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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咚——咚——咚——
宴廳中央的古董鐘擺發出厚重的聲響,提示這場晚宴正式到點拉開序幕。
衆人早就習慣了這樣的高檔場合,按照以往的經驗,紛紛尋找着帶有自家名牌的座椅入座。
柏續的目光從二樓高處挪回,站在原地慢悠悠地掃視着左右兩側的餐桌椅,卻沒有發覺任何帶有“商氏”的身份名牌。
好巧不巧的,宋千程就坐在右側的長餐桌前,他見柏續大半天還沒找準自己的位置,嗤笑着用眼神示意邊上的少爺朋友:
逗逗?
後者當即明白了這道眼神,跟着笑,“看我的。”
說完,他就側身對準柏續提醒,“柏續,你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啊?聽我的,讓侍者加一張椅子坐在餐桌末尾,反正我們這桌多你一個不礙事。”
這話的音量不小,引得不少人投來的視線。
“……”
柏續從腦海中搜刮出這幾張“熟悉”的面孔,對上他們不懷好意的眼神,沒等發作,身旁就突然傳來一聲,“柏先生。”
柏續偏過視線,發現正是負責操辦整場宴會的總助。
總助當着衆人的面,仍是對柏續畢恭畢敬,“春董事先不知道您願意代表商氏前來,所以是我們疏忽了接待,實在不好意思。”
總助禮貌示意,“您的位置是在主桌前排。”
這話一出口,周圍衆人的面色跟着變了變,眼裏有震驚、有詫異,也有不屑和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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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助完全不管旁人的反應,再次擡手邀請,“請跟我來。”
“……”
柏續看見這番特殊對待,心裏十分清楚——
孫妙春這是在給商氏該有的排面,而他只是順帶被“擡身價”的那一位。
柏續知道這樣的豪門宴會上免不了“捧高踩低”,如今既然能搭了這青雲梯,倒也接受得心安理得。
他轉了轉自己的黑色指環,旋即饒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宋千程等人。
眼看着柏續在總助的帶領下坐上了主桌前排,在場賓客不由地面面相觑,低聲和身邊人談論起來。
“柏續怎麽代表商氏來了?他和商三少真是那種關系啊?”
“這還能有假?早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我看商氏估計是覺得‘聯姻沖喜’這事不光彩,才沒大肆往外講,也不知道商延枭到底能不能醒?”
“這柏小少爺現在看着是走運,就是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
“柏家小門小戶,柏續就是套了一層少爺頭銜,要不是商延枭出了意外,整個帝京多得是想排隊聯姻的人,哪裏輪得到他?”
周圍熱議不斷,時不時還有目光投來,但身處輿論中心的柏續像是完全聽不見,從容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
宋千程盯着柏續的背影,想起對方剛才那雙眼裏的淡淡不屑,忍不住暗罵,“艹,裝什麽裝。”
一個挂名的假少爺而已,以往哪次有他出現的宴會,不是被他們當成玩笑看待?眼下不就是仗着商氏的光,還真當自己成什麽大人物了?
宋千程想起以往由柏續鬧出的笑話,心裏的不平衡才降低了些,“那個侍者呢?可別打退堂鼓擾了好事。”
“放心,我們剛才不是又‘好好’交代了一番?他照做了就能拿小費,不做就等着丢工作,這二選一也太簡單了。”
身邊同伴壓低聲音,同樣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我們啊,就等着看熱鬧吧。”
宋千程心氣這才順了點,“嗯。”
柏續本質上就是個軟棉花、窩囊廢,現在裝得越厲害,待會兒原形畢露丢臉就更有趣。
正想着,總助就站在宴廳的前排中心,“尊敬的各位來賓,在宴會開始前,春董讓我替大家示以歉意——”
“她因為突發性的生理不适,需要稍作休息後才到場,請諸位先行享受晚餐。”
“……”
柏續視線往二樓移了移,心裏湧上一絲疑慮:
他很确定,剛才和自己隔空對視的人就是孫妙春,對方那居高臨下審視一切的神态,根本不像突發了身體不适。
何況,原書中對孫妙春“亦敵亦友”、“亦正亦邪”的形容,他怎麽覺得,這場晚宴更像是一場已經設好的試探局呢?
“柏先生?”
總助靠近他,“你在看什麽?”
柏續反問,“沒,春董沒什麽大事吧?”
總助臉不紅心不跳,“聽說只是心悸的老毛病,稍緩一下就好。”
“是嗎?那還是得好好休息。”
柏續不太信這一說辭,目光卻又落在了自己正對面的空位上,順口一問,“我對面的位置上是誰?怎麽空着?”
能安排到這個位置,估計對面的家世背景和商氏有得一比。
“喔,那是給章家小少爺留的位置,他人應該是已經到了,怎麽這會兒不在?”總助環視一圈,借機離開,“柏先生,你先慢用,我先讓人去找找章小少爺。”
柏續聽見對方口中的身份,眸光微閃,“嗯。”
…
晚宴有條不紊地進行着,而身穿統一制服的侍者們游走在各個賓客之間,不斷地提供着倒酒、送餐等貼心服務。
沒多久,一名侍者就走到了柏續的身側。
他彎腰取走了柏續還未飲盡的紅酒,又從托盤裏送上了一杯,“柏先生好,我替您換一杯。”
這種為了保持最佳口感、适時更換紅酒的行為,在高端酒宴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柏續不動聲色地擡眸,那種藏在骨子裏的掌控感若隐若現。
“……”
侍者對上他的眼色,慌了一瞬,落下酒杯的動作幅度不自覺地大了些。
柏續敏銳捕捉,“等等。”
侍者哽了一下喉結,“啊?”
柏續這下更察覺了不對勁,當着侍者的面就端起酒杯靠近鼻子,露出一截的手腕輕晃出好看的幅度,杯中的酒液跟着搖曳出光彩。
明明是足夠賞心悅目的畫面,但落在侍者的眼裏卻成了敗露的前奏。
柏續眼色微冷,又極其淺地嘗了一口——
如他所料,醇香的果酒酸味裏帶上了一絲不屬于它的苦澀味,很淡。
以往在現實世界裏,柏續的出身不算差,參加過不少私人晚宴,開啓個人事業後,同樣參加不過商業性質的酒宴,喝過的好酒不再少數。
他會喝酒,也懂品酒。
柏續察覺到不妥,有意試探,“誰讓你做的?”
問話聲很輕,并不打草驚蛇,可就是莫名充斥着壓迫感。
侍者心裏慌得不行,面上卻還要撒謊,“什麽?”
“還裝?”柏續的語氣又沉了些,侍者這反應分明就是有鬼!這杯酒明顯是被人動了手腳、加了料!
柏續冷笑,“你要是不說,那責任就都在你身上了。”
一個拿着工資做事的普通侍者,要是沒有其他人的威逼利誘,肯定不會幹這種有風險、丢飯碗的事。
侍者沒想到柏續居然敏銳察覺到了這個地步,心裏叫苦不疊。
這酒裏确實是加了點特殊“助興”的藥,只是藥量不大,但足夠讓人在發作後當衆難堪。
他原本不想參與到這種莫名其妙的惡意算計中來,所以才在宋千程命令後的第一時間就告知了總助,沒料到得到的回複卻是:
照做,出了事有人會管。
現在面對柏續的逼問,侍者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右邊長桌上的始作俑者,不敢吭聲。
柏續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幾乎當下就确定了目标:
看來,宋千程這群沒眼力見的富家公子哥又一次把“他”當成取樂對象了!
只可惜,他們這次徹底弄錯了算計的對象,哪怕沒有商氏的背景作為支撐,柏續也從來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
柏續将酒液往空杯子裏淺倒了一點兒留存,然後迅速起了身。
厚重的椅腿在地毯上發出一聲刮擦,聲音不響,還是吸引了同桌人的注意力。
有人見他端着酒杯起身,忍不住問,“柏小少爺?你這是怎麽了?”
這聲詢問一出口,又是招來了更多目光注視。
柏續沒有回答,徑直走向了躲在背後的幕後主使,點名,“宋少。”
宋千程側着身,看向呆在原地不敢動彈的侍者,就知道“酒”的事情出了問題。
但他完全沒有一絲的心虛,甚至都不願意起身應對,“這是怎麽了?我還以為柏小少爺飛上枝頭當鳳凰,目中無人了呢。”
“怎麽會?”
柏續面上笑得溫軟,但瞳孔深處封存着冷意,“難得宋少看得起我,還托人在這種場合給我送了一份大禮,我想着總得要回禮。”
“……”
宋千程快速瞥了一眼他的酒杯,有些接不上話,“回禮?我看就免了——”
——唰啦!
柏續就絲毫沒顧及場合、将酒液用力一撒。
杯中的酒液盡數潑在了宋千程的臉上,迅速染髒了他的西裝和襯衣,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許多賓客都沒反應過來。
怎麽回事?
好端端的,柏續怎麽突然就動手潑酒了?
宋千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他周圍的狐朋狗友也跟着驚呆了。
“柏續!你瘋了嗎?”
“艹!”
宋千程胡亂拿濕巾抹了一把臉,怒氣沖沖地剛準備發作,可是柏續先發制人,反手就将酒杯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哐!
懵逼不傷腦。
恰好的力度使得杯身碎裂落地,只在他的手心留下了短短一截杯柄,柄頭殘破的玻璃泛出尖銳冷光。
下一秒,柏續就将它快準狠地對準了宋千程的脖頸,沉聲威脅,“你再敢發出一個噪音試試?”
“……”
“……”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不少賓客,宋千程和他身邊的狐朋狗友更是被吓懵了——
不是?
柏續什麽時候變了脾性?
怎麽還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動手了?他瘋了嗎?
宋千程的父親急得起身,“柏續!我警告你!你這麽故意傷人是犯法的!哪怕有商、商家給你撐腰,我宋家也要追究到底!”
“犯法?”
柏續冷冷睨了過去,“你家兒子往酒裏給我下藥的時候,你怎麽不站出來說他是犯法?”
“我只是回個禮而已,宋總倒是義正言辭開始激動了?”
“……”
宋總一怔,壓根不知道還有這檔子事。
宋千程這會兒已經完全顧不上額頭上的那點疼痛了,連帶着呼吸都跟着停滞。
還是邊上的朋友先有了反應,睜眼說瞎話,“你、你有證據嗎?這場晚宴是春董的場合,我們再、再沒分寸也不會開這種玩笑!”
“就是!”
宋千程找回了一點兒底氣,“柏、柏續,你別仗着背後有商氏就狐假虎威、無法無天!殺人償命,你敢嗎?”
柏續将尖銳的柄頭又送近了半寸,“你賭我敢不敢?”
宋千程感受到了柏續身上冷靜到可怕的瘋感,僵直的後背冷汗直流,呼吸也跟着不順暢起來。
賭?
他怎麽敢賭這種事!
忽然間,廳門口響起了一道響亮的幫腔,“柏續敢不敢,我是不知道,但你們想要的證據,我這裏倒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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