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張揚

張揚

謝珣到最後也沒親成。

不僅沒親成, 還被她責怪,嫌棄他弄亂了她的發髻,推開他之後對着銅鏡這邊揪一揪,那邊扯一扯的, 整理了一路。

馬車行駛到東內苑附近, 姜荔雪先一步下了馬車。

她要乘舟入東內苑, 謝珣則繼續乘馬車,到東內苑裏的湖邊碼頭去接她。

湖光山色, 煙水空濛, 波光搖曳中,一艘小船破開湖面那層薄薄的朝霭, 蕩漾着如淺山峰巒起伏的湖波, 悠然駛來, 如同在雲端行走。

小船上立着一人,如同空中的一株紫蘭, 清盈柔和, 濯濯光華閃爍之中, 竟有蝴蝶萦繞在側, 翩然起舞……

岸上的喧擾漸漸的靜了, 目光漸漸都落在了湖面上那抹紫色的倩影中。

“那是誰家的小娘子?好生漂亮……”

“沒見過啊……”

“莫不是這山林裏的仙子?”

“淨瞎說……”

“真是好生俊俏的模樣,待會兒狩獵, 我要與她一起……”

“你個見色忘義的, 不是說好咱們一起的麽?”

“那咱們一起當護花使者去……”

今日被調來東內苑烹饪的袁今安, 正與司膳司的人一起整理着廚具, 發覺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地停下了手中的活, 翹首往遠處望去,他便也擡頭好奇地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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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隔得遠, 看得并不清明,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湖裏的那個漂亮的顯眼包是誰。

也不知道她這麽小的膽子,是怎麽有勇氣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衆人面前的。

随即又去找尋謝珣的身影,發現對方站在湖邊的碼頭處,負手而立,衣袍微動間,他的視線一直追随着湖中的人兒。

果然,如此天姿國色在前,就算是不近女色的太子也會心動。

小船緩緩靠近,衆人瞧見了那張紅潮淡露的臉,當真麗質天成,美貌不可方物。

女眷中有不少貴女認出了她,可男人堆裏卻沒幾個見過這張臉的。

其中不乏動了心的人,他們的視線追尋着,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着,腳步往碼頭那邊走着,只待着她下了船,便去與她搭話。

可那太子殿下就站在碼頭最前面的位置,他們也不敢太往前,萬一不小心沖撞了太子殿下就不好了。

于是只能在太子後面等待着,直到那條小船靠了岸,那船上的美人兒的眸子卻定在了太子殿下的身上。

嗯?

她莫不是沖着太子殿下來的?

啧啧,這般大費周章,怕不是要希望落空了。

太子殿下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聽說東宮裏養着一個貌美如花的良娣,也一直備受冷落呢。

不知情的人,都在為她捏一把汗,甚至已經預料到她會被太子拒絕,而為她感到尴尬了。

衆目睽睽之下,她輕聲喚了句:“殿下……”

謝珣收回被她晃去的心神,朝她遞出手去:“下來吧。”

瞧見太子殿下竟然主動伸手扶她,那些等着看她笑話的人一時都愣住了。

姜荔雪卻仍一動不動地立在船頭,有些艱難地開口:“殿下……抱我下去……”

離得近的人聽到這話,不由瞪大了雙眼:這個女人……也太膽大妄為了?

“這麽多人看着呢,”謝珣稍稍往前傾了身子,低聲道,“回去再抱……”

“可是,”姜荔雪勉強支撐着,生怕自己一動就要摔到湖中,“殿下,我暈船,好難受……”

她從沒坐過船,今日的湖面又被風吹起了波瀾,蕩漾的湖波使的小船時高時低,她胃裏還未消解的早膳也跟着起起伏伏,直往喉頭上沖。可既然上了船,便也沒有回頭路,她只能忍耐着,全憑意志支撐到岸邊。

謝珣方才并未發現她的異樣,許是她今日用的胭脂多了些,顯得面頰紅潤,竟一時沒有看出她已然難受的小臉煞白。

既是這樣,他也只能當着衆人的面,将人從小船上抱了下來,面上保持鎮定地轉過身,在衆人驚駭的目光中将她抱走了。

不遠處的皇後亦是瞧見了這副場景,邊掩着唇笑得不能自已,便與身邊的皇帝打趣:“瞧這對小夫妻,沒羞沒臊的,到底是年輕氣盛啊……”

皇帝也不敢相信那個端方冷清的兒子竟然當着衆人的面與他那良娣這般粘膩,小夫妻感情好是好事,可畢竟大庭廣衆之下,還是應當穩重些:“你回頭說說太子,叫他別這麽張揚……”

皇後面上笑盈盈地應着:“是,臣妾回頭說說他去……”才不說呢。

年輕人嘛,這頭腦一熱起來,做什麽都是可以理解的。

謝珣直接将人抱進了昨晚他住過的營帳裏。

這東內苑平日裏也用來練兵,所以這裏紮了不少營帳。

他昨日住過的這一頂營帳收拾的還算幹淨,床上的被褥也是新換過的。

姜荔雪坐在床上,撫着胸口總想幹哕,謝珣倒了杯水給她,而後出去打算給她拿些新鮮的水果。

今日所備的食材與水果都在司膳司那裏,司膳司的人正在收拾器皿,壘竈搭臺。

謝珣沒去過司膳司,但有一人他卻是認識。

剛好那個人正拿了些葡萄,準備去湖邊清洗。

“袁今安,”他叫住了那人,“洗好之後,送一些去孤的營帳。”

袁今安腳步一滞,随即轉身,恭敬地道了聲“是。”

謝珣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往湖邊走去,想着這些日子讓暗衛以及明月坊重新去查他,雖然收效甚微,但是也查出他好像與淑貴妃的人有那麽一點若有似無的關系。

只是那條關系太過牽強,謝珣也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淑貴妃的人。

淑貴妃膝下有一子,今年剛過十歲,如今淑貴妃那邊動作頻繁,明裏暗裏的拉攏朝中權臣,其用心昭然若揭。

那日在祥福宮,太後勸他立徐閣老的孫女徐玉绫為太子妃,也說起淑貴妃拉攏權臣的事情,淑貴妃欲将自己的女兒許配給徐閣老的嫡長孫,太後則勸他立徐玉绫為太子妃,将徐閣老拉到自己這邊……

可他原本就對那徐玉绫無甚好感,後來又查出姜荔雪在樊樓出事也有徐玉绫的手筆,他将此事旁敲側擊告訴了徐閣老,如今徐玉绫被軟禁在府,算是斷了聯姻的這條路……

今日這司膳司的袁今安又出現在此處,若說是巧合,他是有幾分不信的。

而且方才袁今安的态度也很微妙。

他沒有見過袁今安,袁今安也沒有見過他,可是方才他喚他的名字,指使他做事情的事情的時候,對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驚訝,神色如常,不卑不亢,這份定力,可不是一個在皇宮裏讨生活的人能有的……

謝珣折回營帳,t姜荔雪杯子中的水已經喝幹淨了,她看起來好一些了,還有心情問他:“殿下,我方才在湖中表現得如何?是不是梳雲掠月猶如天仙下凡?”

方才他确實聽到有人誇她像仙子一樣,可是他聽着卻不喜歡,仿佛自己珍藏的寶石被旁人觊觎一般,他恨不得将她從船上掠下來,藏起來誰也不給看。

“嗯,”他随口應和一聲,“方才在船上,可還緊張?”

“緊張得都要吐了,”姜荔雪說,她本就暈船暈得難受,加之身心緊張,好幾次都險些沒忍住,“可是我不能吐啊,我不吐,今日就能美成一個傳說,我若吐了,那就是一個笑話了……”

謝珣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腦袋:“難為你了。”

姜荔雪也不躲:這會兒倒不介意他碰她的頭發了。

聊了沒幾句,便聽外面傳來袁今安的聲音:“殿下,良娣,葡萄洗好了。”

姜荔雪自是立即就聽出了他的聲音:“袁今安!”

謝珣傳他進來,他端着一盤紫得發亮的葡萄,顆顆圓潤飽滿,送到姜荔雪的面前。

姜荔雪接過葡萄,高興道:“袁今安,你今日也來啦!”

“是,今日過來幫廚。”在謝珣面前,他顯得拘謹許多,沒了以往那般随意。

她站起身來,大大方方地與謝珣介紹:“殿下,這就是我與你說過的袁今安,我在司膳司結交的朋友……”

“孤知道。”謝珣淡淡地往袁今安身上看了一眼,并未表現出異樣的态度來, “你先前假裝親手做的飯菜,其實都是出自他的手,對麽?”

姜荔雪尴尬地笑了笑。

“廚藝不錯……”謝珣随意誇了一句,便叫他先退下了。

姜荔雪吃了幾顆葡萄,酸甜的味道将府中的惡心感漸漸壓了下去,随手捏了一顆,很是自然地給謝珣遞了去:“殿下你嘗嘗,這葡萄可好吃了……”

謝珣俯身将葡萄含進口中,薄唇有意無意地碰到了她的手指,随即眯了眯眸子:“不錯,再來一顆……”

這一盤葡萄兩人你一顆我一顆很快分吃完了。

姜荔雪擦了擦手,打算換上騎裝,再重新梳一個發髻,換兩支花簪,出去騎馬打獵去。

恰好外面有宗室的子弟來喚謝珣出去一起打獵,謝珣便也沒在營帳裏久留,臨走前叮囑她道:“你若進山林打獵,不許獨行,不許入林太深,孤安排了暗衛跟着你,你騎馬不許太快……”

連着三個“不許”惹得姜荔雪有些不高興,但想到對方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便也笑嘻嘻應下了:“知道了,殿下。”

謝珣往外走了兩步,忽又想到了一事,便又折回來,神情鄭重地囑咐:“那個袁今安,你今日離他遠點……”

“為什麽?”姜荔雪不解,“我跟他又沒什麽……”

“反正不要靠近他,否則……”他将人拉到懷中,匆忙地親了一口,“否則回去學話本子!”

姜荔雪哼了一聲:“知道啦!”

謝珣這才放心往外走去。

外面的宗室兄弟們已經等的着急,見他出來,往他嘴上一瞧,當即樂了:“唷,太子,你嘴上是什麽?”

謝珣曲指往唇上抹了一下,便蹭下一層嫣紅的口脂來……

神情僵了僵:下次得和她說一下,口脂不能塗這麽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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