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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楚磬語調輕快：“謝謝。”

【能讓您生活變得更輕松舒适是我的職責所在。】

青年額發自然垂下, 被室內光裝點的光澤柔順，瞳色深邃，眉宇間滿是溫柔。

楚磬知道，這大概是智能機器人出廠時已經被設定好的語音。

但不得不說, 這種話的确可以讓她這個俗氣的人心情愉快。

事情當然不像白森想象的那樣。

楚磬最近在忙着制作新游戲, 根本沒時間在星網上竄下跳。

剛才那個帖子, 是楚鐘發現不對，登錄了楚磬的賬號跟對方聯系的。

楚磬在對方做完這一切之後才得知情況。

大概是游戲制作人一貫的散發式腦洞，過了陣兒, 楚鐘開始烹饪晚餐時，楚磬後知後覺，悄無聲息地潛入廚房，盯着楚鐘的背影，但是一直沒開口說什麽。

大概過了十幾秒, 楚鐘忽然輕笑一聲：【是想來視察我的工作，還是有其它想吃的, 想讓我現在加進菜單？】

楚磬鬼使神差說出了個無厘頭的答案：“想來吓你一跳。”

楚鐘怔了怔。

當然, 這種狀态, 在智能機器人中，應該算是【未檢索到相關關鍵字，正在重新響應……】。但是換算成人類反應，跟愣住很接近。

這個時代, 機器人的智能化已經很高, 絕大多數日常對話都會讓他們顯得很像人類。但極少數時刻, 智能機器人和人類的區別的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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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現在。

【“吓我一跳”的意思是？】

也不知道怎麽, 大概是事業心使然，這種情況下, 楚磬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歸園田居》的中元節部分。

最開始制作這個部分的時候，楚磬就想到過，星際人不知道什是“鬼”，那麽他們這個場景的時候，會不會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就像現在的楚鐘。

所以在制作的時候，楚磬加入了一些小巧思，比如可在人類基因裏的“對黑暗、反常、突然跳臉的恐懼”等。

新游戲，楚磬也打算從這些方面入手，争取讓他們好好感受一下腎上腺素激增的感覺。

“你嘗試過恐怖游戲嗎？”

【在幫你搜尋目前星際現有的恐怖游戲時，嘗試體驗過。】

“感覺怎麽樣？”

【似乎……%&*&#……&*（%抱歉，我好像聽不明白您的意思。】

一瞬間，青年溫柔的眼痛色澤黯淡下去，好像一顆蒙塵的寶珠，冰冷而沒有生機。

楚磬一瞬間心跳加速，身形晃了一下，差點兒被自己絆倒。

天知道，在她滿腦子都是各種恐怖游戲和電影畫面時，面對忽然亂碼，眼珠還變得死氣沉沉的智能機器人，內心的恐懼放大成了什麽樣子！

片刻，青年重新擁有了讓人安心的眼神光。

“呼，你終于好了。要是你擁有剛才的記憶就好了，這樣，你應該就能夠直觀的體驗到什麽是‘被吓到’了。”

沒等楚鐘回答，楚磬繼續自顧自碎碎念：“算了，估計你也聽不明白。要是你真的想人類一樣就好了——誰不想擁有一個像智能機器人一樣忠誠又周到的室友呢？”

“不過說起來，你現在被觸發到屏蔽詞或者理解不了的內容，自動重啓的時間，是不是比之前短了？還是我記錯了。”

在楚磬看來，她後面碎碎念的這些話，全都屬于對方聽不懂或被屏蔽的範疇。

楚磬壓根沒等楚鐘說什麽，就說自己繼續研究新游戲去了，做好飯叫她。

青年的溫柔一如既往：【好。】

楚磬沒看到的地方，楚鐘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看了許久。溫和深邃的眼神，多了一絲智能機器人絕對不會出現的神情——他眼中有疑惑。

就好像，他如她所願，真的是人類一樣。

.

.

首都星，體能訓練館。

女人一頭銀發在後腦挽着，身上是全套最新款防護用具，反光條在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整個人顯得精神極了，絲毫不像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樣子。

只是細看，很容易發現，苗以雲眼神很疲憊。

——這是正常的，她剛從訓練間走出來，這個年紀，面對那麽高強度的訓練，眼神疲憊非常正常。

苗以雲剛出警戒區，就有專門負責的機器人上前，為她送上精神能量與星能量補充劑。

苗以雲接過來喝了一口，眼神終于平緩了些。

這時，一個小女孩跑過來，臉紅撲撲的，聲音小也難掩其中的崇拜：“請問您是苗女士嗎，在α星區全□□動會中多次取得最佳遨游表演獎的那位苗女士。”

苗以雲心情不錯。

她摘下防護面罩，頭發變得蓬松，面容風姿而華貴，眉宇間隐隐含着回憶起往昔榮光的驕傲：“你好。”

小女孩臉色更紅了：“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您，看起來，您、您現在訓練累了，我這裏有一瓶果汁，應該很适合您現在的狀态，看在我是您忠實粉絲的份上，您要不要嘗一下？”

女孩子緊張極了，笨拙地擰開瓶蓋，不小心濺出來一些，清新淡雅的果汁氣味頓時撲了周圍人滿臉。

苗以雲神色一頓。

旁邊，智能機器人立刻會意，從女孩子手中把果汁接過來，迅速掃描。

【毒性檢測……通過。】

【能量檢測……通過。】

【細微屬性檢測……“能量波動”屬性極高；有概率短促地提高星力或精神力；可能有其他市面上不常見的特殊正面促進效果；】

苗以雲在同一時間接收到了這些消息，她接過果汁，朝女孩子笑了一下，快速一飲而盡。

大概只過了10分鐘，甚至更短的時間，苗以雲就感受到了很明顯的身體變化。

比方說，她的疲憊感幾乎消失了，再比方說，她感覺自己之前做運動員時的舊傷，好像也随之發生了一些正向變化。

“……”

苗以雲很驚訝。

晚上，她專門去問了自己的家庭醫生，驚奇地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助手動作柔和地将檢測儀器從她身上摘下來，對苗以雲道了恭喜。

醫生分析着光幕上的數據，邊計算邊驚嘆連連：“苗女士，您那些在之前被判斷為永久性損傷的精神力，竟然開始重新煥發能量了。按照現在這種走勢，預計您的身體将在三個月內完全恢複。”

是完全，不是暫時？

苗以雲更驚訝了。

最近這段時間，苗以雲的生活一直很平穩。

苗以雲很肯定，唯一的變數，就是今天場館內那個女孩子給她的果汁飲料。

通過随身陪伴的智能機器人，苗以雲很快得知了那瓶果汁的名字，以及生産廠家。

看完，苗以雲60多年都不曾有過什麽波瀾的面孔上，難得露出了一絲名為“裂開”的神色。

效果這麽出神入化的東西，為什麽來源會是一款游戲的游戲周邊啊？

.

“維康”公司。

苗闵青辦公室中彌漫着公司新出品提神飲料的香氣，混合着極淡的熏香。

幾個看起來資歷不淺的研究員穿着妥帖整潔的研究服，全都眼觀鼻鼻觀心地站着，不敢随意弄出一丁點兒動靜。

苗闵青将這款提神飲料放到桌前，碰撞發出“嗒”聲悶響。聲音很輕，但卻像古舊的發條鐘報時一樣，讓研究員們全都忍不住縮了縮身子，頭埋得更低。

“這就是你們研究了三個月研究出來的東西？”

周圍一瞬間安靜到極致，連機器運轉的輕微轟鳴都能聽到。

“一開始說要開拓市場，不能只把眼睛放在藥物研發，最好将保健市場一塊開拓出去的話，是你們說的吧？”

苗闵青手指敲敲瓷杯，發出叮咚脆響。

“都說話啊！”

站在最中間的研究員聲音有點顫抖：“苗總，您再給我們點兒時間……”

苗闵青閉上眼睛，擺了擺手。

公司裏這幫研究員年齡都不小了，也不知道是靈感耗盡、江郎才盡了還是什麽，再也沒有制作出當初那些精品藥劑的水平了。

苗闵青纖長手指按按額角。

忽然，一個陌生聯系人從她眼前的智腦光幕界面彈出來。

苗闵青挑眉，按下接通。

“苗總您好，我是榮耀公司的高級合作顧問，您叫我麥克就好。”

行業跨度太大，苗闵青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對面是誰，只當它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她沒開口打斷，安靜的聽對面說完。

“不知道您清不清楚最近游戲圈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政策變動關系，我們需要跟更多其他行業的公司合作，擴充影響力。不知道您有沒有意向跟我們公司合作，跟我們公司的游戲《榮耀戰争》推出一款或幾款聯名藥劑？”

苗闵青：“……”

苗闵青幾乎不關心游戲圈的事情，麥克說的這些事她的确不太清楚。

但是，你一個游戲，跟她們醫藥公司合作聯名……這聽起來也太颠了吧？

苗闵青皺眉，捏着鼻子回複他：“我會讓助理記錄下來你說的事，等我們開會讨論一下給你答複，好了，就先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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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間，苗以雲心情很不錯，眼睛神采奕奕。

一是她的舊疾竟然有完全治愈的可能，二是他們一家人終于能又在一起聚個餐。

她的女兒苗闵青是星際一家知名藥企的老板，平時工作很忙，很少在家吃東西。

苗闵青的智腦響起聯絡音。

苗闵青不勝其煩的看了一眼上面顯示的內容，按下接通。

“能解決人的精神力問題，還能解決目前困擾大部分星際人的問題，如果真的有荒星存在你說的這種藥物原材料，我們公司一定會不遺餘力的把它找出來。但前提是，得有荒星存在這些東西。”

苗闵青覺得，今天真不是個靠譜的日子。

前有在辦公室時榮耀的人聯系她，說要跟她合作藥劑聯名。後有她回家之後，半路上另一個搞星球開荒的公司聯系她，說有神級原材料，但是對方公司不是獨家占有。

開玩笑，她們維康公司怎麽也算得上是藥物企業的龍頭老大，連獨占都不是，也好意思跟她聯系談合作？

一次就算了，還又來第二次跟她聯系……

苗闵青一臉厭惡地結束通話。

苗以雲：“怎麽了？”

苗闵青夾一筷子魚肉，帶着很明顯的嘲諷語氣開口：“有人給我推銷藥物原材料，說是有兩種新品願意跟我們合作，一種能提高精神力，另一種可以根治痔瘡。還專門跟我強調了，原材料不是他們獨家占有，如果我不快速敲定合作，他們就去找別人了，分成是7:1:2，我是那個2，這不是在拿我當冤大頭宰？”

聽完，苗以雲不動聲色的挑了下眉，問：“精神力？哪家公司。”

苗闵青：“恒星，一家負責荒星探索的公司，算是業內比較大的。不過有風聲說這兩年它不行了，我還不相信，現在看來，沒準是真的。”

苗以雲不動聲色地夾了一塊排骨，問：“跟她共享資源的那家公司，是不是叫藍星，老板是一位名叫楚磬的游戲制作人。”

苗闵青眨眨眼，有點驚訝：“好像是。”

苗以雲放下手中的餐具，喝口水将嘴巴裏的食物快速吞咽下去，語速飛快地開口：“現在、立刻、馬上，聯系剛才那個人，告訴他，我們有很強烈的合作意向，有誠意專程飛到他們公司談。”

苗闵青：？

“啊？”

今天老媽是怎麽了，她一向是個很理智的人，從來不會對自己不懂的事情指手畫腳。

怎麽這會兒她這麽篤定，就好像知道對面那個一聽就是騙子的家夥說的都是真的一樣。

苗以雲把今天的經歷說出來。

苗闵青：“……？？”

真有游戲公司那麽強，除了研究游戲，在開荒星球上還這麽有造詣啊？

聽老媽這意思，這公司，除了他們告訴他的那兩種材料，甚至已經出品了三種包含“能量波動”屬性、能短暫提高星力或精神力，以及有星際未收錄特殊屬性的産品了。

這游戲制作人，真是正經游戲制作人嗎？

原來真有游戲公司周邊開發的這麽硬核啊？？

.

苗闵青不是個凡事親力親為的人。

在她看來，這種不算大項目的業務，交給下面的人聯系就可以了。

但因為苗以雲，她親自聯系了“恒星”那位高級合作顧問。

蘇明卉的聲音像山澗清風，溫柔堅定、恰到好處：“苗總，您能親自跟我聯系，真是太榮幸了。不過，您弄錯了一個問題，之前我跟您說的‘白’這種星植，恢複的是精神，不是精神力。”

苗闵青簡單思考一下對方的話。

在星際，精神力是個通俗易懂的詞語，但精神不是。她想了一陣，也沒明白對方口中的“精神”，指的具體是什麽。

蘇明卉敏銳的察覺到對方的遲疑，微笑着解釋說：“不知道您有沒有在工作過程中碰到過非常糟心的時候，不過我想，像您這樣事業有成的女士，也許沒有經歷過這樣的脆弱時刻，所以我想跟您舉個例子。”

“比方說，一位新進公司的普通業務員，剛畢業生活拮據，在預支薪水的前提下也只夠房租和生活。但這時候，她倒黴地碰上生病、業務失敗等一系列難題，接二連三的打擊，摧毀了她原本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她開始不知所措、每天提心吊膽、謹小慎微，生怕哪天再做錯了什麽，就會遭遇新的危機，變成木偶一樣不敢有任何情緒變化，始終緊繃着，卻因此變得更容易因為任何瑣事崩潰。這時的她，就算得上是很典型的精神受損。”

在楚磬生活的那個年代，這算是很明顯的抑郁傾向了。

但是星際時代，因為有了“星力”和“精神力”這兩種人體數值。往往在人們出現這種狀況時，醫生會把它們歸結于這兩種數值出了問題。

同時，這兩種數值會跟腦部狀況連接在一起，所以一直被視為跟這兩種數值出現異常一樣無法根治的難題。

苗闵青：“你這麽說我就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但是，她還是不相信，荒星中竟然會有這種神級原材料。

作為頭部醫藥公司，苗闵青自信已經對星際所有可能存在有藥物原材料的荒星探索過一遍，如果真的有，她不可能不知道。

蘇明卉感受到了苗闵青的質疑心态，當即表示，願意寄送樣品給苗闵青檢測。

兩天後，經過特殊儲存技術封裝的原材料“白樹液”，出現在維康的研究分析中心。

肖恩是研究中心的老牌研究員。

這種材料一被送去，他就露出了嗤之以鼻的表情。

“這種長得像不知道多少年前老油漆的東西，怎麽可能有這種奇效？”

旁邊，跟着他的學徒白薇弱弱開口：“可這些原材料，是苗總親自指揮送過來的。”

肖恩滿臉不在乎，語氣裏充滿傲慢：“我在實驗室待了多少年，她呢？你也不用這麽謹慎的操作，根本不可能的事，這麽費力做什麽？”

白薇嘴上應和，但是動作依舊謹慎。

片刻後，機器呈現出代表異常的紅光。

閃爍間，光幕數據滾動：

【‘能量波動’屬性……極高。】

【含有不明成分……能對人受損的精神力與星力産生修複作用。】

肖恩面色一僵。

不、不會吧？

難道他真的看走眼了？

不等肖恩開口，白薇已經開始進行下一步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薇輕聲念出最終結論：“經過具體實驗，這些對應的修複部分，的确是負責‘精神狀态’的部分。”

肖恩徹底呆了。

啊？

啊？？？

他活了這麽大，還從來不知道星際有藥物原材料能有這方面的修複功能。

就算星際真的有……來源是一個荒星開拓公司和游戲公司合作的項目，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