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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這并不是五條悟第一次對她說“我愛你”。

随着年紀的增長，五條悟的嘴越來越甜，也越來越愛向她撒嬌，更不吝惜對她說一些動聽的情話。

但這一次，冬今敏感地意識到，五條悟的語氣和以前截然不同。

他的語氣裏，帶着很罕見的認真。

冬今慢慢推開他的肩膀，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那張帥得天怒人怨的俊臉，此刻流露出一種讓她十分陌生的表情。

“怎麽了？小悟，”冬今忍不住問他，“幹嘛突然這麽嚴肅？”

然而，五條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繼續對她說：“我是認真的。”

他的語氣裏帶着從未有過的認真和急切，似乎想要拼命向她證明着什麽。

“我知道，我相信啊，小悟說什麽我都會相信的。”

女人擡起手摸了摸他的劉海，然後用一只手半捧着他的臉頰，微涼的指尖觸碰到男人溫熱的皮膚。

冬今開始擔心他，是不是有什麽為難的事，于是繼續問：“到底怎麽了？如果是我可以幫到你的事，我肯定會做的。”

美麗的蒼藍之瞳，在夜色中就像深海一樣幽暗洶湧。

五條悟看了她好幾秒，才對她說：“冬今，無論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都告訴我，我會幫你搞定所有事。但是，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離開。”

聽到最後一句話，冬今的手頓時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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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心虛地慢慢收回手，卻不料手還在半空中時，就被五條悟抓住了。

男人的掌心溫度灼熱，如同烙鐵一樣燙在她的手腕上。

“你是在意着……上次夫人和我說過的那些話麽？”冬今試探性地問他。

然而，五條悟卻沒有說話，只是一直抓着她的手腕，完全沒有放開的意思。

見他如此，冬今知道自己猜對了。

五條悟的洞察力相當敏銳，或許是因為六眼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他天生就比一般人更加聰明。

他總能在蛛絲馬跡中，找到最本質的問題。

就像現在，明明只是和五條夫人很普通的一些對話，五條悟卻能猜到她動了離開的心思。

冬今垂下眼眸，沉思良久，而後對他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

“沒有但是，”五條悟打斷了她的解釋，對她說，“唯一的但是，就是你不願意留在我身邊。”

五條悟曾經考慮過，如果未來的某一天，星野冬今執意要離開五條家，他也會沉默着放手。

他會尊重她選擇的生活方式，成全她自己的人生軌跡。

但是，當五條悟真的察覺到，她想離開自己的一瞬間，卻又怎麽樣都不想放她走。

五條悟不再執着于讓她用看待男人的眼光來愛自己，也不想再管她心裏到底想着什麽。

他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向她提出這個要求，她一定會答應。

因為星野冬今從來都不會拒絕他。無論這個要求有多過分，她都會滿足他。

然而，這一次星野冬今沒有像以前那樣，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

她在思考。

女人柳葉一樣細長漂亮的眉微微緊蹙，杏眸微垂，漂亮的面孔上挂着略顯局促的表情，似乎正在難以平衡的兩個事件中搖擺，努力做出一個艱難的抉擇。

“冬今，你真的要離開我嗎？”五條悟握着她的肩膀，對她說，“如果你走了，我會很想你，我會很難過。我想讓你一直陪着我，你不願意嗎？”

聽到他這樣說，星野冬今心裏那杆一直搖擺不定的天平，突然就陷落了。

一聽到五條悟說會難過，她好像就顧不得那麽多了，也什麽都不想再考慮了。

“我願意，我會一直陪着你，”冬今溫柔地對他說，“不要難過，好嗎？”

她環着男人精瘦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胸膛。

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傳入她的耳中，讓她有一種瞬間就安心下來的力量。

-

對星野冬今來說，要她帶着這個未出世的孩子留在五條家，怎麽想都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

五條悟讀高專時，冬今曾經擔憂過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擔憂過自己在五條家的處境。

然而，她的擔憂都是多餘的。

并沒有出現那種電視劇裏才有的“給你幾個億，離開我兒子”的畫面，也沒有任何人對他們的關系橫加阻攔。

唯一的變化，或許就是五條夫人找到她，提了一些稀松平常的要求。

比如，不許她在五條悟結婚之前有孩子，不許她睡五條悟的房間，不許她打着五條家的幌子出去做任何事，不許她影響作為女傭的本職工作……

交代這些事的時候，五條夫人的表情毫無波瀾。

她似乎對星野冬今和五條悟的關系毫不震驚，也不感興趣。

無論是年輕漂亮的女傭蓄意勾引了五條家未來的家主，還是年輕的大少爺一時興起睡了身邊的漂亮女人，對五條夫人來說，都沒有區別。

而得到五條悟青睐的這個女人，無論是星野冬今，還是其他女人，對五條家來說，都不重要。

不會有人覺得，她會和五條悟結婚，她也沒奢望過能嫁給五條悟。

畢竟，無論是身份還是年齡，他們都極不相配。

冬今在二十幾歲的時候曾經想過，等再過幾年，五條悟會遇到更年輕的女孩，到時她自然而然地離開就是了。

但她沒有想到，十年之後的現在，五條悟依然不願意讓她離開。

更要命的是，她在五條悟結婚之前，就懷上了他的孩子，違背了五條夫人對她的要求。

-

翌日，京都本家茶話室。

紅木矮幾上放着陶瓷質地的茶杯，茉莉花茶的香氣和滾燙茶水的蒸汽緩緩飄散在空氣裏。

五條夫人正在閉目養神。

她比尋常這個年紀的女人看起來年輕多了，眼角只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細紋，皮膚依舊白皙。

面料精致昂貴的和服是深色系的，烏黑的發間插着一根碧綠的翡翠簪子。

冬今跪坐在茶話室的門口，木質的托盤放在膝蓋上，靜靜地等待着五條夫人的吩咐。

“過來坐吧。”

五條夫人這樣對她說。

冬今緩緩移動到紅木矮幾旁，将托盤放在榻榻米上，微微垂頭以示尊敬。

五條夫人從随身攜帶的愛馬仕裏，翻出一疊打印整齊的資料，放在了冬今面前。

“這就是他不想相親的理由嗎？”五條夫人對她說，“冬今，你違背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冬今擡起頭，目光落在醫院簽發的診斷書複印件上。

那是她前幾天去醫院的記錄，上面清楚地顯示着，她已經懷孕快兩個月了。

五條夫人繼續說：“我聽說你有一天晚上，睡在悟的房間裏，總覺得很反常，就讓人去調查了一下。”

冬今想解釋什麽，但現如今，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做了避孕措施還會懷孕，這麽小概率的事情，說出去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五條夫人問她：“你不說點什麽？”

“我很抱歉，夫人，”冬今不卑不亢地說，“不過，他不願意去相親的原因并不在我，您的話我都有傳達給他，名冊也讓他看過了。”

自己的問題她會承認，但不是她的問題，冬今也不會背鍋。

五條夫人沉吟良久，然後對她說：“冬今，如果你還想留在五條家，現在只有兩個選擇。”

“第一，把孩子打掉。”

“第二，在你的肚子明顯變大之前，讓悟順利相親，然後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