴……”

梁芷川拿着杯子去茶水間接水，還未走進去就聽見窸窸窣窣的一陣聊天聲，很像電視劇裏八卦的場景。

他癟癟嘴，對這種事情顯然不太感冒，為了給裏面的人提個醒，故意走重了幾步。

效果顯著，茶水間的說話聲戛然而止，他走進去，眼觀鼻鼻觀口，徑直走到飲水機處，把保溫杯放上去後，然後抱臂立着，如庭庭的松柏。

飲水機在嗡嗡加熱，整個茶水間只餘下水流聲，咖啡機旁邊的兩個女碩士端着雀巢的紙杯，時不時偷偷瞟他。

梁芷川接完水擰上蓋子，拿了就走人，走到門外卻突然慢了兩步，伸手打開杯蓋，果不其然，裏面又跟夏夜的田野似的，細碎的聲音又起。

“剛剛說到哪兒了……哦，那小師妹聽說是今年梁老剛收的學生，弄丢大家的實驗數據這種事也不知道他會怎麽處理……”

臉色一變，像是琴弦啪地一聲斷了，梁芷川腦海裏反反複複響着餘音，連裏面說些什麽再也聽不見了。

梁老收的女學生，除了她還能是誰？！

倉促間往前走了兩步，一時不察，手募地一痛，才發現杯子裏的熱水撒了出來，手背上瞬間紅了一塊。

梁芷川皺眉把它放在辦公室門口，大長腿一邁，三步一個臺階往六樓走，他不斷想着。

那小妮子膽小又敏感，平時蠢得一塌糊塗，腦子始終缺根筋，可……

她到底哭了沒有？

上了六樓平臺，一眼望過去，長長的走廊盡頭，梁元之的辦公室門前圍了一群人。

一半是湊熱鬧的，一半是丢了數據，滿面怒容等着讨說法的。

他沉着臉走過去，冷冷清清地朝堵着門口的一堆人說:“請讓一讓。”

“你誰啊？”有人問，語氣很沖。

人群裏有認識梁芷川的師姐，趕在梁芷川再次說話前拉開那人，許是他臉色極不好看，像是催命的閻羅，剩下的人識趣讓開了門前的路。

梁芷川推門進去，只來得及看見倪蔻垂着肩膀，站在辦公桌前面的背影，門立馬被關上，門邊的人碰了一鼻子灰。

……

梁元之看着進門的人吃了一驚:“你怎麽來了？”

梁芷川二話不說，仿佛不認識對方，直接上前拉過倪蔻往外走。

“哎？你幹嘛？”

梁元之懵了，不知道是什麽個情況，直接站了起來。

梁芷川回頭，先與倪蔻紅紅的眼圈直接對上，濕漉漉的，他不合時宜地想，格外楚楚動人。

移過視線，得空回答梁元之:“你不是要罰她嗎？”

倪蔻也是手足無措，正跟梁老商讨解決方法，這人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言不合就拉人。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要罰她？”梁元之直接被氣笑了。

“外面的人說的。”

看梁芷川誤會梁元之，倪蔻剛想開口解釋，就見梁元之朝她使了個眼神，她默默吞下快要蹦出口的話。

“厚，那你是信外人，還是信你老爺子！”

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

梁芷川皺眉，低頭看倪蔻:“那你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

這句話倒是問倒了梁元之，他原來打算找學院裏的剛從日本回來的一個導師想想辦法，先看能不能恢複數據，實在不行直接給寄回去處理。

梁元之視線下移，梁芷川的手正緊緊抓着倪蔻手腕，雙方都未察覺，孫子嚴肅地瞅着他，學生一臉歉意及忐忑。

哎，做人真難！還得助攻……

眼前不就是現成的高技術人才嗎？

“xxx儀器你懂吧？”他問。

梁芷川盯着他看了半天，皺起的眉頭漸漸撫平，而後勾起嘴角展顏一笑，輕快又愉悅:“明早給你！”

說完，他大手下移直接牽着倪蔻出門，這次梁元之沒再叫住他。

一打開門，呼啦啦的一幫人趕緊往後退，然後視線統一下移，盯着兩人交握的手看。

倪蔻後知後覺，一下子甩開，臉頰上熱乎乎的。

“怎麽樣了？”師姐問。

梁芷川感受了下空了的手心，沒怎麽在意地把手伸進褲兜，刮過布料，被燙的手背隐隐作痛。

“明天一早你們再過去拷數據。”

他聲音不大，卻藏着運籌帷幄的篤定，像個發號施令的将軍。

人群外有人嘀咕着提出質疑:“你真能恢複嗎？”

梁芷川擡眉看過去，才發現是許久未見的李煜，兩人視線交錯，對方略微局促地率先移開，他挑挑眉尖:“要不你試試？”

梁芷川可不認為李煜能夠恢複那臺日産儀器的數據，即便他承認李煜是個人才。但萬萬沒想到，在衆目睽睽之下，李煜居然點了頭，朝他一揚下巴，很是倔強。

“試試就試試。”

呵，這有意思了。

……

見兩人似乎都極有把握能夠把自己辛辛苦苦得出的數據找到，實驗室那些人千恩萬謝後該幹嘛幹嘛去了，梁元之的辦公室門口就剩他們三個人。

倪蔻瞅瞅梁芷川，又略微複雜地看看李煜，無論他們兩個誰能恢複儀器裏的數據，對她來說都是再好不過的。

但本科同為一個學院的同學，哪個人有多厲害，大家都是知道的，她并不覺得李煜能夠修好。

考慮到他脆弱的自尊心，并且同處一室會很尴尬，倪蔻猶豫再三，絞着手指對他說:“謝謝你啊……”

聞言，梁芷川扭頭看她:“我呢？”

倪蔻撞撞他胳膊，眼神示意，你先別講話。

她沒意識到自己的這個行為在外人看來是極其親密的。

梁芷川舒坦了，可有人心理陰暗了。

倪蔻接着說“你最近手裏的實驗應該快進入尾聲了，恢複數據的事情就讓梁芷川來吧！”

李煜皺起眉頭:“你不信我？”

“不……”

“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把數據恢複了！”李煜漲得滿臉通紅，差點兒吼出來。

嘎—，倪蔻愣了，雖然她很急，但實在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

她條件反射地扭頭看梁芷川。

梁芷川眼睛眯了眯，即使是他還要一晚的時間……似是想到了什麽，他募地笑了，只不過笑意裏完全沒有溫度，盯着李煜的眼神仿佛快凝結成冰。

他推了倪蔻一把，“你先回去！”

“啊？不用我在這裏幫忙嗎？”

梁芷川拍拍她的頭:“乖，晚上記得帶點兒宵夜過來。”

倪蔻暈暈乎乎地回了宿舍。

待她走後，梁芷川換了個人似的，面容冷峻抱臂而立，居高臨下地睨着李煜。

“拿來吧！”

李煜沒聽懂，疑惑:“什麽？”

梁芷川戚了一聲直接笑了，低頭摸摸鼻尖，而後擡頭冷冷地答:“數據備份。”

他看着李煜本就白皙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眼神也開始閃爍，完完全全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你……你說什麽……我聽不懂！”他狡辯。

“聽不懂嗎？雖然這不是什麽犯罪違法的事，但如果被人揭發，你的學術生涯基本結束了。”

“你別胡說八道！”

“胡說？我這人一向拿事實說話。”

滿意地看到李煜僵在原地，梁芷川放下手臂往前走，路過李煜的時候，微微彎腰，貼着他的耳朵低語:

“這招英雄救美我就替你接下了！”

倪蔻提着保溫桶上了六樓，裏面裝着食堂打的粥和小菜，她還從宿舍選了個最甜最紅的蘋果帶着。

進了實驗室，只看見梁芷川一個人坐在儀器地操作屏幕前，噼裏啪啦敲着鍵盤，屋內沒有李煜的身影。

不知如何打破這寧靜，只能假裝疑惑:“他人呢？”

梁芷川沒回頭，對于她先想到別人而不滿:“誰？這裏只有我一個人！”

倪蔻吐吐舌，對着他的背影舉了舉手裏的保溫桶，語氣輕快:“我給你帶夜宵了！”

“嗯，先放着吧！”

倪蔻又不知道改如何接話了，感覺桌上不太幹淨她就一直提着，轉來轉去，看起來像第一次進這個實驗室的新生。

事實是，她已經在這裏呆了快兩個月……

梁芷川雖然盯着顯示屏，但眼角餘光總有個纖細影子晃來晃去，攪得他頭昏眼花，思想都集中不了。

倪蔻正轉到試管架那邊，他拍拍身邊的一張椅子，略帶煩躁地招呼:“你坐這兒來。”

倪蔻一驚，趕緊道歉:“打擾到你了？”

可別趕她走，大半夜的，她想陪陪他。

梁芷川捏捏眉心，耐着性子解釋“不是，你看着我做，下回發生同樣的事情就可以自己處理了。”

“哦。”

倪蔻乖乖過去，到了近前才發現梁芷川右手手背上裹着一圈白紗布，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白天可沒有。

旁邊始終沒人坐下，梁芷川回頭，倪蔻站在他身後，擰着細眉，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的手……”

聞言，他擡起胳膊，給她看了看，帶點戲谑的意味:“今天趕着去救你，被燙傷了，感不感動？”

倪蔻站着不動，跟他視線交彙，眼波靜谧又似乎藏着驚濤駭浪，倒是梁芷川先不适地移開眼睛，裝作平靜地繼續敲代碼。

她吸吸鼻子，坐到他身邊，梁芷川半邊身子莫名都不敢動了，只有手指在機械地運動。

空氣粒子淺淺漂浮在他們四周，過了好久，才聽見倪蔻哽着嗓子問他:“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