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不要

我不要

宿舍門口，程深看着低頭開鎖的賀競陽，說：“其實回我自己宿舍也不遠。”

賀競陽推開門，揿開關，反問：“你想帶着那股濃郁的麻辣味穿行在校園裏？”

程深輕笑，那倒不想。

燈亮起來，賀競陽回頭，程深不光是衣袖遭殃，左邊大腿也濕了一大片，因為褲子顏色淺，顯得特別惹眼。

“你等等，我找套衣服給你。”賀競陽走進去，從陽臺上收回一件白T，拆下來扔給程深，“先換上吧，我去找褲子。”

要找件适合程深穿的褲子，估計不容易。

賀競陽打開衣櫃，翻找起來，與此同時，程深的手機響了。

他以為是葉琛打來催程深回實驗室，豎起耳朵一聽，聽到程深喊了聲“老師”。

賀競陽回頭，發現程深邊打電話邊脫衣服，襯衫扣子已經全部解開，大片雪白映入眼中。

他只匆匆一瞟，匆忙抽回視線，紅着耳朵埋頭在一堆褲子裏胡亂找着，腦子一片空白。

程深簡短講了通電話，很快挂掉，問賀競陽：“你電腦能借我用用嗎？我發個郵件。”

“随便用……”賀競陽驚醒，回頭，猛然頓住。

興許是沾了湯水的褲子穿着不舒服，程深外褲也脫了，扔到地上，只穿了件內褲，黑色，棉質，光着兩條腿站在桌前擺弄電腦，由于彎腰的姿勢，臀線挺翹。

賀競陽飛速捂住鼻子轉回頭，看了看手心，幸好，沒有鼻血。這是一點兒沒拿他當外人啊！

他找到一件碼數比較小的運動短褲，走過去放在床上：“褲子放這兒了，你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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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深将一個U盤插入電腦，忙着要發送什麽郵件，頭也沒回應了聲“知道了”。

賀競陽彎腰拾起他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褲子，走向陽臺，拿了個洗衣服專用盆，将衣服放進去，裝滿水，倒入洗衣粉。

洗褲子的時候，一個什麽東西硌到他的手，賀競陽伸手往褲兜裏一掏，掏出一張一卡通。

是程深的一卡通。

他看着這張近似他們高中飯卡的一卡通，心念一動，默然将卡塞進自己兜裏。

洗好衣服進屋，程深還坐在電腦前，手機跟人聊着專業上的事，聽語氣，那頭依然是剛剛要他發送郵件的老師。

程深是高分子材料與工程專業，如果沒記錯，他的理科成績也不賴，可當年他們學的是文科，大學選了理科專業，怎麽做到的？

賀競陽抖開一個塑料袋，将擰幹的濕衣服裝進去，程深聽到聲音，轉頭看了一眼，有些吃驚。

“你怎麽洗了？我還打算扔了呢。”

“扔了多可惜？我都洗幹淨了，你回去曬一曬就好。”

程深唇角勾了勾：“謝啦！”

道完謝，程深又轉頭繼續講電話，不時在電腦上修改着什麽數據，可能忙于應付老師，褲子都沒來得及穿。

賀競陽裝好衣服，又找了個手提紙袋套在外面，放在桌上，轉身在床邊坐下。

屋裏有點熱，程深講着電話，忽然騰出手将頭發攏起，從他桌上的筆筒随手拿了支鉛筆，将發絲一挽，松散固定在腦後，露出修長的頸脖。

剎那間，賀競陽的眼珠子就轉不動了。

半晌，他默默挪動屁股，拿起床頭櫃上的遙控器，将空調打開。

程深聽見空調打開的聲音，轉動座椅回頭看了一眼，跟那頭聊着，怡然自得地，左腿腳踝往右腿膝蓋上一支，輕輕晃動着。

對上賀競陽的眼神，他微微一笑，繼續專注講電話，賀競陽的視線落了空，鬼使神差地，落在那雙修長的腿上。

好白……好像還有紋身。

賀競陽定睛一看，程深左腿大腿根內側有個圖案，看着不複雜，由點線面構成，加了點很有設計感的點綴，但由于角度不全面，看不清全貌，但那蔓延至褲管裏的線條，看上去色氣又性感，讓人有種一窺究竟的心癢難耐感。

他喉結動了動，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擰開，咕嚕咕嚕灌下喉嚨。

有點渴，肯定是麻辣燙鹽量超标了。

“再見。”程深忽然挂了電話。

“搞定了！”他阖上筆記本電腦，拔出U盤，起身來到他面前，豁然一驚，“臉怎麽那麽紅？熱的？”

“是很熱，你不覺得嗎？”賀競陽淡定反問。

程深拿起他剛才放在床上的褲子，套到腿上，重重點頭，表示贊同：“今天最高氣溫三十八攝氏度，實在熱得離譜！”

賀競陽看着他穿上自己的衣服褲子，尺碼大了些，妥妥的oversize風，整體看卻仍是帥氣的。

他想的沒錯，什麽衣服穿在程深身上都很難不時尚。

……不過褲子還是短了點，露出紋身的尾巴，近了看，似乎是顆星星。

他有點後悔拿了件短褲，程深等會兒該不會要穿這身去實驗室吧？晃着兩條大長腿？

程深看到他盯着自己大腿看，拉了拉褲子，擡了擡腳，問：“看什麽？我的紋身？”

既然他主動提了，賀競陽順着他的話問：“紋的什麽？”

“北鬥星。”程深提起放在桌上的濕衣服，“我腿上有幾顆痣，連起來正好是北鬥星的形狀。爺爺去世後紋的。”

“……你就是傳說中的被命運選中的人？”賀競陽一本正經說笑。

程深配合着笑了一下，說：“我真得走了，不然葉琛要發飙了，你的衣服下次見面還你。”

賀競陽乖巧點頭：“嗯！”

反正肯定還會再見的！

程深提着濕衣服來到實驗樓，這個時間點，整棟樓只有他們的實驗室亮着燈。

葉琛見他換了身從沒見過的衣服進門，哂笑一聲：“來那麽晚，還換了衣服，你把人家給睡了？”

程深對他不加掩飾的說話方式見怪不怪：“我現在哪有時間去睡人家？”

他将濕衣服放進儲物櫃，取出實驗服穿上，戴好口罩，洗了手、戴上手套，這才進入實驗室。

葉琛彎腰觀察新材料的懸浮聚合反應，邊說：“我還以為你答應他的告白了。”

程深一頓，正色道：“他不記得那晚的事了，你也別和他提。”

“為什麽？”葉琛直起身，不解望向他，“你不是喜歡他嗎？他也喜歡你，幹嘛不在一起？”

程深眼神暗下去：“他當時意識不清，說的話不能當真，而且，現在的我哪有資格想那些事？”

葉琛也明白他們目前的處境，對別人的私事也沒多大興趣，幹脆利落閉上嘴巴。

他剛答應加入程深的破公司，那個公司停滞不前多年，一直沿用傳統落後的生産技術，急需改革。

如果沒有新技術，拉不到投資不說，公司都會直接破産，他們接下來要申請一項發明專利，流程複雜，任務繁重，确實沒時間也沒心思去想別的。

程深拿起手機準備調靜音，發現微信有賀競陽的消息。

賀競陽約他明天吃飯。

他看着那句【明天一起吃飯嗎】，呆怔許久。

如果換做以前，他一定毫不猶豫答應。

沉默片刻，程深打字：【明天沒空，等有空了再約吧】

那頭，賀競陽愁容不展。

等？他已經等煩了，不會再等了。

第二天，程深跟葉琛一直忙碌到中午，眼看到了吃飯時間，他摘下手套：“我去打飯，師兄你想吃什麽？”

葉琛專注在實驗上，不假思索：“老樣子。”

“你都吃不膩嗎？”

“能吃飽就行了，要什麽滿漢全席山珍海味？”

程深嗤笑，走出實驗室，摸了摸褲兜——空的！

哎？一卡通呢？

他搜腸刮肚回憶着有可能落下一卡通的時間和地點，沒找到答案，恰巧，賀競陽的電話來了。

“還在忙吧？我人在食堂，你中午想吃什麽？我給你帶。”

程深短暫沉默，試探性問：“賀競陽，我一卡通是不是落你那兒了？”

當時他跟賀競陽吃麻辣燙還刷一卡通來着，之後卡就不見蹤影，很有可能是賀競陽在給他洗褲子的時候取出來了。

“哎？你怎麽知道？”賀競陽聲音悠揚，甚至聽起來有些得意。

程深：“……”

拿了他的卡，卻不告訴他？

“你在哪個食堂？我去找你。”程深邁開步子。

賀競陽正在排隊，眼看就要到他了，回：“別來啦，我飯都快打好了，快說你想吃什麽菜。”

程深表情凝重，想吃什麽，不得取決于今天有什麽菜？他現在看不到聽不到，哪裏知道吃什麽？

窗口裏，打飯大叔拿過餐盤，問正在打電話的賀競陽：“同學，吃什麽？”

賀競陽也意識到程深在犯難，索性替他做決定：“算了，你別想了。”

擡頭對大叔說：“我要打包，辣子雞來一份，油焖大蝦，還有牛肉……不要黃瓜湯，要紫菜湯。”

程深聽着，呼吸有些亂，轉頭望着走廊外天井上空漂浮的白雲，說：“你不是知道我不愛吃蝦嗎？”

賀競陽：“你不愛吃難道不是因為沒人給你剝嗎？你放心，我給你剝。”

程深深吸一口氣，重重吐出來，說：“再幫我帶一份飯吧，要西紅柿炒雞蛋、苦瓜炒牛肉、炸雞排，紫菜湯。”

賀競陽一頓：“你吃的？”

“不是，給葉琛。”

“什麽？”賀競陽臉一黑，“幹嘛要給他打飯？他沒手沒腳？”

程深笑了，手搭上冰涼的欄杆，答：“師兄很忙，有時候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本來幫他打飯是我的任務，既然你幫我打了，那順便也幫他帶一份吧！”

賀競陽杵在窗口前，頂着後頭同學不滿的視線，冷冰冰回：“我不要！”

嘴上說不要，腳底卻沒挪開，後方的同學見他還不走，喊道：“帥哥，打完飯不走幹嘛呢？”

打飯的大叔也催他：“同學，還要別的嗎？”

程深聽到了，無奈揉了揉太陽穴，放低姿态：“拜托你了。”

賀競陽要的又不是他的低聲下氣，他只是氣不過葉琛使喚程深。

“知道了！”他狠狠挂掉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