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流失的溫度

流失的溫度

冰冷的水順着何春水的臉頰滴落，她感覺到身上的溫度正在快速流失，她得趕緊回屋裏去，用炭火暖和暖和，可眼前的人不會輕易放她走，“大師，我是人，并不是妖孽，爹爹是覺得我在外面給他丢臉了，才想借大師之手除掉我，大師心懷慈悲，肯定也不想沾染無辜之人的鮮血吧。”何春水冷靜地說道。

“不要聽她胡說，她就是妖孽，我曾經親眼看見她從蛇變成人。”何岳躲在一側的簾幕後說道。

“點燈。”和尚說。

黑暗中傳來火鐮摩擦的聲音，油燈燭火一一點上，房間亮堂得如同白晝，何春水不想理會什麽和尚，只想在那燈火之上取取暖，可那和尚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只見和尚拿出一只鐵鈴铛，一邊搖晃，一邊口念經文。

何春水頓覺頭暈目眩，身上直冒冷汗，她強忍着不适，微微笑道：“大師不必費這個力氣了，我是人，不是妖孽。”

“別嘴硬了，大師自有辦法收拾你！”何岳說。

“爹爹，你一定要我死嗎？”何春水看向何岳，她緊握着拳頭，指甲嵌進了肉裏。

“你冒充我女兒，就該死！”何岳說。

和尚念完了經文，定睛看了一會兒，将鈴铛收到袖口裏，向何岳拜了一拜，“這位姑娘确實是人，不是妖孽，又或者她法力高強，恕貧僧法力低微，無法降服，貧僧告退。”

“這，大師，你再試試，我看她已經快撐不住了。”何岳有點着急。

和尚沒有理會何岳，徑直走到何春水面前，躬身行禮，“貧僧魯莽，還請姑娘見諒。”

“沒關系，我知道大師是受爹爹所托，此事與大師無關。”何春水說。

“多謝姑娘體諒，貧僧告辭。”和尚推開門走了出去。

見和尚走了，何春水也趕忙轉身向外走，“等一下！”何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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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春水回過頭，目光狠厲，語氣冰冷，“爹爹還有什麽事？”

何岳被震懾住，氣勢頓時矮了下去，“你在醉月閣的事，滿慶源鎮都傳遍了，我已經讓春林派人去了泰安縣，讓那個老鸨管好嘴不要亂說話，你既然想做我女兒，以後就不許再提醉月閣的事了。”

“知道了。”何春水跨過了門檻走了出去。

程忠走了進來，“老爺，要不要我送小姐回去？”

“不用管她。”何岳說。

何春水穿過院門向後院走去，濕漉漉的衣服緊貼在她身上，冰冷的感覺侵入骨髓，她辨不清方向，身子僵硬，腳步虛浮，沒找到自己的小院，反而跌跌撞撞走進了花園中。

花園裏沒有點燈，但月光明亮，能讓何春水看出個大概，她知道自己來錯了地方，可身體不受控制，一個腳步不穩，她跌倒在地上。

身體越來越冷，她的反應變得遲鈍，連胳膊都擡不起來，躺在冰冷的地磚上，她覺得自己完了，都怪那個和尚，都怪她那狠心的爹，他又殺死了她一次。

頭上師姐送的簪子還在護着她，讓她沒有現出原形，只可惜，她恐怕沒有機會報仇了。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有人來了，蘇雲找來了？何春水心中欣喜，感覺得救了。

“怎麽衣服都濕了，小姐是落水了嗎？”不是蘇雲，這是個男人的聲音。

“小姐恕罪，地上涼，我先把你扶起來。”男人抱着何春水的肩膀，将她扶了起來。

“還能走路嗎？”男人問道。

何春水雙腿撐不住身體，倒在了男人身上。

“我這就送你回去。”男人躬身，把何春水背在背上，何春水感覺到溫熱的身體，抱住男人的脖子，把雙手伸到了男人的胸前的衣服裏。

冰涼的雙手觸碰到火熱的身體，何春水感覺到男人的身體抖了一下，“小姐，你這是做什麽？”

“我，冷。”何春水艱難地說道。

“小姐忍一忍，很快就到了。”男人的腳步在加快。

熱度通過雙手傳來，何春水感覺活了過來，她将自己冰涼的臉，貼在男人的脖子上，臉上熱乎乎的，很舒服。

“小姐別這樣，讓人看見了不好。”男人背着何春水跑了起來，不多會兒，男人将何春水放了下來，“小姐，馬上到門口了，我扶着你走吧。”

何春水卻不肯放開他，雙手摟着他的脖子，緊貼在他身上，撫摸着他火熱的肌膚。

“小姐，別這樣，會被人看見。”男人想要推開何春水，卻又不敢太用力，不小心摸到了她的胳膊上的皮膚，趕忙收回手。

何春水拉扯着男人的衣服，雙手和臉都貼在他裸露的胸膛上，她感覺到男人心跳得很快，男人扶着何春水的肩膀，小聲央求，“小姐，快放開我。”

“別動，讓我暖和暖和就好。”何春水說。

男人聞言不再掙紮，只是緊張地四處張望，何春水緊貼着男人結實的胸膛，将雙手探向他的後背，貪婪地索取他的溫度。

“小姐，你這是怎麽了？在園子裏落水了嗎？阿雲怎麽沒有跟着你？”男人小聲問道。

正說着，遠處傳來阿雲的聲音，“小姐！小姐你在哪？”

男人趕忙後退一步，将何春水轉了個身，“小姐，阿雲在找你，向前走，前面不遠就是你的院門了。”

男人裹緊衣服躲在了暗處，何春水費力地向前邁步。

“小姐！”蘇雲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在這。”何春水小聲回應道。

何春水從樹下的陰影中走出，蘇雲馬上發現了她，“小姐！小姐你怎麽了？怎麽身上都濕透了？”

“燒，燒碳了嗎？”何春水緊緊握着蘇雲的溫熱的手。

“燒了。”蘇雲扶着何春水進了院子，見院門關上了，男人才放心地離開。

何春水換下濕漉漉的衣服，泡了個熱水澡，換上幹爽暖和的衣服，抱着手爐鑽進了被窩裏。

蘇雲看着何春水蒼白的臉，滿眼心疼，“小姐，我去會客廳沒找到你，又去問了程忠，他說你早就回來了，你到底去哪了？”

“沒事，是爹爹找了和尚來，想要除掉我，我不會讓他得逞的。”何春水已經緩了過來，臉上也慢慢恢複了血色，她在心中暗想，剛才那個男人是誰？慌亂中沒有看清他的臉。

“老爺的疑心還沒有消除嗎？”蘇雲說。

“他自己做了虧心事，疑心是不會輕易消除的。”何春水抱着手爐躺了下去，“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小姐要不要吃點東西？”蘇雲說。

“不吃了。”何春水閉上了雙眼。

蘇雲給炭盆裏添了些碳，回屋睡去了。

第二天何春水照例睡到很晚才起，吃過了飯，在樓下躺椅上曬太陽，她眯着眼睛，心中盤算着要如何報複何岳，聽蘇雲說，何岳特別寵愛譚星這個小夫人，不如就把她趕出何家，讓何岳嘗嘗痛失所愛的滋味。

門口傳來說話聲，何春水睜開眼，見小丫鬟打開了院門，兩個花匠将幾盆花草放在門口正要走，何春水坐起身子，“她年紀小搬不動，你們直接送進來吧。”

“是。”花匠應了一聲，将花盆一個個搬進去，一人搬進來，只随意的堆放在地上，另一人則仔細地挪動着，按植株的大小顏色擺放在花盆架上，花盆搬完了，一人退了出去，一人還在挪動花盆。

何春水看着花架上的梅花，想起了屋裏的那盆，她起身走了過去，“你是我們家的花匠？”

“是。”花匠低頭應答，手上的動作沒停，他身穿暗藍色上衣，黑色的褲子，身材健壯，幹活十分利索。

“你叫什麽名字？”何春水問道。

“楚禾。”楚禾起身，低頭行了一禮，轉身向外走去。

這名字聽着有些耳熟，何春水見他要走，開口道：“等一下。”

楚禾心中一驚，忙回過身低下頭，“小姐有什麽吩咐？”

“我屋裏那盆梅花，是你養的嗎？”何春水問道。

“是。”楚禾低頭答道。

何春水走回躺椅邊，躺了下去，“養得真不錯，大嫂看見了，也誇那樹型做得古樸又別致。”

楚禾輕輕笑了，“多謝小姐和大奶奶賞識。”

“你很喜歡這些盆栽吧。”何春水躺在躺椅上，歪頭看向楚禾。

“是，我從小就喜歡這些，能為小姐侍弄花草，是我的榮幸。”楚禾說。

“你倒是很會說話。”何春水看向牆邊，原本那裏有一個大花盆，“以前我這院子裏的白牡丹，是你種的嗎？”

“是，可惜那一盆已經枯死了，小姐喜歡的話，等牡丹開時，我再送一盆過來。”楚禾說。

何春水坐起身，看了看前方院牆邊的空地，又看了看楚禾，手撐着下巴陷入了思索，楚禾低下頭，不時拿眼瞟一下何春水，拘謹得不敢說話。

“現在要種牡丹的話，還來得及嗎？”何春水問道。

“要是地栽的話，來得及，直接連盆土一起下地就可以。”楚禾說。

“行，那就直接種在這裏吧。”何春水說。

“種這裏？”楚禾看着腳下的磚地，一時沒反應過來。

何春水起身走到前面的院牆邊，伸手指了指，“我想把這一塊地方改成花壇，種什麽花木，你來定，需要多少銀子，你列個數，我跟大嫂說一聲，你到時候直接去找大嫂支取。”

“這……”楚禾有些猶豫。

“你不願意？”何春水說。

“我，我願意，只是……”楚禾說。

“願意就好，你先回去吧，等你定好了要種什麽，就動工。”何春水說。

“是。”楚禾答道。

楚禾剛走，蘇雲就走了進來，“花匠怎麽進到園子裏來了？沒驚擾了小姐吧。”

“沒有，是我讓他進來的。”何春水坐回躺椅上，“你這出去一趟，又打探到什麽了？”

“我打探到一個重大消息。”蘇雲一臉歡喜地走到何春水身邊，“聽說，司徒府大門上的牌匾改成關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