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該醒來了
第36章 該醒來了
電話響了幾聲後就被接通了。
梁硯的聲音似乎隔着水霧,聽不太清,也因此模糊了情緒的邊界:“什麽事?”
那聲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只是聽見他的聲音,我的喉嚨便下意識地發緊,那些想說的話語在此刻卻像是一只扼緊喉嚨的手,讓我不得開口。
“我……”我的指甲死死地掐着掌心,努力讓自己在面對梁硯的時候保持平靜,“我想見您一面。”
我又說道,“我想,搬回去住。”
“……”
對面似乎是沉默了有一會,許久,我聽見梁硯的一聲笑聲,“怎麽,又改變主意了?”
我沉默着沒有再說話,梁硯頓了一下:“給個地址,我讓司機去接你。”
我把地址告訴梁硯,低低地“嗯”一聲後挂掉了電話。
我握着手機,終于如釋重負地、任由自己的身體順着牆面慢慢地滑了下去。
這段自由的時光就像是夢一樣脆弱而又短暫。
我逃離得太久,連身邊為數不多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都受我連累。
我該醒過來了。
令我意外的,來的并不是只有梁硯手下的司機,我看到不遠處閃爍的車燈,拉開車門坐進去的時候,看見梁硯正偏着頭,微微擡着下巴看向我。
“你的畫架呢?”梁硯看向我,“怎麽,是只有你被趕出來了嗎?”
我的喉嚨只覺得發緊。我的猜測果然沒有猜,這一切都在梁硯的掌控中——他要讓夏嶺将我掃地出門,再像現在這樣去求他。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
“上車吧。”梁硯似乎是嗤笑了一聲,“那些破銅爛鐵的,也不稀得要。”
我沒有解釋也不想解釋,也許讓梁硯誤會了更好。
我只感覺我幾乎已經麻木,在上車坐好的那一瞬,我的手就已經放在了我的襯衫扣子上。
我已經無法期待更多了。
司機是熟手,開車平穩,能讓人絲毫感受不到自己正在疾速行駛的車上。
梁硯身上罩着一如往常般冷淡的香,帶着點輕微的煙草味道,整個人都帶着一股侵略感極強的感覺。我的手指在皮質的座椅上微微蜷縮,然後緩慢地,覆上了梁硯的手掌。
“……?”
梁硯似乎有些錯愕,他沒想到我會在這時候湊過來。我慢慢地蹭到他的旁邊,然後以一種獻祭一般的姿态,将自己毫無保留地顯露在他的面前,勾着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梁硯推了我一下,但我此時已經顧不上太多了。他想要什麽,我就給什麽,哪怕他真的願意把我送人我也沒什麽可說的。
他最終還是沒有推開我。這個吻從一開始我主動,到最後逐漸成為他的主場,結束後我伏在他的肩頭輕輕地喘氣,然後手終于放在他的皮帶上。
我湊過去,暗示性極強地在他的胸口用手指點劃着:“要做嗎?”
梁硯沒有說話。他蹙着眉頭看着我,神情有些複雜。
他用手輕輕摸了摸我的臉頰,低聲問我:“小然,被夏嶺趕出來,就讓你這麽難過嗎?”
我沒說話。只是用手抓住梁硯摸着我臉的手掌。
我不知道我是否在難過,也許現在的我很難分清那究竟是怎樣一種情緒。
但我知道,夏嶺沒有把我趕出來,真正把我趕出來的人,難道不正是你嗎?
我低下頭,不想再留給自己說話的機會,我垂着眼,想了一會,然後問道:“在車上做可以嗎?”
我又說道,“你直接進來,也沒有關系的。我沒和別人上床,我是幹淨的。”
“……”梁硯說道,“回家。小然,我們先回家。”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我那一刻的的确确是崩潰了。
負罪感和愧疚幾乎将我淹沒,我去抓稻草,稻草化成齑粉,我去抓浮木,浮木斷裂成碎片。
我等不了,我需要祈求梁硯的原諒,我要他不要再繼續針對夏嶺,我需要他現在就給我一個明确的答複。
“我,讓我做什麽都可以的。”我聽見我遙遠的聲音,我不确定那樣麻木的自己還真的能說出話來,“我什麽都可以做……我會聽話,我不會再亂跑……梁硯,不要再針對夏嶺了。他沒有做錯什麽,做錯事的人是我。”
我幾乎已經有些語無倫次。那些思緒在我的大腦裏亂飛,我幾乎是抓住什麽就說出什麽。
我不知道自己說了有多久,直到有手指碰到我的臉頰,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已然有些嘶啞。
梁硯沉默地拿着手帕幫我仔細地擦,我這才發現,原來從剛才開始,我的眼裏就一直在失控着向下無聲地淌着淚水。
梁硯靜靜地看看我,然後嘆了口氣,對着司機開口:“在前面路口停一下車。”
他中途打了個電話,時間不長,但明顯接完電話之後,神情都變得陰沉了起來。
我轉過頭,有些倉皇地看向他。
但梁硯一直都只是抿着唇,并不出聲。
車終于在路邊停下,司機自覺地拿了煙盒下車抽煙避讓。梁硯在沉默裏将背倚在座椅上,微微阖着眼睛:“不是我做的。”
我看向梁硯。
“夏嶺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梁硯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嘴角牽動,笑得似乎有些勉強,“我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伏在手臂裏,呼吸連續幾個起伏,胸腔裏的心跳聲急促得像是要跳出來。
我笑了一聲,只覺得胸口發堵:“是嗎?”
“……”梁硯沉默地看着我,終究是沒繼續說話。片刻後他說道,“先回家。事情我能幫你解決。”
“梁先生。”我嗓音嘶啞,死死地盯着梁硯,“用不着和我說這些。你只要告訴我,我需要付的代價是什麽。”
梁硯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甚至難以言喻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神情。
他微微低下頭,手掌扶着額頭,過了半天才輕聲說:“小然,我從來都不需要你付出代價。”
“就算你真的要認定事情是我做的,我也願意——”
“是嗎?”
我譏笑了一聲,只聽見自己的聲音比從前任何時刻都要沙啞,就像是喉嚨被利刃刺穿過無數次,痛苦到發不出聲,“我以為我三年前就付出過代價了,可是結果呢?”
“……”
“還做嗎。”我低頭自顧自解着扣子,很随便地開口,“在哪裏都行,就算去——”
“林然。”梁硯看向我,“不要再說了。”
他似乎很疲憊似地閉上眼睛,“先回家。”
他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最終也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拉開車門下車。
我閉上眼剛想喘氣片刻,就聽見腳步聲走近。
梁硯和司機從不遠處走了過來,那司機還正用鞋底碾滅了煙。
可能連司機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麽快。
他上車的時候表情有些詫異,但在雇主面前,聽完梁硯的話後,他很快就及時地将表情收斂起來:“好的,先生。”
回到別墅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Laki應該是得到消息,我到的時候,她已經在外面等着我了。
我和梁硯沒有一起走,梁硯讓Laki帶我先回房間。同樣地,我依然保持着沉默。
“有需要随時通過內線找我。”Laki看向我的神情裏雖然帶着探究,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帶我回了房間,貌似不經意地囑咐了幾句,“梁先生加強了別墅的安保,入夜後就不要随意走動了。”
我平靜地看向她:“是不能離開這間房間的意思嗎?”
Laki微笑着說:“這是梁先生的意思。我只是代為傳達。”
她在關門離開之前又送來了吃食,是些清淡可口的小炒和白粥。
我看了一眼,沒有動。
打開手機我才注意到夏嶺足足打進來幾十個電話,甚至直到十分鐘前,他都還在锲而不舍地打着。
我輕輕地嘆了口氣,看着那些紅色的通話記錄微微有些出神,正當我發愣時,手機上屏幕一閃,夏嶺的名字重新出現在我的眼前。
又打來了。
我用拇指輕輕摩挲着手機上出現的來電人名字,一時間竟然有些猶豫。
不告而別……也許我不該再接這通電話。
問題還沒有解決,梁硯依然像一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炸的炸彈。
夏嶺就離我這樣的人,遠一些,再遠一些吧。
我狠了心想要挂斷,顫抖的手指卻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接聽,幾乎是一瞬間,夏嶺的聲音就這樣跳到了我的耳邊。
“小然!你終于接我的電話了?”夏嶺急切地開口,“你現在哪裏?我去宿舍安保問過了,他們說你一直就沒回去過!”
“我現在……在梁硯這裏。”
“什麽???”夏嶺怒道,“他把你帶走了?這是非法拘禁!我要報警!”
“別。”我連忙阻止他,“是我自己回來的。”
“啊?我沒聽錯吧?你,你怎麽想不開,又回那個魔窟裏去了??”
夏嶺的聲音又變得緊張兮兮的,“是不是梁硯在你身邊威脅你?要是他在的話,你就咳嗽一聲。”
我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梁硯真的在我身邊,你覺得他是聽不到你後面這句話嗎?”
“……也是。”夏嶺說道,“诶诶你別轉移話題,先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又跑回去了?”
“不用擔心我,我打算——”
手機傳來一聲輕快的脆響,我皺着眉頭拿起來去看,聲音瞬間戛然而止。
夏嶺等了半天沒再等到我說話,聽出不對,不由得問道:“小然,你還在嗎?你怎麽突然不出聲了?”
我盯着手機屏幕上那則匿名郵件,幾乎是死死地盯着上面的那行字。
過了很久,但大概只有半分鐘那麽長,我在夏嶺連續的催促和詢問中找回自己的聲音,雖然它已經有些沙啞。
我故作輕松地說:“沒事,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我的手指在輕微地發顫,但我依然試圖讓我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一樣。
“真的沒關系的。”我笑着說,“我需要收拾一下濕掉的地毯,明天再和你回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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