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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妖怪的胃又大又寬廣, 就像一個洞府一樣。

桔梗并沒有跌在妖怪的胃裏，她摔在了江雪左文字的身上，被妖怪的風帶進來的時候，江雪左文字一直都緊緊的抱着她，用身體擋住了沿途的磕磕碰碰，桔梗隔着身體都能感覺到磕碰的有多厲害，可是他卻一聲不吭, 手也沒有松開過。

雖然是妖怪的胃, 但是它的胃并不怎麽柔軟, 和堅硬的地面一般無二，江雪左文字從位洞裏摔了下去, 用自己的身體給桔梗做了人肉墊子，哪怕女子并不胖, 在他被削弱了大部分力量之後, 這一摔情況也足夠嚴重。

桔梗連忙從他的身上起來, 扶過江雪左文字, 他身上的僧衣已經被妖怪的胃液腐蝕了大半，而且還在繼續腐蝕, 為了不讓衣服上的粘液再沾到皮膚, 桔梗只能伸手去觸碰他的衣領。

江雪左文字有些虛弱的睜開眼, 手卻握住了桔梗的手：“你……想要幹什麽？”

他對桔梗的印象并不很好。

人總是很容易用第一次見面的印象去定性一個人, 江雪左文字也難逃這種怪圈, 他受着紅葉家族的庇佑，安安寧寧的呆了數百年, 本身就有保護紅葉的責任，他對此并無怨言，也是心甘情願的。至于救了夏目貴志，也的确如他自己所說是順手而為之。妖怪和人在江雪的眼裏沒有什麽根本的區別。

有的妖怪雖是妖怪之身，卻有一顆人的心，有的人雖然披着人類的皮，但是做的卻不是人事。

的場靜司的目的和侵略性都實在太明顯讓人無法忽視，而且也都擺在了臉上，這個女人卻站了出來，說了一堆動聽而感人的話語，拒絕了那個除魔者的所謂推讓，卻也不接受他。

如果這個女人身邊沒有站着兩把刀劍付喪神還好，可是一看到那兩個刀劍付喪神對她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江雪左文字微動的心就平靜了下來，所謂功城者攻人為上，攻人者攻心為上，這個女人顯然比那個除魔師要來得高明得多，收複了刀劍的心，的确比單純的讓他們為自己所役使要來得厲害。

說到底，不過就是想要自己這把刀嗎？

無法為這個地獄一般的人是乞求和平，只是想為自己換來一片安寧，這樣渺小的願望都不能夠實現嗎？

江雪左文字的嘴角溢出一些血絲，他已經無力擡手去擦，那個除魔師封印在自己身上的符咒并不是什麽強烈的傷害性符咒，而是名字符，可是也沒有什麽方法解開，除非他認主，由主人把名字重新還給他解開這個符咒，他才能收回自己的力量。

桔梗輕輕掙脫了江雪左文字的手，事實上不用怎麽用力，他的手就自己無力的落了下來。

這帶有腐蝕性的胃液對于刀劍的傷害是很大的，他佩戴在身的本體刀已經鏽了好一大塊，連帶着人形上和刀劍相對應的部位也出現了傷痕，再這樣下去，難保不會傷的更嚴重。她不由分說的拉開了江雪左文字的衣服。

為了避免碰觸到那些已經腐爛掉的肉，桔梗只能小心翼翼的一層一層揭開江雪左文字的僧衣，即便穿的并不算複雜，至少比起三日月宗近他的衣服實在稱得上簡單，不過一件寬袍廣袖的外套，裏面的單衣薄薄的，虛虛的套在了男子過于削瘦的身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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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脫下衣服之後才發現江雪左文字雖然很瘦，但實際上比鶴丸國永要結實一些，腹部并沒有想象中的瘦的顯出肋骨，而是覆蓋上了形狀好看的塊壘肌肉，即便現在并沒有用力氣，但是輪廓卻依然好看。

“你……”江雪左文字并沒有再出聲阻止，冰雪似的面容裏摻雜了一分無奈：“巫女難道不懂得男女授受不清的道理嗎？”

桔梗終于把他上身的衣服全部撥開，江雪左文字肩膀附近的皮膚已經完全壞死掉了，也不知道他怎麽能忍住這種疼痛，或許刀劍付喪神都很能忍痛。

對江雪左文字微帶譴責和質疑的問話，她笑了笑：“在我的眼裏，刀劍是不分性別的。”

它們不像天然而成的妖怪本身就有性別意識，實際上這群刀劍的性別意識極其寡淡，他們只是按照自己原主的生活模式或者是喜歡的事物變身而成。

他斂下冰雪似的眼眸，同時也斂去了如冰雪初化時的溫柔，帶着冷意的冰雪溪水流過草地之後，綻放出小小的花朵。

“還能站起來嗎？不能站起來的話……”

“我站不起來了。”

江雪左文字大概是受了很重的傷了，以至于勉強逞能都做不了，于是幹脆就承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這承認中還藏了一絲微小的期待。

桔梗猶豫了一下，妖怪的胃已經開始蠕動了起來，并且慢慢的從肉壁裏滲出了胃液，江雪左文字不站起來的話，這些液體就會沾上身體，想了想，她做了決定：“失禮了。”

她手穿過了江雪左文字長長的發絲，扶住了他尚且還算完好的脖頸，另一只手挽住了他長而瘦削的腿，手穿過腿彎一把将江雪左文字抱了起來，并且還妥帖的扶住了他的頭。

江雪長長的頭發迤逦而行，下擺早已經被喂的溶液腐蝕掉了大半變得參差不齊，他的樣子看上去實在狼狽和之前出現在衆人面前那副幹淨的外表大相庭徑，可是他面容卻始終平靜，一如往昔，仿佛現在所受的折磨不過是上蒼應允的考驗，考驗他向佛之心是否虔誠。

應該是虔誠的。

可他忽然又有些動搖，女子好聞而素雅的香氣萦繞在自己周身，讓人忍不住有些心馳蕩漾。江雪左文字閉上眼，輕輕誦了一聲佛號，以驅雜念。

和往日那些來參觀江雪左文字這把刀的人不同，他們之中有些人也有資格，可以直接拿起江雪這把刀，觀摩也好，撫摸也罷，卻激不起他一絲波瀾。

——大概，佛心不誠罷。

桔梗公主抱着江雪左文字在妖怪的胃裏行走，那些具有腐蝕性的胃液對她來說并不會造成什麽嚴重的損傷，只是有些惡心罷了。如今就好像回到了當初曲靈的陰謀裏，只是那個時候戈薇扶着她逃了出去，現在卻是自己對另一個人做了相同的事情。

江雪左文字安靜的躺在桔梗的懷裏，并沒有提出任何的問題，哪怕她正抱着自己往妖怪身體的更深處行進，對他來說，只要不死的有違尊嚴以及佛心，怎樣都是無所謂的。

“我帶你去找出口，這個妖怪的腹裏有瘴氣，待久了恐怕你的刀劍之身會受不了。”

江雪左文字輕輕嘆道：“把我留在此地就可以了，你自己可以去尋出路。”

“把你留在這裏，就相當于把你推上了死路。”

她對于江雪左文字這把刀的确談不上有什麽深厚的感情，一定要說有也只能說是對這把刀性格上的贊譽，哪怕并不喜歡紛争卻仍然在心裏有着自己的尺度衡量，也會為了救人而拔刀，并不像他自己所言的那樣無為。

如果說上一世桔梗的悲劇是因為救了鬼蜘蛛而起，哪怕後來人生因為鬼蜘蛛而颠簸坎坷，終生不遂，但是結構也沒有多後悔過，因為這是自己做出的選擇，好壞結果都應該由自己去承擔，只能說當初太過看輕于人性的嫉惡，所以才會讓奈落鑽了空子。

江雪左文字和他們是不同的，救他的命本來就不會有什麽猶豫之處。

他攀着桔梗的袖，看見她清秀而堅定的側臉，那句“既不戀生，又何畏死”終究沒能說出口。

——自己的生命被一個人所看重，本來就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珍視。

更何況江雪左文字不是人。

妖怪的胃壁忽然像波浪一樣翻動了起來，桔梗本來已經抱着江雪左文字，走到了近乎喉嚨口的地方，卻看到妖怪的喉舌像蛇信子一樣往裏卷進來驅趕他們，喉嚨口被徹底的封死，一大波綠色的粘稠的液體湧了出來。

大概是有什麽人在外面刺激到了這只妖怪，以至于讓它忽然激動了起來。

那股綠色的稠液味道極其古怪難聞，江雪左文字明明成付喪神沒多久并未進食過什麽食物，卻也覺得胃裏翻攪的厲害。

“把我放下來吧，不然的話我們兩個都會死在這裏。”

他似乎還沒有放棄一個人赴死的想法，桔梗覺得好氣又好笑：“一個人死同兩個人死有什麽區別？”

她不會死在妖怪的胃裏，自然也不會讓江雪死在這裏，只是他總是這麽恹恹的，就好像自己不是在救他的命，反而是把他往火坑裏推。

一個人死同兩個人死好像是沒什麽區別。

江雪忽然笑了，桔梗也難得的愣了愣。

不常笑的人一笑效果是很驚人的，就像久旱的大地裏忽然落下了一絲甘霖，江雪左文字哪怕笑容裏也包含着一絲對萬物的悲憫之心，如甘露一般氤氲開來。

他極輕巧的從桔梗懷裏跌落下來，雙腳一接觸到綠色的稠液便發出滋滋的腐蝕聲，江雪左文字面容上透出痛楚，可是他卻帶着極其虔誠的神情，仿佛對待心中侍奉的佛一樣，低下頭，輕輕的在桔梗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如蝶翼般的吻。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說啥了，給你們麽麽噠算了，本來想嘴對嘴親的，大概是我的腎已經透支了，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