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馬蹄湖上

蘇祁的随從被派去租馬車，全順則去買吃食。李晃幾人找了家街邊的茶肆，坐着等全順他們回來。

蘇祁見李晃只管坐着也不搭理可單赤那，怕可單赤那尴尬，畢竟他是他國來使，只好找可單赤那閑談。好在兩人都學識淵博，倒是能聊到一塊去。有他倆說話，氣氛總算沒有太冷。

李晃看了看一邊悶頭喝茶的宋瀝泉，突然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蘇祁剛剛太窘迫，忘了跟李晃他們介紹宋瀝泉。李晃問得有些突然，宋瀝泉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在下宋瀝泉。”

“哪家的，本王以前怎麽沒見過你？”李晃繼續追問道，他看着樣子像是蘇祁的朋友，想必門第也不低。

宋瀝泉答道：“祖父是朝請大夫宋和正。”

李晃哦了一下，對個名字并無印象。宋瀝泉并不意外她不知道，朝請大夫只是從五品的小官，平日跟李晃不會有什麽接觸。

李晃又問道：“你祖父是文官，你為何從軍？”

宋瀝泉驚訝地擡起頭來，看了李晃一眼又轉過頭去。李晃輕笑一聲說道：“你是不是在想本王怎麽知道你是軍中之人？很簡單，你身上有一股軍人氣質。”

宋瀝泉明白過來，十多年的軍營生涯，早就磨就他一身的軍人氣息，融入他的骨血。

“你是在南郡？”李晃想到蘇祁在南郡做了六年官，而他倆又熟識，就猜他可能是在南郡軍營從軍。

“不是。”宋瀝泉搖了搖頭，可單赤那就在旁邊，他不好說自己在北疆。

李晃卻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地說道：“辛苦了！”

北疆的軍士比南郡艱苦得多，不僅環境更加惡劣，還因為那裏的士兵服役沒有年限，除非老了或者殘疾了，才會遣送回鄉。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宋瀝泉一愣，他擡頭看向李晃。李晃臉上有認真，沉重，宋瀝泉甚至還在上面找到幾絲隐隐的痛惜。

宋瀝泉突然想到對他有養育之恩的沈祖華将軍，想到他相熟的士官，想到那些他認識的不認識的軍士的飽經北疆風霜的臉，他們都已經在北疆駐守了十多年，從未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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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的軍營生涯練就的一顆堅定鐵血的心，此刻卻因李晃認真的一句辛苦了猛烈地震動了一下。宋瀝泉低下頭，輕嗯了聲算是回應。

兩盞茶後，全順他們前後回來了。一共租了三輛馬車，李晃和可單赤那單獨坐一輛，蘇祁和宋瀝泉一輛，就駕着往城外去了。

渭河在流經城外的一處低窪處，形成了湖。形狀似馬蹄，名馬蹄湖。湖邊有供人租用的游舫。這會，幾人已經到了馬蹄湖。

馬蹄湖邊上圍湖栽着一圈楊柳，茂密的柳枝垂在湖面上，微風過境，柳枝輕揚，風姿綽約。湖邊上水淺處還長着些荷花，這會花開得正豔。

船家見有主顧上門，上前來熱情地給他們介紹，“客官，我這各式各樣的船都有，大的，小的，華麗的，簡樸的...”

全順出聲打斷滔滔不絕的船家，“其他的不用介紹了，你找艘差不多大的船，船上配置齊全點的，還有一定要幹淨。”

船家連連點頭，說道：“一定一定，您請放心。”說着就帶着他們走上湖邊埠頭邊停着的一艘能容納十幾人的船。船艙臨湖的兩面是紗簾，能看見外面的景色。

進了船艙，李晃四處看了看，只見艙內地板上鋪着一層厚麻布，倉中間擺着桌凳，還有茶爐等物擺在角落。看起來還算幹淨，李晃正想點頭定下來，轉頭看到旁邊的可單赤那，象征性地問了句：“王子覺得何如？”

可單赤那看着李晃笑着說道：“王爺怎麽突然客氣起來了？我沒有意見。”

李晃面不改色地說道：“王子說笑了。”說完又轉向旁邊的蘇祁宋瀝泉二人，問道：“兩位意下如何？”兩人皆搖搖頭，表示沒有意見。李晃只是客氣地問問，他們不至于這麽沒眼色。

李晃點點頭，對船家說道：“那就這艘吧。”一旁的船家聽他們互相間的稱呼，吓得背後直冒冷汗，他先前看着這幾位衣着華麗，料想應該是城裏的富家子弟。這會突然知道其身份，既害怕又興奮。害怕的是一個伺候不好，他可能要吃不了兜着走，但如果伺候好了，這就是他以後攬客的一個招牌啊。王爺和王子都坐過他的船，說出去別提多好聽了。

船家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您看需要歌姬伺候嗎？”

李晃一挑眉，問船家道：“你們還給客人提供歌姬？”

船家躬身答道：“是這樣的，歌姬并非小的們所養，是這湖上的花舫提供的。我們這邊如果有客人需要，就派人去通知花舫，那邊就會派歌姬過來。”說完又低聲說道：“您別誤會，這歌姬是正經歌姬，就是唱歌彈曲兒。”

李晃聽完哦了一下，她對這個沒興趣，就問可單赤那道：“王子意下如何？”

可單赤那搖搖頭，他帳裏最不缺的就是歌姬，所以沒什麽興趣。李晃又看向蘇祁二人，他們也搖頭。

李晃就對船家說道：“歌姬就算了。”

船家連忙稱是，就告退去安排槳手等事宜了。等槳手上了船就好位，過了一會兒，船便緩緩開動，朝湖心劃去。

李晃請可單赤那先入坐。可單赤那算是看出來了，只要有別的人在，李晃就會對他表現得十分客氣。他也不推拒，大刀闊斧地坐下了。

李晃又請蘇宋二人入座，“兩位請坐。”

蘇祁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王爺先請。”李晃也不推辭，直接坐下了。蘇祁宋瀝泉兩人這才坐下。全順将在城裏買的瓜果茶點等物取出來，擺在桌上。

李晃見氣氛有些尴尬，開口說道：“不如王子給我們介紹下漠餘的風土人情？”

可單赤那輕笑了下，說道：“王爺還真敢問，王爺想知道關于哪方面的風土人情？”

李晃一臉正色地說道：“王子這次出使我大興難道不是為了兩國交好嗎？互相都不了解，如何能好好相處？王子就撿些有意思的說吧。”

可單赤那想了下說道：“我漠餘盛産毛皮，卻缺少棉帛。牛羊成群，卻缺少蔬果。而我漠餘盛産的正是大興缺乏的，而缺乏的正是大興盛産的。我想如果哪天兩國真的和平共處了，打通兩國的商路，定能實現兩國的共贏。”

李晃幾人聽可單赤那這麽說，都面色一肅。大興和漠餘從來都是以戰争解決問題，從來沒有真正和平共處過。所以道理雖然擺在那，卻無法真正實現。

“我大興從未主動挑起戰争，這個王子想必也清楚。若是哪天你漠餘的可汗不再好戰，想必兩國會迎來真正的安寧。”李晃沉聲說道。

可單赤那卻不好接話，這個問題對他們這種身份的來讨論太敏感。于是轉了話題說道：“我漠餘的子民熱情好客，等兩國能和平共處時，歡迎幾位來我漠餘做客。”

李晃聽完心裏略有些沉重，可單赤那的話側面表現出漠餘沒有要和大興息戰的想法，至少現在沒有。十八年前，大興吃了北疆沒有長城防禦的虧，這十幾年來一直征召徭役到北疆修築長城，役夫傷亡十萬不止，終于在前幾年修築完成。李晃想，也許這長城要用上了。

宋瀝泉一直沒有開口，他在邊關待的時間最長，邊關時常有士兵與北胡人發生摩擦，駐守北疆的老兵們十餘年沒有回過家，對北胡人恨意最深。對北胡的情勢他也清楚，知道兩國之間，必有一戰。只有生活在內城養尊處優的官員們，還做着與北胡和平共處的美夢。

幾人又聊了些別的，一個時辰很快過去了。

蘇祁見李晃一直頗有興致地拉着他們談天說地，就是沒有要和他單獨談談的意思，不由有些着急，他想跟她談的事也不适合在北胡王子面前說。

李晃這會見蘇祁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輕輕笑了聲，說道：“看來蘇公子很着急，那就宋公子先替本王招待招待三王子。”說完又對可單赤那說道：“本王要跟蘇公子談點事情，王子不介意本王失陪一下吧？”

可單赤那搖搖頭，“王爺請便。”

李晃站起身來，對蘇祁說了聲：“去外面談。”說完就擡腳率先往外走去。蘇祁見狀，忙對着可單赤那拱拱手，跟了上去。留下一直沉默寡言的宋瀝泉跟可單赤那，兩人幹巴巴地坐着。

蘇祁到了甲板上，就見先出來的李晃靠着圍欄站着。見他走過來，李晃只定定地看着他，也不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漠餘是北胡國家的名稱，前面已經補介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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