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們關注囚犯的心理健康

我們關注囚犯的心理健康

謝無瞳捏着蕭悟生給她的小紙條，來到她跟戚徨的共用辦公室。

他們被分到四樓洗手間對面的角落位置，原本是個雜物間，遠離電梯口，聽說不僅空間窄，味道還特別大。

“戚探員，早上好。”

謝無瞳身材嬌小，臉色也總是雪白雪白的，像只幽靈一樣飄了進去。

她突然開口打招呼，把正在專心看案卷的戚徨吓了一跳。

“謝探員，”戚徨拍拍胸口，指着牆上的挂鐘，“現在已經快到午飯時間了，你還好意思跟我說早上好？”

謝無瞳沒有說話，視線飄忽地在房間裏打着轉，觀察着屋內環境。

這裏原本應該是個雜物間，但現在裏面的雜物都被清空，兩張辦公桌也被擦拭得一塵不染，兩面牆上都挂上了挂鐘。

兩張辦公桌的桌面上，又各放了一個方方正正的電子鬧鐘。

謝無瞳對新辦公室環境的心理預期很低。實際到地方一看，辦公室的環境居然還不錯，窗明幾淨，還不怎麽有異味。

“位置差了點，整理得倒是很幹淨，清潔阿姨有心了呀。”她坐到空餘的辦公桌前感慨道。

“……我昨晚連夜收拾的，這裏原本是個雜物間。”

“哇，戚探員你可太厲害了。我本來還想，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就不錯了。”

“你這日子過得可真敷衍。”

“嗯？你覺得我在敷衍你？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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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徨決定以後都避免跟謝無瞳閑聊，免得把自己氣死。

“李憨車禍案的卷宗，你昨天要看的。”

“我昨天怎麽了？”

“你……”戚徨在心裏重新精煉了一下語言。

“看，卷宗。”

“哦。”

李憨車禍案，原本只被作為普通交通事故處理，所以才被分到謝無瞳的手上。

這是蕭悟生精挑細選，給她練手用的案子。

鹿城警局自從有了測謊儀，在現場搜證方面就越發随意了。警局按慣例把李憨的遺産繼承人，還有保險受益人都找過來過了一趟測謊儀以後，就打算結案。

但事故畢竟導致駕駛人死亡，屬于比較嚴重的交通事故，汽車生産商跟保險公司都到了現場勘察。

他們比警局的搜查官認真多了，尤其是生産商。

這可是新款車，要是真的以普通事故結案，司機本身又沒有酒駕毒駕的問題，傳出去，這款車型就不用賣了。

結果真的被生産商發現了問題，他們向警局指出，事故車輛的剎車片被更換過，絕對不是他們配套的那塊。

李憨本人就是經營小型汽修店的，他的車平常都在自家店鋪做檢修。這是臺新車，出廠後，只在他自己的汽修店停放過。

從提車的地方開到汽修店沒事，第一次從汽修店往外開就出事了。

原本，蕭悟生都要準備啓動全城測謊程序，大範圍排查出嫌疑人了。還是謝無瞳提出，先把現場的剎車片，跟汽修店維修過的車輛做比對。

鑒證科也是好久沒活了，被削得只剩兩個編制。

兩名鑒證員，外加經測謊儀測試過，跟本案無關且絕對清白的兩名汽修師傅作為外援，把汽修店登記維修的車輛排查了一遍，發現事故車輛上安裝的剎車片，就是其中某輛車替換下來的一塊。

本案由此鎖定四名嫌疑人，汽修店的四名員工，方家四兄弟。

這家汽修店原本是方家的家傳店鋪，後來店鋪資金周轉困難，被李憨收購，兄弟四人也從老板變成了員工。

到這裏，案情也不算複雜。警局只需要再把這四個人叫過來做測謊，如果這四個人都不是兇手，那剎車片就只能是李憨自己換的，本案就可以，以自殺結案。

四名嫌疑人都通過了測謊測試，然後其中三人就自殺身亡了。

一下子死了三個同案嫌疑人，已經有媒體開始議論，這三人會不會是畏罪自殺，測謊儀的測試結果會不會有問題？

正好戚徨來了鹿城警局，總局雖然嫌棄他死板守舊，但也清楚他有多靠譜，跟謝無瞳這個新人一起偵辦此案很合适。

于是他們就組成了臨時搭檔，負責給查明本案真相，順便維護測謊儀測試結果的權威性。

總局高層心目中的分工是，戚徨負責查明真相的部分，謝無瞳負責維護測謊儀結果權威性的部分。

就算戚徨正義感爆棚，非要給出一個方家四兄弟測謊報告有誤的結論，謝無瞳為了維護自己父親謝教授的科研成果，也會牽制他。

當然，總局的想法有點一廂情願。

他們對謝無瞳的印象還停留在老探長出事之前，那個屢破奇案的天才偵探身上。

以謝無瞳目前的狀态，不被戚徨帶偏就不錯了。

謝無瞳一邊翻閱卷宗，一邊觀察腦海中，謝無同的反應。

謝無同最近被她坑了很多次，每天都在琢磨怎麽樣才能扳回一局。謝無瞳故意把典獄長辦公室的一塊顯示屏挪到它的牢房裏，跟它共享視角。

看到卷宗的內容，謝無同的臉上明顯浮現出羨慕、得意交織的神色。

她甚至聽到它在嘀咕：“我怎麽就沒碰上這種好事……”

好事？

如果方家四兄弟的腦子裏都有殺人鬼，而四只殺人鬼第一階段的獵殺目标都是李憨。

李憨是方四的殺人鬼殺死的，方四的殺人鬼在第一階段就完成了獵殺任務；

方壹、方二、方三的殺人鬼，由于被方四的殺人鬼搶殺了自己的獵殺目标，轉入第二階段，獵殺目标變為宿主。它們操縱宿主自殺，制造了後面的三宗自殺案，在第二階段殺死獵殺目标。

那确實，這四個殺人鬼，都完成了它們的獵殺任務。

但它們的結局間又有細微的差異。

按照這個思路，方四的殺人鬼是在第一階段完成的獵殺任務，而另外三兄弟的殺人鬼被方四那位搶了獵殺目标，到第二階段才完成獵殺任務。

謝無同羨慕的，是哪只殺人鬼呢？

還是說，對它來說沒有區別，它都羨慕？

“戚探員，我趴下睡一會，暫時不要叫醒我。”

“你才剛上班十分鐘……”

沒等戚徨說完，謝無瞳就不管不顧地趴下，迅速閉眼。

戚徨也崩潰地趴下。

有這麽個搭檔，這活他沒法幹了。

謝無瞳又把謝無同帶到了腦內監獄的審訊室。

她昨晚通宵研究了銀行金庫門的構造，稍微改造了一下腦內監獄。

把整座監獄的門都換成金庫門不太現實，太耗腦力。她只把審訊室的門，還有典獄長辦公室的門，換成了金庫門同款。

把牢房裏的顯示屏撤走，又給意識體換上典獄長制服，她帶走變得溫馴乖巧的“犯人”謝無同，把它拖進了審訊室。

“監獄為了監測你們的心理健康，給服刑人員準備了心理測試題。”

她扔給謝無同一套卷子。

“心理測試題……在審訊室做？”

“這也是審訊的一種，你要跟受訊一樣如實回答。”

“被押在審訊室做題，心理能怎麽健康……”謝無同小聲抱怨着，認命地開始填答題卡。

謝無瞳離開審訊室，把門鎖緊，通過單向鏡觀察謝無同的答案。

問：以下哪種情況的發生，更能讓你感受到快樂？

A，殺死謝汛

B，殺死謝無瞳

C，其他人殺死謝汛

D，其他人殺死謝無瞳

謝汛，她的父親，就是讓她産生殺意，從而導致殺人鬼誕生的那個人。也就是說，謝汛，就是謝無同第一階段的獵殺目标。

她設置這道題目，就是想要知道：謝無同更願意在第一階段，還是第二階段，完成獵殺任務呢？

謝無同的筆尖經過D選項的時候，整只鬼都瑟縮了一下。

謝無瞳記下這個細節。

如果到第二階段，獵殺宿主仍然失敗，這個狀況，對殺人鬼來說，很不妙？

最後它選了A。

果然，對殺人鬼來說，在第一階段就完成獵殺任務，殺死宿主原本産生殺意的對象，才是最優解。

可惜謝無同做完第一題，就好像受到了什麽刺激，立即清醒過來，眼神陰冷地盯着單向鏡的方向。

然後，它開始瘋狂地敲打結實的金庫門。

“啊啊啊啊謝無瞳，我要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的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