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番外:謝瞻(5)

番外:謝瞻(5)

荔雪?

姜荔雪?

謝瞻口中默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 險些一個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雖然現下這種情況,他不應該笑的,但是看向那婦人懷中糯米團子一樣的小圓丫頭, 難免想起上一世這迷糊的小丫頭莽撞地奔向自己, 結果因為認錯了人被謝珣拎起來教訓的模樣。

原來她小時候長這樣。

既然是熟人, 他自是要好人做到底。

謝瞻問那婦人:“這一段路不安全,你們要去哪兒?我們可以護送你們一程。”

那婦人回答:“我們要去景州探親……”

巧了,正好與他們一道兒。

郁千音幫着姜荔雪将頭上的傷簡單包紮了一下,待會兒入城後可找個醫館重新上藥包紮。

好在那道傷口隐在頭發裏, 不至于破壞了小丫頭的容貌。

還未到景州城的時候,那小丫頭就醒了, 馬車裏傳來她的哭聲,聽起來十分嘹亮,應該沒什麽大礙。

待到了景州,将她們母女等人送到雲家之後, 雲家感激他們的救命之情, 将他們留下來小住。

得知他們要找溫名醫治病,那雲老爺子更是将此事包攬了過去,稱他們雲家在景州祖祖輩輩經商,手中積攢了不少人脈,可以幫着打聽。

謝瞻不想在此處耽擱太多時間, 袁今安的病治療之後肯定需要靜養,他打算将袁今安托付給雲家一段時間, 他帶着郁千音繼續去南境, 待從南境回來, 再來景州接袁今安一起回京城。

袁今安得知他的決定,明顯有些不安。

謝瞻笑笑, 拍拍他的肩膀:“你以後會懷念這一段時光的……”

袁今安留在雲家治病,雲老爺子自是滿口答應,姜荔雪的母親雲氏亦是真摯道:“這孩子為了救雪兒連着三次下深井,我保證将他當成親生孩子一樣照顧。”

五歲的姜荔雪乖巧地去牽袁今安的手,聲音甜甜糯糯的:“哥哥別怕,我在這裏陪着你一起等叔叔和嬸嬸回來……”

“嬸嬸?”郁千音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是在說我嗎?”

謝瞻握住她的手:“我們走吧。”

郁千音這次只是輕輕地掙紮了一下,便由着他牽了。

而後又奔波三日,終于抵達了南境。

前幾年南邊幾個鄰國侵占了大梁的幾個州城,他十五歲跟着将士們在這裏打仗,打了三年,才終于将屬于大梁的那幾座州城奪了回來。

眼下邊境暫時無風五波,百姓安樂和諧,謝瞻帶着郁千音在城中閑逛兩日,體驗了一番當地的風土人情後,才帶她去軍營,找他的老朋友們喝酒。

擔心這群不拘小節的糙漢子們吓着郁千音,謝瞻特意囑咐他們都收斂着點,不許說一些不着五六的話,粗俗的話更是一個字都不許說。

給這群糙老爺們憋得,聊到酣處難免爆一句粗語,被謝瞻一瞪,連忙打嘴道歉,再自罰一杯。

郁千音許是看出大夥兒放不開,早早用罷了膳食,便提出先回營帳休息。

謝瞻便也不吃了,與她一起回了營帳,同她說這裏的被褥叫人換了嶄新的,裏面的棉絮都是今年的新棉花,絕對不會讓她身上再起疹子。

郁千音有些不好意思:“你的朋友還在那裏,許久未見,你們該好好喝酒聊天才是,眼下不用顧及我的……”

“我帶你來此,便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能适應這裏的生活,不顧及你難道還要顧及那幫大老粗?”

“我……”她絞弄着手指,猶豫道,“我還沒有想好。”

“不着急,我們可以在這裏住一段時間,若是你不能适應,咱們以後便在京城定居。”

“都說出嫁随夫,倘若你的志向在此,我……”她的耳朵漫上一層薄薄的粉,“我也可以随你在這裏定居。”

這話中的意味,分明是已經接納他了。

謝瞻心中一動,低頭看她:“我的志向不在此,我的志向……從來都是你……”

郁千音擡頭與他對望,瞳珠清淺,迷蒙着幾分訝異。

他的手轉而滑到她的耳後,輕輕婆娑着她泛着粉色的耳朵,情意已然難以自抑:“我……可以親你嗎?”

她身子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殿下……”

“只是親一下眼睛,鼻子,臉頰,還有……”指腹游移要那兩瓣微張的盈潤之上,“這裏。”

她眸光輕輕搖晃着,淡淡的酒氣萦繞在兩人之間,不曉得誰醉得更多一些,她終于在他的期待中閉上了眼睛。

謝瞻愛憐地捧起她的臉,從那雙微微顫抖着的眼睫開始吻起,而後是秀挺的鼻尖,瑩潤的臉頰,最後才停留那雙肖想許久的唇畔上方,指腹一下一下婆娑着,确認她是真的願意,才敢輕輕落下去……

卻在這時,外面忽然起了吵嚷聲,有人高喊着“抓奸細”,驚得營帳內的人兒猛地睜開眼睛,逃離他的桎梏,與他道:“殿下,外面有奸細!”

謝珣懊惱地吐了一口氣:就差那薄薄的一層空氣,他馬上就要吻上她了。

偏偏在此時鬧奸細。

“你在帳內待着別亂走,我出去看看。”

他轉身往外走去,越走越氣,走到營帳門口時忽然折返了回來,捧起她的小臉狠狠地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這下終于不氣了,舒服多了。

留下郁千音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所謂的奸細,是軍營裏有人發現一個士兵鬼鬼祟祟地往河邊去。

平常河邊經常有士兵洗澡,本不是什麽奇怪之事,但是這個士兵放着寬敞安全的地方不去,偏偏往那刁鑽的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走,被人發現後立即逃竄,這才引起懷疑,将人捉了回來。

河的另一邊便是鄰國的地界,所以士兵們才會懷疑他是偷偷給鄰國送信的奸細。

這個士兵謝瞻是認識的,名字叫祝青黎,身手不錯,反應也靈敏,還立過一個不大不小的軍功,怎麽看也不像是奸細。

“懷裏藏得什麽?”謝瞻問他。

他被人抓回來後,便一直躬着身子,抱着一個幹癟的小包袱,看起來像是換洗的衣服,但也難保裏面是不是藏了什麽不能見人的東西。

那人跪下請求:“殿下,請您相信我,我不是奸細,我只是有苦衷……”

上一世謝瞻對這個士兵的印象不多,記憶中他從京城回來後,這個士兵好像就再沒出現過,他也不曾主動記起這個人來。

謝瞻沒有那麽多耐心聽他辯解:“懷裏的東西拿出來。”

“殿下,只您一個人看,可以嗎?”

謝瞻見他有松手之勢,便徑直從他懷中将包袱抽了出來,隔着包袱摸索了一遍,确認沒有什麽暗器之類的東西後,才打開來看……

旁邊的副将也将腦袋湊了過來……

下一瞬,他看清裏面的東西後,立即将包袱阖上,尴尬地咳嗽了一聲。

順便将副将那顆好奇的腦袋推了回去。

“他不是奸細,”謝瞻十分肯定地說,“他留下,其他人先下去。”

那人低着頭跪在地上,其他人面露疑惑,但還是順從他的話,離開了。

謝瞻将包袱還給那人,冷聲呵斥:“女扮男裝,霍亂軍營,你好大的膽子!”

祝青黎将包袱重新攏在懷裏,低聲為自己辯解:“我沒有霍亂軍營,我的身手不比他們差,憑什麽只有男子能入軍打仗,女子卻不行?”

“我沒工夫聽你抱怨,明天一早離開軍營,否則軍法處置!”

謝瞻扔下這句話,便擡步離開。

回到營帳內,郁千音還沒睡。

“這麽快就回來了,奸細的事情處理完了?”

“嗯,沒有奸細,是個誤會。”

“沒有就好,”郁千音也跟着松了一口氣,“那殿下也早些回去安歇吧。”

回去?

“這營帳……是為你我二人準備的,”他說,“沒有別的營帳了。”

“可是我們還沒有成親,怎能共宿?”

“黑店那一晚,不是一起睡過了麽?”

“那不一樣……”

“一樣的……”他一邊哄着,一邊拉着她往床榻走去,“我說過的,不碰你,決不食言。”

好不容易将人哄得将信将疑地躺下,他正要除了外衣,躺在她身側時,忽聽外面又傳來士兵禀報的聲音:“殿下,那祝青黎尋了短見,跳河了!”

謝瞻才剛解開扣帶,聞言不悅道:“死了沒?”

外面答:“沒死,被大夥兒救上來了,發現她是、她是個女人……”

“女人?”已經躺下的郁千音立即坐了起來,掀起被子便去穿衣服,“殿下,我們快去看看她吧。”

謝瞻狠狠地吐了一口氣,将腰上的革帶重新扣上。

那個混蛋祝青黎,他已經放過她一馬了,她居然還敢做下如此蠢事,如今暴露了女人的身份,怕是不好收場了。

趕到河邊,那裏已經圍了一圈的士兵,見他過來,立即給他和郁千音讓出一條路來。

祝青黎全身濕透,披散着的頭發上不斷滴着水,跪坐在地上抱着手臂瑟瑟發抖。

謝瞻也沒有與她說話,直接問李副将:“霍亂軍營者,當如何處置?”

李副将答:“回殿下,打二十軍棍,逐出軍營!”

“那還等什麽?”冷眸睇了他一眼,“帶下去,依軍法處置!”

“可是殿下,”李副将與其他士兵有些不忍,“祝青黎她是女人,這二十軍棍怕是受不住……”

“既然敢冒充男人來當兵,便沒有什麽受不受的住,”他冷厲道,“拉下去!”

“殿下,請手下留情,”又有幾人站出來為祝青黎說情,“祝兄,不是,祝姑娘她雖是女人,可也與我們一起沖鋒陷陣過,她還立過軍功,請殿下看在同生共死一場的份上,饒她這一次吧……”

随即有更多的人站出來:“請殿下饒恕她,請殿下饒恕祝姑娘……”

郁千音也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殿下,你饒那姑娘一次吧。”

謝瞻冷沉着臉,半響,才勉為其難道:“既如此,軍棍減半,至于她的去留,明日再議。”

士兵們向他道謝:“多謝殿下!”

祝青黎被帶下去打了十軍棍,打完之後,郁千音将她扶回了營帳內,給她查看傷勢。

雖然士兵們為她求情,讓她少挨了一半的軍棍,但是這打下去的十個軍棍也是沒有手下留情的,她背上的衣服都被血染透了。

有士兵送來了上藥,郁千音接過之後,順便将謝瞻趕出了營帳:“殿下,今夜我要照顧祝姑娘,你去別的營帳擠一擠吧……”

說完還白了他一眼,似乎是對他打了祝青黎十個軍棍表示不滿。

這還不滿?

要不是他急中生智,故意以退為進為她博得衆人的同情,這件事能這麽輕易地解決麽?

該死的祝青黎,要不是他心軟,早就軟香溫玉在懷了,何至于大半夜的站在外面吹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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