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祁先

祁先

江杉也不知道自己吃錯了什麽，從下午開始小腹就一陣一陣發冷脹痛，偏偏還是英語課，他們那位英語老師鷹一樣的眼睛，你思緒游離一秒還沒飄出學校大門，就馬上點你名，說不上來就準備站一節課吧。

這會別說是站了，她坐都快坐不住了，還得高度集中着精神聽講做筆記，一節課上下來，江杉覺得自己冒了一身白汗，頭也開始發暈，去洗手間也無果。

姜婉剛整理完筆記，正準備找江杉問個語法問題，一轉頭看見她滿頭大汗的模樣吓了一大跳，“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就是肚子疼，可能是下午吃了個冰淇淋，着涼了……”江杉話回到一半，突然後知後覺，“我可能是快來生理期了，這次咋痛得這麽厲害……”

姜婉忙拿過她的杯子給她接了杯熱水，江杉喝了兩口感覺稍微好點，就是小腹裏像是放了個冰疙瘩，墜得她又沉又痛，還往外絲絲冒着寒氣。

等終于捱過了最後一堂課，江杉正攢着力氣，準備等人少就挪回宿舍躺着。

還沒等她起身，葉初如常走到她座位邊上，姜婉本來想扶她回宿舍，看到葉初走過來，朝江杉眨巴眨巴眼睛，撂下一句：“葉初來了，那我就先走了。”

随後便火速閃人，江杉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個聲。

江杉正撐着桌子搖搖晃晃想站起來，葉初見她神色不對，連忙上去扶了她一把。那掌心裏浸的全是汗，握了葉初一手濡濕，他扶着江杉的肩膀問道：“你哪裏不舒服嗎？”

江杉：“沒事，可能有點着涼。”

“要不去醫院看一下吧？還走得動嗎？”

“沒事，我回去睡一覺就好了……”江杉話還沒說完，葉初就把她又按回了座位上，她擡頭不解地望過去。

葉初轉過身背對着她，蹲了下去，“上來，我背你。”

江杉望着少年人的背，因為彎着身子，微凸的脊椎将襯衫撐出一道淩厲的線條，一時啞然，半晌都沒有吭聲。

班裏還剩下幾位同學看到這一幕忙開始吹口哨起哄。

葉初等了一會沒有得到回應，回頭對上了她的視線。

視線觸碰的瞬間，江杉垂了下眼睛，回避道：“不用，我自己能走。”

說罷，她撐着桌子站了起來，繞開葉初往外走。

江杉身體不舒服，連帶着心裏也開始不舒服，她自己也理不清個所以然，只覺得胸悶發堵，憋得她難受，只想趕緊逃離這個被圍觀的地方。

葉初起身給了帶頭吹口哨的人一記眼刀，望着江杉離開的背影，頓足在了原地。

等她挪回宿舍用盡最後的力氣爬上了床，江杉把自己平鋪在床上，望着頭頂的天花板，才感覺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下來。

她喜歡葉初嗎？應該是喜歡的吧，畢竟葉初長得也好看，成績也好，還願意幫助自己學習，跟他待在一起也很有安全感，很舒服。

但是為什麽葉初一主動，她就總有種領地被侵占的錯覺，下意識就想往後退。

這樣一對比，她其實是不是也沒這麽喜歡他？

江杉的精神開始随着思緒一起發散，昏昏沉沉，沒一會就失去了意識。

直到手機振動，她方從睡夢中恍過神來，她的諾基亞小手機上來電顯示是一串電話號碼，歸屬地是那個熟悉的小城市，江杉按了接聽鍵，把手機貼在耳邊，閉上了眼睛，剛睡醒的聲音沙啞的幾乎聽不出來聲線，“喂？”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陣，江杉正想再開口，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試探着問道：“……請問是江杉嗎？我是祁先。”

江杉一下子坐了起來，因為起身太猛，一時間天旋地轉，眼前都能看見星星在圍着她打着轉了，用力咳了一下嗓子：“是我，你……你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上次你給我發信息，我當時不在電腦邊上，等後來看到時你已經下線了，我就記了你留的電話號碼。”

“嗯……所以你怎麽突然打給我？有什麽要緊事嗎？”江杉問完，才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問法有點像是在公事公辦冷漠。

果然對面沉默了一瞬：“沒什麽要緊事，你現在忙嗎？”

“不忙不忙，我意思是……嘿嘿，我沒什麽意思，就是想問你打給我是找我聊天的嗎？”江杉幹笑了兩聲解釋道。

“是啊，請問江同學有空陪我聊個五毛錢的嗎？”

江杉能聽出他語氣中帶着的笑意，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不好意思，起步價五塊。”

可能是睡了一覺，江杉覺得自己精神好多了，跟祁先絮絮叨叨說了好多她身邊的有趣事和有意思的人，等聊到成績，她還很神秘地跟祁先說：“我現在有高人指點，成績突飛猛進。”

“高人？在哪片世外桃源遇到的？”祁先開口調笑。

“我師父，舉世無雙，獨一無二，你在哪片世外桃源離都遇不到第二個。”江杉臭屁吹捧。

“那聽你這麽說，我很好奇，有機會能見一見你師父嗎？”

“我們分開這麽久，你都不想着見我！只想着能不能見我師父？祁先，你怎麽回事！”她沖着電話就咆哮起來。

江杉霎那間悟了——人果然，分開之後感情就會變淡！

“想見你的話，你能出來嗎？”

“出哪裏？”

“你們學校。”

“那不能也得能啊，你問個錘子，搞得像我出去了咱倆就能見到一樣……”

“那你出來試試不就知道了？”

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是江杉還是聽出了他語氣裏濃濃的笑意。

“大半夜的我出去見鬼啊？你少在這诓騙我這純良少女。”江杉嘴上說着，但是還是伸頭往窗戶外望了一眼，縱使她有目極千裏的通天本領，這會也沒辦法在這黢黑的夜裏，透過層層樹梢看到個什麽，而且她們宿舍這窗戶都不正對馬路，只能遠遠看到幾棟亮着些許燈的居民樓。

江杉一個姿勢坐久了感覺腿有些麻，她索性又躺了回去。

電話那段聽到動靜，還不死心地慫恿她：“怎麽？真不出來，說不定我現在就在你們學校門口呢。”

“呵！你要是在我頭割給你。哥們，你應該都不知道我們學校門在哪吧？”

“我要你的頭幹嘛，大半夜黑燈瞎火的，你別說這種恐怖的話，我會害怕的……”

江杉握着因為長時間通話而發燙的手機，一個白眼還沒翻出去，就聽見祁先又開口道：“再說，你們學校門——

不就是在八圖路上的這個？門口有個刻着你們學校名字的大石頭。”

江杉一驚，從床上彈了起來，她身形一頓，覺得自己這大動作連帶着整個剛修養一會的身體都在抗議叫嚣，她忙定了定，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麽意思？你不會真的在吧？你怎麽會在我們學校？你什麽時候來的？真的假的，你真的在嗎？！”

笑聲順着電話傳了過來：“你猜？”

江杉一咬牙，在心裏罵了聲老狐貍，“你今天要是敢耍我，咱倆就沒有明天！”

說罷，她沒等對方開口就挂了電話，跳下床披了個外套踩着拖鞋就往外沖。

沒沖兩步，密密麻麻的痛又順着小腹蔓延了上來。

江杉忙頓了頓腳步緩了緩。

等她來到校門口時，才發現走得太匆忙忘記把眼鏡帶上，遠處的事物看得并不真切。

保安室沒人，她把門推開了個縫，側身走了出去，外面昏黃的路徑打在剛下過雨的地面上，反射出點點星光，被雨洗刷過的葉子綠得發亮，此刻面前卻是空無一人。

“祁先！”江杉自覺被這個老狐貍耍了，頓時心頭火氣，竄出二裏地，她掏出手機就給祁先轟了個電話過去，今天不噴得他跪下來喊爸爸她就不姓江！

突然一陣鈴聲響了起來，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明顯。

一陣帶着水汽的晚風掃過，一個人影從樹後走了出來，那人輕笑道：“叫我嗎？”

江杉楞住了，思緒連同那剛燃起來的怒火一起被定在了原地。

江杉又驚又喜，因一路跑來小腹又開始泛起痛來，此時所有的情緒都交織在一起，纏得江杉一時間怔怔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祁先沖她搖了搖手中亮着的手機，走了過來。

“怎麽，這麽久不見，認不出我了？”

“你，你怎麽會在這……”

江杉望着眼前人，快兩年不見，他更高更瘦了些，褪了些稚氣，不開口說話時整個人氣質都沉了下來。要不是笑得時候表情還是和以前如出一轍，江杉還真不敢冒然認他。

“我說我路過，你信嗎？”祁先暗滅手機，塞進了口袋裏。

“路過？你是說你路了四個多小時的車程，然後過到這裏？”

祁先伸手揉了一把江杉蓬松雜亂的頭發，“是啊，四個多小時，再晚點估計你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