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不要

不要

他下意識地別開了臉, 可如今已經無所遁形，再做遮掩也無濟于事了。

眉眼逐漸鋒利，他扶着她坐起身來，大手随即鉗住了她細長的脖子：“既然被你發現了, 那就只能滅口了……”

嘴上說着狠話, 手上卻并沒有用什麽力道。

姜荔雪也不信他真的會傷害她, 否則剛才就不會撲下來救他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

“暗衛。”

姜荔雪一聽到“暗衛”二字，下意識的以為他是謝珣派來保護她的, 可是倘若他真的是謝珣的人, 那謝珣今日就不會說那句，讓她“今日離袁今安遠一點”這句話……

“你不是殿下的暗衛？”

他冷笑道：“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太子殿下一個人可以培養暗衛……”

他這般冷漠的模樣, 讓姜荔雪覺得陌生極了。

可除了害怕, 此時她心中更多的是憤怒：“那你是誰家的暗衛？為什麽要害我？我拿你當朋友, 你居然這麽對我？”

“是你天真，輕信于人……”大手自她的頸上緩緩落下, 随即握住她的手腕, 欲将她拉起來, “走吧。”

“我不走！”姜荔雪甩開他的手, “要殺要剮都随你, 反正我就是不走了！”

“那你就留在這裏罷……”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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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兒會有人将籠子裏的老虎與黑熊放出來，如你這樣細皮嫩肉的, 正合它們的胃口……”

老虎？黑熊？

姜荔雪立即從地上爬了起來：“你說真的？”

袁今安比了個“噓”字, 壓低聲音道：“你細聽一聽, 或許能聽見這附近有猛獸困于牢籠的聲音。”

姜荔雪立即屏住呼吸, 膽戰心驚地側耳聽去, 耳邊有風吹動樹葉的窸窣聲，有鳥叫聲, 有說不出名字的蟲鳴聲，至于那困獸聲……

好似是有些奇怪的若有似乎的嘶吼聲……

姜荔雪心中大駭：“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利用你引太子來此，”袁今安将人拉近了些，俯在她的耳邊，輕聲道，“獵殺……太子。”

姜荔雪吓得雙腿一軟，臉色慘白地看着他。

他不再與她多說，幹脆将人扛起來，很快便到達了山頂。

尋了個平坦的地方将人放下，與她坐在一起，像是往常在司膳司一般，與她随意地聊着天：“這兒視野好，說不定待會兒能看到鬥獸的精彩場面……”

姜荔雪此時渾身發涼，她看向臉色平靜的袁今安，忍着顫栗與他道：“這太殘忍了，袁今安，你不要這樣做好不好？不若我給你想個好辦法，你不是司膳司的廚子嗎，你回去給他飯菜裏下毒好不好？我保證不跟他說……”

袁今安側過來臉來，撲哧笑了一聲：“你還真是有趣，我還以為你會求我饒他一命？”

“我、我才不替他求饒呢，我又不喜歡他，”姜荔雪用她能想出的法子與他虛與委蛇，“我只是想着，你利用我誘他來此，他若出了事，我定然也脫不了幹系，不若咱們給他下毒吧，下慢性毒，這樣神不知鬼不覺，我也不會受到牽連……”

“你不喜歡他？”這話聽着倒是聽着新鮮，“你不是很喜歡他麽？”

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她很喜歡太子，對太子百般示好，但是殿下就是不喜歡她。

“我只是迫于無奈，才裝作喜歡他的樣子，其實我可讨厭他了，我每天都想着能逃離他，逃離東宮，出宮過自由的日子……”

“真話？”

“當然是真話！”她生怕他不信，甚至比手發誓，“我要是說假話，待會兒就讓那老虎黑熊将我分吃了去！”

袁今安眸中一暗，按下她的手：“倒也不必如此詛咒自己……”

“那你是信我了？”

“早知你對太子是這樣的心意，先前下催.情藥一事，倒是我幫t倒忙了……”

什麽？

姜荔雪瞪大了眼睛，想起那次銀耳百合湯中莫名出現的要，竟然是……

“那藥……竟是你下的？”

那件事最終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她後來甚至懷疑是皇後娘娘命人下的，都沒有懷疑到他的身上。

現在想來，不由又是一陣後怕。

她每次去司膳司給謝珣做的飯菜，都是經由他的手做出來的，會不會他早就開始對謝珣下毒了。

“你除了下那種藥，可還下過別的？”

袁今安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你是擔心我早前就對太子下毒？”

姜荔雪緊張到聲音都在顫抖：“你……下了嗎？”

袁今安勾了勾唇，故意晾了她一會兒，看着她緊張無措的小臉，依舊是那般驚豔照人。

當初就是看她長得好看，才不小心招惹了她。

後來也曾想過與她拉開距離，不想她有朝一日發現自己做的腌臜事，可是她頂着這張漂亮的臉蛋憐兮兮地湊上來，他沒能抗住，心一軟，竟與她做起了朋友……

朋友？

她如今應該很後悔結交了他這樣一個“朋友”吧。

“沒有，”他終于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我潛伏在司膳司，并非是為了給太子下毒，只是剛好用廚子的身份做掩飾，方便行事……”

姜荔雪悄悄松了一口氣。

這樣微妙的表情，自然沒有逃過那雙鷹隼一般的眼睛。

方才還信誓旦旦地說要與他回去一起給謝珣下毒，可這會兒發現他早就有很多次下毒的機會時，又緊張得不行，還說不喜歡太子？

呵，她這腦子委實不适合算計別人。

姜荔雪顯然也意識到自己方才表現的有些過于緊張了，于是馬上改口道：“你看你，之前那麽多下毒的機會都叫你白白錯過了，咱們現在就回去，你下毒，我掩護，出了事算我的……”

她拉着他要走，他卻巋然不動。

“來不及了，”他說，“你聽，野獸已經放出來了……”

姜荔雪一時愣住：“為什麽……這麽快就放出來了？”

“說明……太子殿下已經過來了……”

謝珣在林中與宗親的兄弟們一起射獵的時候，看到不遠處馬背上一抹紫色的倩影在林中時隐時現地穿梭，宛若林中仙子。

他一眼就認出，那衣服與姜荔雪乘舟時所穿的衣服很像。

可是她帶了騎裝，不可能穿這麽累贅的衣服入山林。

想來是有人假扮于她，想引他入局。

前日他來這裏巡查時，便發現有人在後面的山上做局的痕跡。他當時并未拆穿，打算以身入局，才能叫敵人露出馬腳來。

于是暫時與那些兄弟分開，帶着幾個侍衛，往那抹紫色的身影追去。

入了深林，進山之前，事先安排藏匿于此的暗衛與他禀道：“殿下，裏面有兩頭猛虎，三頭黑熊，現下還關在籠中。”

“弓箭手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柴夫子也在。”

“好。”柴夫子便是先前他請來教姜荔雪的那位神箭手，有他在，謝珣才敢放心進去。

“殿下……”

“還有何事？”

“良娣……也在山上。”

“孤知道，”謝珣說，“那是假的。”

暗衛一愣：假的？

可是他們分明瞧着，那真的是良娣。

為何殿下卻說是假的？

看到謝珣篤定的神态，暗衛張了張口，沒再繼續說下去。

謝珣随即帶着人上了山，他知道引他過來的“姜荔雪”是假的，但是為了不讓敵人起疑，他還是讓侍衛們喊着找起人來。

“良娣……”

“良娣……”

侍衛們依着他的吩咐，大聲呼喊起來。

聲音漸漸傳到山頂上的姜荔雪的耳中。

“殿……唔！”她剛要喊他，想告訴他不要上來，這裏有野獸，可是下一瞬卻被袁今安捂住了嘴巴。

“唔唔……”她掙紮着，拼命地捶打着他，可是對方猶如盤虬的枝蔓纏住了她，任憑她如何用力也無法擺脫。

不多時，林中傳來野獸嘶吼聲，是那猛虎與黑熊都被人放了出來。

不要……

不要出事……

殿下不要出事……

她無法發出聲音，明知無法掙脫，卻依舊徒勞地掙紮着，眼淚順着臉頰大顆大顆地落下，砸在束縛着她的那只大手上。

那樣輕，卻那樣燙。

袁今安低頭看她，她瑩白如玉的臉此時漲得很紅，那雙純淨的眸子此時布滿憤怒與絕望，從前她用雙眸子看着他時，或喜或嗔，充滿天真與靈動，被他捂住的小嘴偶爾會帶着幾分撒嬌的語氣與他說：“好熱啊袁今安，我想吃冰雪小圓子，要兩勺蜂蜜！”

“袁今安，我今天想吃山海兜！”

“袁今安，你會做砂鍋鲈魚嗎？”

“袁今安，你也是男人，你知道一個男人如何才會對一個女人産生好感麽？”

她這樣好看，怎會不叫人産生好感呢？

山林中，野獸的嘶吼聲越來越近，侍衛們慌亂的聲音接二連三傳來。

“殿下小心，有老虎過來了！”

“殿下，那裏有頭巨熊！”

“那邊也有，快保護殿下！”

與之一同想起的，還有數支羽箭射出時發出的破空嘯響，

雖然看不見，但學過幾日弓箭的姜荔雪單憑聲音，也能想象出那些弓箭手連箭疾射的樣子。

野獸的嘶吼聲漸漸單薄，到最後再無一聲，姜荔雪聽到有侍衛關心謝珣的聲音：“殿下沒事吧？”

“無礙，只是皮肉傷……”

只是皮肉傷……

太好了，他沒事。

“你們幾個跟着暗衛一起去附近搜尋可疑人員，其餘人随孤回營帳！”

“是！”

謝珣扶着手臂上的傷口，這是方才那頭黑熊撲過來時，被它的利爪所傷。

這傷本可以躲過去，但是他要想繼續深究此事，總要用些苦肉計。

正準備回撤時，忽然聽到山頂傳來一聲叫喊。

“太子殿下，你的良娣在我手中，若要她活，你自己上來！”

謝珣聞聲止步，回眸望去，隐約看到山頂處有人站在那裏。

呵，這替身的戲碼真當他看不出？

找死！

謝珣擡步往山上走，片刻後在合适的位置停下，手臂上的傷并不影響他摘箭搭弓。瞄準山頂那影影綽綽的人影，緩緩地拉弓上弦，弦驚箭出，如白虹貫日……

箭羽帶動山風破開那枝葉的影障，他瞧見了一片山茶紅色的衣影。

不對！

不是剛才那個人！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