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歸家

歸家

日子一天天熱起來，但麒麟宮用冰卻是最少不說，臨芙還報，綿貴君進食也不多。

“禦醫怎麽說，可是有些苦夏的症狀？”一聽到錦及的事，帝瑜就放下筆，對于他的事總不肯一心二用的。

“倒也不是，禦醫只說綿貴君郁結在心。”臨芙躬着背，但心裏已經有了預備。

帝瑜将手裏的奏折往桌子上一放，“朕不是說了，若是小廚房的不合胃口，禦膳房的人也要多多上心綿貴君的飲食嗎？”

“禦膳房每日三餐無有不去問過的，但綿貴君體恤下面的人，從未麻煩過。”

帝瑜依舊不虞但沒再追責，輕飄飄一句就揭過了，“你倒是會圓話。”

思量許久，錦及如此消沉不是好事，眼角瞟到奏折提及夏至日休沐，便覺得讓錦及歸家也許能暫緩他久困宮中的郁悶，便道：“快到夏至了，去麒願宮傳話，讓錦及準備準備出宮回家去過節吧。”

臨芙琢磨着陛下既然沒用省親，想必是悄悄安排，本想派人去傳話，但怕傳岔了，讓貴君與陛下關系更緊張那就大為不妙了，還是決定親自跑一趟。

去麒願宮路上，臨芙問旁邊的提燈小侍，“晨露，我記得你就是京城中人吧？”

“回姑姑，确實如此。”

“夏至節可有什麽新鮮的吃食？”

“有的，夏至節按風俗家家要吃過水面的。”

“過水面？”

“過水面，就是過了涼水的面，如此沒有熱煮面如此燙又多了幾分筋道。”

臨芙記下了，現學現賣到錦及面前，“綿貴君安好，陛下聽聞您最近苦夏，思量着您定念戀家中過水面，特意安排您夏至節出宮回府。”

別管臨芙說了陛下陛下如何如何，在錦及耳朵裏就聽進去四個字，“出宮回府”。

錦及喜不自勝地行禮謝恩，等送走臨芙便滿心全是準備東西出宮了。

等到了夏至日，祭地祇，百官休三日。安排錦及前一日出了宮，雖然宮裏總不得見，但在宮外帝瑜心裏又挂念得緊。

話說錦及出宮後，抱吉詢問他是否在街上買些吃食再回，但錦及一刻也不願停，派人去買了些，自己則命車夫駕車快些。

等到家後，還沒到用中飯的時候，蘇霖君便派人端上來錦及入宮前慣吃的，聚星樓的燒鵝，珍馐閣的鮑肉黃金飯，飄雪坊的雪花糕。

連平時蘇霖君不讓錦及喝的惠泉酒都盛了一小壺擺上桌。

幾個家裏的小輩都圍着錦及，錦及便先将吃食同她們分了之後才自己吃了幾口。

“瞧着怎麽比清修回來時還要瘦些。”蘇霖君眼睛都不舍得眨，眼神全是疼惜。

見錦及很快停了筷，以為是錦及不好意思，“多用些，阿父不瞧你了，我去讓他們再下碗面。”

“阿父不用了，本就是用了早膳才出宮的，不太餓。”

父子倆又到了錦及的卧房聊了許多，午飯也是一家人和和樂樂吃了團圓飯的。

只不過天剛黑，錦府倒來了位“貴客”。

老太君見上首那位一句話也未說，先開了口，“女帝陛下光臨寒府，多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錦及落座時本該就坐在最下座，但如今是貴君身份且陛下也在，因此他便坐在了陛下旁邊，但連她的一個衣角都沒看，只盯着自己碗中的過水面，想着夾些什麽菜來配。

女帝數次去瞧他，如何不知他饞着面食，只是說動筷即可。

女帝陛下向來晚飯用得少，但圍坐在一家人之中，頗覺得熱鬧，因此吃的也多些。

錦及亦是如此，連用了兩小碗過水面，還想吃第三碗，但陛下已經停筷，衆人都跟着停下來。

正當錦及被家人示意也要放下筷子，帝瑜複又拿起筷子夾了些菜放在自己碗裏。

錦及沒了顧忌，讓抱吉盛了第三碗面，臉色多了些帝瑜在宮中未曾見過的歡喜。

臨芙提醒酉時已三刻，衆人連忙起身欲要恭送女帝擺駕回宮。

倒是老太君往前邁了一步，“今日天色已晚，不若陛下在府中将就一晚？”

錦及顧着行禮，沒擡起頭去瞧女帝，但卻微微皺起眉來。

帝瑜腳步至始至終都沒往府門口挪過半步，老太君自然曉得幾分她的意思。“那便如此，朕歇在綿貴君的卧房便可。”

帝瑜由府中仆人前方引路，錦及同阿父跟随在後，錦及的步子故意放慢了些，拉開了段距離。

“阿父，既然陛下去了我的卧房，我去客房睡上一晚吧。”

蘇霖君以為錦及還對清修一事耿耿于懷，便勸道，“及兒，如今陛下恩寵放你歸家團聚，那是梁貴君都未曾有過的，你心裏要知曉。”

錦及低頭不言，心裏覺得自己委屈得擰出酸來，“她待我好，我就要感恩戴德，她若折，折損我的心意，我便還要強顏歡笑地獻媚于陛下嗎？”

蘇霖君覺得這番話有些許不對勁，但總歸入了宮，身不由己的事多了去了，于是只是安慰，“今日瞧着陛下對你寬容體貼着，你耍慣了小性子可也要拿好度，別生了嫌隙。”

錦及諾諾地應着，終究是入了院子蘇霖君止步往回走後，自個兒別過頭抹了幾滴眼淚的。

*

錦及在家中的卧房自然比不上麒願宮的內殿，但他卻覺得這裏才是他心安得适之所。

可是如今因為女帝陛下的踏足足以讓身心俱疲的錦及此刻不由得如驚弓之鳥般倉惶。

錦及僅僅入了房門站在門口不遠處，朝裏面行禮，因一直垂首低眉，也不曾去看女帝在何處，倒像他是這間房的初入者。

說回蘇霖君同錦及交代兩句時，帝瑜就進了卧房，隐隐果香依舊，處處幹淨整潔。

便坐在了內室的軟榻上，不過出乎意料地是，軟榻上倒瞧不見錦及平時愛看的話本了。

說起來，她去麒願宮好些回，似乎都沒了話本的蹤影。

正細細回憶，聽見錦及拜見的身影，便随着聲音去尋，結果看見他正站在房門裏不遠處。

自然，也看見他雙手緊握着衣衫前襟。

帝瑜知曉，他依舊對那次閣樓發生的事心有餘悸，所以才不敢單獨與自己獨處。

帝瑜将臨芙秉退，臨芙恭敬将門關上後，錦及的慌張更甚。

帝瑜也沒猶豫，三步并兩步上前摟住錦及，明顯感覺到他僵直起來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