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44章

“痛~痛~飛~”

耳邊好像有什麽聲音響起, 身上環繞着青草的氣息，混雜着輕策莊新鮮竹筍的滋味，飄忽間能聞到琉璃百合的藥香味, 那是她最喜歡的植物。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往身上砸，但并不感到痛苦或難受, 也沒有什麽太大的重量, 只有蹭蹭蹭往上漲的安心感, 身體的毛孔都舒張開來。

凝光是所有傳送出來的人裏面最後一個睜開眼睛的，入目是頭頂雪白的天花板，燈光直視讓眼睛有些睜不開，她閉了閉眼睛轉過頭去。

夜蘭和刻晴都在床邊, 見她醒來稍微松了口氣。胡桃抱臂守在床尾，旁邊瑤瑤指揮着月桂蹲在床上朝她發射治療用的白玉蘿蔔，幫她調養生息，香菱和鍋巴則是端着幾碗新鮮出爐的蓮子禽蛋羹并幾個米窩窩走了過來。

估摸着是今天的早飯？午飯？話說現在什麽時辰了？

她想起身問問, 卻被手疾眼快的夜蘭一把按回了被窩。

“你現在的狀态很不好。”夜蘭按着她的肩膀，直截了當地說道。

刻晴也在一邊接話：“你低頭看看就知道了。”

低頭？

凝光朝自己的身子看去，過去靈活的身體有一種僵硬感, 好像很久沒有活動的機器關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估計是需要塗潤滑油了。

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衣服, 然後才感覺到觸感變化。肌膚貼着布料跟其他兩種物質接觸的感覺是不同的, 她甚至感覺這會兒體會不到霓裳花織就的頂級布料帶來的服帖感。

她只感覺到了僵硬。

目光一寸一寸下移，落到自己裸丨露的大腿上，凝光的眼神駭然，終于意識到刻晴話裏的深意。

原先白皙的大腿完全變了模樣, 變成了岩石質感的東西，沉甸甸的幾乎擡不起來。并且那層陌生的岩石物質還在繼續往膝蓋和小腿的方向蔓延。

不只是大腿和膝蓋, 其他地方也有這樣的變化。

她屏住呼吸，想挪動自己的手部，卻發現兩只手都已經擡不起來了。

不僅是手，即使是脖子，轉動起來也非常的費力。像是因為磨損而導致尺寸不合的齒輪強行地轉動。

她看向刻晴和夜蘭，希望她們可以解答自己的困惑。

刻晴搖了搖頭：“我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這事兒涉及到了她們的盲區，刻晴也只能把地下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說了一個幹淨，好給對方提供參考信息。

那時候凝光的情況就不太好。

她們幾個經過休息都有所好轉，行秋更是借着四柄雨簾劍的恢複能力早早恢複了行動，率先去前方探險了，只有凝光的狀态越來越糟糕，身體晃來晃去沒力氣不說，最後更是直接昏迷了。

還是胡桃反應快，一把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這位喊着擴大往生堂生意的堂主在這時候特別可靠，很快确定凝光還有生命氣息，沒到辦喪事的地步。

然後她們就一邊等着行秋的消息，一邊守着凝光的身體。

并且在接下來的等待裏，眼睜睜看到了凝光身上的變化卻無能為力。見到那條分界線的時候，她們甚至想過黑暗是導致凝光出現狀況的源頭，而光明可以解除詛咒的想法。

當然，最後也沒實現就是……

“地下？”凝光重複着這兩個字眼，竭力回想起當時的情況，眉宇隆起鎖的很緊，要不是身體限制真想現在坐起來好好跟刻晴談論情況，“我就記得那時候我的頭很暈，但是大家的狀态都不怎麽好，我便只以為是傳送的問題，沒太往心裏去。誰知道頭越來越沉，隐隐約約之間，好像聽到了一聲不屑的嗤笑。再之後，我就沒印象了。”

“嗤笑？”刻晴同樣皺了下眉，她對那時的事情印象也很深刻，“當時有這個動靜嗎？我們怎麽什麽也沒聽到？”

她的目光不斷地往胡桃和夜蘭的身上逡巡着，想尋求她們的證明。

夜蘭跟胡桃給了一樣的答複。

當時那樣寂靜的情況下，什麽聲音都會放大無數倍，何況她們幾個感官都很敏銳，不可能會錯過那些痕跡。

但她們最終什麽也沒聽到。

一個人可以說是自己的疏忽，都沒聽到就是事實如此。

所以，這是一聲只有凝光聽到、有針對性的嗤笑？

為什麽？為什麽會針對凝光呢？她們幾個都是闖入者不是？為什麽單單針對凝光？凝光身上有什麽特殊性？

首先抛開性別，她們之中只有行秋是男孩子，當時還已經去探路了；其次抛開神之眼擁有者的身份，因為大家都有神之眼，沒必要厚此薄彼。

就算考慮到元素屬性也只有行秋和夜蘭相同，都是水元素的，剩下的不管是胡桃還是刻晴都是獨一份的。

那最後，就只有武器相關了。

凝光用的是法器，而她們用的是弓箭長槍單手劍。

按照這個世界的劃分規則，便是凝光是法師，她們是戰士。

這樣一來，與其說那聲嗤笑針對的是凝光，不如說它針對的是凝光身上擁有的那層法師的身份！

而且凝光身上的岩石化變故，還可以跟她的神之眼屬性聯系起來。

推論存在，邏輯可行，可惜缺少可以驗明的證據。

“要是有煙緋的消息就好了。”胡堂主惋惜地說道，“她在這裏的話，就可以知道那東西是針對凝光你一個人的，還是針對法師這個職業的。”

“煙緋還沒有消息嗎？”

胡桃搖了搖頭：“ 本堂主一直關注着這個小燈，沒有出現新的動靜。”

煙緋有消息肯定會通知她的，胡桃有那個把握，她手裏的螢火蟲小燈是煙緋拿出來的，之前還特意地對接過。就算她看不懂煙緋用的密語，也可以看到直白的閃光态。

可惜現在什麽也沒有。

眼下距離煙緋失去蹤跡已經超過了一個晚上，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

要是這套推論成立的話，煙緋可就兇多吉少了，要知道她可是個防禦能力很差的脆皮火系法師啊！

這得多遭罪啊！

“那個……煙緋跟凝光的差異還是比較大的，不是法師就可以概括。”香菱終于找到插嘴的機會，可以趁這會兒把食物分發給衆人讓她們填填肚子。

從鍋巴發現花園裏昏迷的她們，然後月桂努力喚醒行秋開始（喊醒行秋才能将剩下昏倒的人都挪到房間裏去，單單香菱和瑤瑤的體力不夠），便一直沒有人有過進食。

這可不好，不吃東西就沒力氣，即使危機重重也要填飽肚子。

眼看米窩窩都發下去了，她把剩下的話補上：“煙緋不是完全的人類。”

煙緋體內還有一半仙獸的血。但因為她跟人類社會融入得太好，很多人都容易忽視這一點。

不過香菱的師父是萍姥姥，煙緋也是萍姥姥帶大的，熟悉之餘也會更加的有印象。比如那個紅色頭發、流着仙獸血脈的、不算師姐的師姐。

這也是一個關鍵的點！

夜蘭的腦子轉得很快：“這大概就是她跟我們分開的原因。”

因為她不是完全的人類，所以在那時便被帶走；而她們都是完全的人類，就留在那裏等待下一次區別對待，也就是凝光身上的岩石化。

“可是我家客卿也不在！”胡桃兩三口咽下去一個米窩窩，舉手提出一個盲點，“他應該是個人類吧！”

好問題。

這群人中唯一一個分析出岩王帝君身份的是煙緋，現在正不知所蹤。剩下依靠自己魔神血脈知道真相的鍋巴無法說話，哪怕盧盧盧了半天，也沒人能理解他急迫的深意。

于是問題便卡在了這裏。

夜蘭抱胸說道：“我們進去後也沒看到降魔大聖。根據《護法仙衆夜叉錄》的記載，大聖也不算是人類。”

這算是提供了一個有利論據，能支持她們現在的推斷。

她深深地看了胡桃一眼：“在這件事上，要麽，有別的我們不知道的因素；要麽，你家客卿不是人類。”

“不會吧？”胡桃睜大了眼睛，“雖然我家客卿有時候過于成熟了些，但也不至于開除人類籍吧？”

客卿知道了得多傷心啊？

“可你也說了過于成熟，說不定他就是某位仙人入世。”夜蘭推測道，“我與鐘離先生接觸的不是很多，但從他的談吐、認知，可以推斷出他的閱歷豐富，據說很多古董商人都喜歡找鐘離先生斷定古物的真實性……”

人類是富有創造性的生物，假以時日不是不能達到這個水平，但是鐘離先生的外表太年輕了，有着不符合他閱歷的青春感。

夜蘭斷言道：“我有五成的把握，鐘離先生不是一位普通人。”

要麽，他像別國的某些人類受過詛咒一樣擁有長生，比方說前陣子楓丹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位芙寧娜女士；

要麽，他不是人類。

璃月自古就有仙人共居的說法，到現在琥牢山那邊都有不少尋仙問道、可求仙緣的人會去。加之降魔大聖有原型卻以人類的模樣示衆，她能肯定，仙人也是能幻化人形的。

所以，鐘離先生怎麽就不能是某位仙人幻化出人形入世呢？

胡桃無話可說，這突如其來的信息量怎麽就這麽有理有據、無從辯駁呢？要是客卿真的是仙人入世……那就能解釋他那些不合時宜的喜好和習慣了。

仙人嘛，總是要不食人間煙火一點的，萬民堂大廚香菱的煙火除外！

比她更無語的是鍋巴。

身為璃月極少數知道鐘離全部身份的存在，眼下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擺在了鍋巴的面前。

壞消息，鐘離的馬甲掉了；

好消息，掉的不是岩王帝君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