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紅河煙
紅河煙
“這麽晚, 打擾你了啊。”
廖紅滿臉笑說着打擾,腳下卻一點沒客氣地往屋裏走,同時一雙眼不動聲色打量宋顏她家。
宿舍樓房每家布局都差不多, 灰色預制地板, 進門一個客廳,左廚房右卧室,大門朝着外陽臺。
宋顏家收拾得很幹淨,客廳一個小方桌,上面放着開水瓶和茶杯, 還有兩把實木椅,和一個靠牆壁櫃。
側邊的廚房隔着門虛瞟一眼,煤爐子上放着一個鋁提鍋, 裏頭卧房門半掩着,瞧不清什麽。
廖紅簡單打量幾眼,暗自嘀咕,瞧這家裏擺設也沒覺着多富裕啊,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她們好幾家住在這宿舍樓裏的, 都買上沙發和錄音機了, 宋顏家連沙發都沒置, 就牆角有個收起來的行軍床,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來當沙發的。
宋顏拎開熱水瓶, 往搪瓷杯倒了杯水, 說:“廖紅姐, 随便坐,喝水。”
“哎, 宋妹子客氣了。”廖紅接過搪瓷杯,在桌前坐下, “你t們家霍嶼川不在啊?”
“他這幾天執夜巡。”
宋顏也給自己倒了杯水,對廖紅的來意心裏有數,卻不戳破,只拉家常。
“他們海上巡邏就是成天不着家,苦了我們這些女人。”
廖紅繞着圈子說了一堆客氣話,才開始斟酌着說正事:“對了妹子,聽說你開廠,羅玉琴也跟你搭夥啦?”
宋顏笑笑:“是有這事。”
廖紅放下搪瓷盅,一副你找錯人的表情:“妹子,你要找人搭夥,咋不找你廖紅姐啊。當初去襪子廠進貨做擺攤生意,就是我牽的頭,我做生意的經驗可比她們多!”
宋顏抿了口茶水,笑道:“就是因為知道廖紅姐生意做得好,有自己的發財門路,才沒有找你啊。我這小廠子,能不能成還是個未知數呢,廖紅姐你手頭的生意,可比我這個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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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我那個都是辛苦錢。”廖紅直接攤明來意,“妹子,你看……讓姐也搭一股成不?不管羅玉琴投多少錢,我都投雙倍。”
雪中送炭的人少,錦上添花的倒是多。
宋顏無聲一笑,說:“廖紅姐,我這廠子也不是穩賺不賠的。你真願意拿幾千塊錢砸裏頭?”
“幾千塊?”廖紅一愣,“羅玉琴哪來那麽多錢?”
別以為她不知道,張慶根本就沒同意,羅玉琴悄悄找另一個朋友借的錢,怎麽可能有幾千塊?能湊夠一千都算她厲害了。
廖紅也不笨,知道宋顏是在探她誠意,拍着胸脯說:“沒問題,她投一千我就投兩千,她要是投了兩千我就投四千!”
這倒是讓宋顏高看她一眼。
不為別的,廖紅這種商業嗅覺,和行事魄力,到确實是塊經商的料子——從她敢自己當二批販子,從襪子廠和羅玉琴她們手裏兩頭賺錢就能看出來。
宋顏想着,等到時候塑料廠生産出貨了,出去經銷跑銷路也是需要招人的。
廖紅嘴巴伶俐,口才好,比一般人更拉得下臉皮,倒确實是個現成的經銷人才。
現在正是缺人之際,沒道理把找上門來的人拒之門外。
宋顏思考片刻,說:“這樣吧,廖紅姐。”
“廠子的第一輪投資已經結束了。你要是有興趣,我還有兩個合作方式,你聽聽看。一個就是我們廠子現在在招人,廖紅姐若是不嫌棄可以來做工。”
廖紅的表情微微一皺,顯然對這個提議不滿意。做工能掙幾個錢?還不如她繼續賣襪子呢。
“二一個呢,等我們廠子開始出貨,到時候會招幾個經銷員,廖紅姐可以試試。只要你能簽單出貨,我就給你提分紅點。”
這倒是讓廖紅來了點興趣,問:“就跟我在襪子廠拿貨一樣是不?你按批發價給我,我賣多少就是我自己的?”
“不。”宋顏含笑解釋,“你那個頂多算二批販子。我說的經銷員,是只要你給廠子拿到進貨訂單,我就按照訂單總金額,按比例給你提成。打個比方,你談了一家百貨商店,讓他在我們廠子進貨,訂單金額三千塊,我給你提百分之十,就是三百塊,作為你的提成獎勵。”
喲,這麽掙錢呢。
廖紅頓時雙眼一亮,她腦子活泛,一聽就明白了,經銷員其實就跟那牽線中介一樣的。
把這家的閨女介紹給那家的小子,兩邊看對眼成了,她就能得‘媒人錢’。全靠嘴皮子賺錢,壓根不需要投什麽本金。
聽起來倒是挺誘人的。
廖紅眼睛一轉,說:“那既然當了經銷員,也算廠裏的一份子吧,就沒有工資福利什麽的?”
宋顏笑了,要不說這廖紅是塊做生意的料呢,确實精明,“當然有了。只要簽單,就發基礎工資,提成額外算,每單十個點。”
“成!”
廖紅一拍手站起來:“那就這麽說定了。”
“我是個爽快人,宋妹子,咱們以後合作愉快。”
宋顏跟她握了握手,相視一笑:“廖紅姐,合作愉快。”
……
第二天一早,宋顏起來收拾準備出門。
她在櫃子裏不多的衣裳找了件短外套換上,把頭發梳成一個低丸子頭,下身是一條黑色長褲,白襪子配老北京布鞋。
本來是一身挺老土的裝扮,但硬是被她的身材氣質給撐了起來。
她梳完頭發,站在鏡子前看了眼,不太滿意地搖搖頭,等廠子開業的時候還是得買一身像樣的衣裳。
天氣越來越暖和了,從嘉原鄉下帶來的幾身冬衣也不能再穿了。
霍嶼川把錢交給她掌管,除了剛來時簡單購置家用,基本所有的錢都被她用來辦廠了,等廠子開業後,怎麽說也得幫他置辦兩身新裝,再給家裏添置點像樣的家具。
宋顏沒有意識到,在這麽想的時候,她已經不知不覺開始把這裏當成家了。
她收拾好,拎上手袋,鎖了門下樓去。
羅玉琴已經在樓下等着她,兩人今天也是騎自行車去縣裏。
到了縣上,她們找了個早飯攤,買點稀飯油條,宋顏記得這家早餐店街對面的巷子有個煙店,對羅玉琴說:“你先吃着,我去買點東西。”
她到煙攤買了一條紅河煙,花了五塊錢,放進手袋裏,才重新回到早飯攤。
羅玉琴已經吃到一半了,她對待會兒的招工會很是期待,恨不得趕緊吃完過去,在桌上給宋顏留了一碗熱騰騰的綠豆稀飯和油條,“你買什麽去啦?”
“一會兒用得上的東西。”宋顏坐下來,也端起稀飯喝了口。
羅玉琴吃得很快,一邊吃一邊看手表,招工會定的時間是八點半,這會兒已經快八點了,她很着急:“咱得快點吃,這陣咱們廠子門口怕是已經人滿為患了。”
宋顏笑道:“行,吃完我們就過去。”
等到了廠房門口,饒是宋顏早有準備,看到那麽多人來等着應征,還是挺意外的。
羅玉琴嘴都咧到耳根了:“我就說吧,來的人肯定多!”
她們發出去的招工告示,基礎工資就有八十塊,每個月大小周六天假,若是全勤,還有額外二十塊的全勤獎金,包三餐,休息日還給加班費。
這樣的招工條件,放在整個江陽縣都是很難得的,甚至比得上一些國營單位,且還不需要靠關系。
宋顏不知道,她認為只是開出的八八年平均水平的工資,在江陽縣百姓看來,已經是天花板了。
也側面說明,江陽縣的發展确實比較落後。
【江陽塑料廠】招工會熱火朝天舉行,不僅聞訊來了一大群想要應征的工人,就連王主任和老曹也過來看熱鬧了。
廠門口的空地前,擺着兩張長木桌,宋顏和羅玉琴坐在桌子後面,拿着兩張表格給前來應征的工人填。
表格是宋顏昨晚加班手工繪制的,填項都是一些個人基本信息,沒有真正的簡歷那麽嚴格,填這個是為了大概了解下應征工人的水平——如果連字都不會認不會寫,是肯定不能招進來的。
起碼有二三百個聽到消息來應工的工人,男女都有,年齡參差不齊,大家擠擠攘攘,生怕前面的人先一步得到工作機會,一直不停地在往前面擠。
宋顏不得不出來維持秩序:“大家排隊填表,排成兩列,不要擠!”
兩個同樣來自海事局家屬樓的女人墊着腳跟宋顏打招呼,幾乎快要跳起來了:“宋妹子,宋妹子!是我們啊!讓我們先填呗!”
排在前面的男人回頭怒罵:“擠什麽,懂不懂先來後到啊?”
就在這個時候,王主任和老曹過來,看見這場面,王主任驚詫:“喲,小宋,你這廠子陣仗挺大呀?”
宋顏讓羅玉琴先組織大家填表,自己去迎王主任。
她笑吟吟說:“王主任,您來得正巧,正好有個事想找您幫幫忙呢。要不,我先帶您進廠子參觀參觀。”
王主任本是聽說宋顏把舊倉庫改成了廠房,有點不滿,因為當初租倉庫的時候宋顏壓根就沒提,否則怎麽也不可能年租八百四就租給她。
王主任感覺有點虧。
今天他過來,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
不過宋顏早有準備。
王主任還沒來得及開口,宋顏就當着衆人的面說要請他幫忙,王主任打官腔習慣了,對別人有求自己,下意識擺起譜:“啊,找我有事啊,行,裏面說吧。”
宋顏帶着王主任進了廠房。
一邊帶他參觀,一邊說:“王主任,過兩天我有個技術員從外地過來,想在附近給他找個落腳處。您對這片街道熟悉,能不能幫我留意留意t?”
“落腳處啊。”王主任挺着啤酒肚,背着手,撇着嘴角四處打量:“現在縣裏的房子不好找哩。”
宋顏掏出煙遞給王主任,笑着說:“就是因為不好找,所以才麻煩王主任啊。”
王主任一看到煙,表情就緩和了,悄悄瞟了眼,是紅河,好煙。
他笑呵呵将煙往外套裏一塞,嘴上仍在推诿:“這麽客氣幹啥,順手幫個忙的事。”
宋顏但笑:“以後還要常麻煩王主任。”
簡單參觀完廠房,從裏面出來,應征的工人還沒填完表,羅玉琴在那兒忙得焦頭爛額。
宋顏站在臺階上,對王主任說:“王主任,那我先去忙了,過幾天廠子開業剪彩您一定來主持。曹叔一塊兒來捧場啊。”
王主任臉笑得合不攏嘴,緊緊夾着腋下的紅河煙,擺手:“行行,一定來給你捧場!你忙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等送走了王主任和曹叔,宋顏又回到招工桌,開始繼續看表格。
來的人實在比預期多,但宋顏只計劃招八個工人,加上她和羅玉琴,還有孟工,外加一個廖紅,就是十二個人。對于一個僅有一條生産線的加工廠而言,足夠了。
最後,宋顏從個人資料裏挑了四名男工,四名女工,年紀都在三十歲以下,有初中文化的基礎。
她讓這幾個人明天開始來廠裏培訓。
至于那幾個從海事局來的家屬婦女,宋顏也認真看了她們填的表格,并沒有符合這一批招工條件的,只能抱歉地讓大家回去了。
這事最尴尬的是羅玉琴,她都已經答應幾個好友了,有機會就把她們給安排進來,但現在一個都沒招,回頭肯定要在背後說閑話。
招工結束後,回到廠房,宋顏見她滿臉為難,略一思索便知道她在煩擾什麽了。
“玉琴姐,你是不是在怪我,怎麽一個海事局的家屬都不招?”
羅玉琴讪讪,“她們自己不符合招工條件,也沒法。”
宋顏拉着她坐下,說:“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海事局家屬幾十個,就算八個工人全都招她們,也還是會有人沒有名額。況且我們是在創業,不是吃酒席,不是跟誰關系熟就請誰來。開了廠子是要賺錢的,我也不是大善人,誰來我都給她發工資。倘若我請一幫三親六戚來廠子,什麽都做不好,那我這廠子豈不是半年就要關門大吉了。你說是不是,玉琴姐?”
跟宋顏認識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聽她說這麽嚴肅的話,羅玉琴有點羞愧:“這事兒都怪我,怪我這大嘴巴,沒個把門的!她們都來找我托關系,我架不住她們央求,就應了下來。現在反倒弄得自己裏外不是人。”
宋顏沒有怪她,且認為這是羅玉琴必然要經歷的。
一個家庭婦女,突然有了可以決定別人工作的‘權力’,是誰都會飄飄然。
這樣的誘惑和考驗,以後還會有很多,現在還只是招人,倘若讓她管錢呢?如果羅玉琴不早日定心,那她的路也走不長遠。
“沒事,明白過來就行。”宋顏拍拍她手,“現在你也是廠子的管理層之一了,以後這種事還會遇到很多,你要開始适應如何應對。”
羅玉琴用力點頭:“嗯,妹子,姐知道了。”
……
明天孟工的火車過來,宋顏得去玉河市接他一趟。
白天忙完,晚上回到海事局宿舍。
羅玉琴知道這幾天宋顏實在太忙了,都沒時間做飯,本來想陪她在縣上吃點回來,可她又得趕着回來給丈夫孩子做飯。
兩人把自行車鎖在樓下,一塊往樓上走,羅玉琴說:“妹子,到我家吃吧,反正我回家也要做飯。”
宋顏剛準備說話,就聽到樓梯上一個男人不悅的聲音響起:“羅玉琴,你不得了了啊,見天把孩子扔別人家,自己跑出去一晃就是一整天!你看看家裏,現在像什麽樣子?”
宋顏腳步一頓,擡頭看見張慶一臉怒氣地站在樓道口,沖她身旁的羅玉琴吼道。
虎妞抱着個布娃娃,流着鼻涕站在張慶身邊。
羅玉琴見到張慶,眉頭一皺,擡手将宋顏推了推,小聲說:“妹子,你先回去吧,姐今兒就不請你來家吃飯了,改天啊。”
看這架勢,兩口子怕是要吵架,宋顏想幫羅玉琴解釋幾句,可羅玉琴一個勁兒的推着她,讓她先回去。
宋顏也不好過多幹預別人家事,見羅玉琴這樣,便也沒說什麽,只是在樓道錯身時,跟張慶打了個招呼:“張慶大哥,下班了啊。”
張慶沒好氣地哼了聲,看着樓梯下的羅玉琴,“一個女人不顧家,整天往外跑,覺得自己很有本事嗎?”
宋顏眉梢一揚,怎麽聽都覺得張慶有點指桑罵槐的意思。
羅玉琴幾步跑上來,将虎妞抱起,沖張慶道:“你是哪天回來沒飯吃,還是你的髒衣服我沒洗?就你辛苦,我在家帶孩子就不辛苦?”
張慶嚷道:“你看看虎妞,成天丢別人家,像話嗎?”
羅玉琴氣得抱着虎妞轉頭就走,不想理會張慶。
張慶卻越發來氣:“我說你幾句你還跟我甩臉子!你還沒跟我說清楚呢,你哪兒來的錢?”
“你管我哪兒來的錢,反正我不偷不搶,來路正當!”
宋顏走上三樓,還聽到羅玉琴兩口子在樓下吵架的聲音。
她微微一嘆,如果婚姻都是這樣的雞毛蒜皮整日争吵,那真的很沒意思。
開門進屋,宋顏把手提包挂在門後的釘子上,低頭換鞋。
霍嶼川仍舊不在家,這不大的宿舍屋就顯得有點空蕩,但宋顏已經習慣了這種每天回來家裏安靜冷清的感覺,讓她可以不受人打擾地做點自己的工作。
這幾天該忙的也都忙差不多了,今晚可以好好休息,明天早起去玉河火車站接孟工。
宋顏簡單洗了洗,就躺上床睡覺了。
……
早上,宋顏起來,看了看放在床頭櫃的老式鬧鐘,剛過七點。
這一覺她睡得飽,欠的幾天覺都補回來了。
孟工火車抵達的時間約莫在中午,跟宋顏他們上次從浙州回來的是同一趟車,也只有那趟。
時間不算趕,宋顏就先煮了兩個雞蛋當早飯,然後去洗漱。
等她進廚房把鍋裏的雞蛋撈出來,突然聽見客廳外面有人在開門。
宋顏一愣,拿着雞蛋走出去,看到霍嶼川回來了。
霍嶼川一身深藍制服,手裏拿着帽子,另一手拿着鑰匙,幾天不見,他的下巴上冒出了微青的胡茬,眼窩有一點陰影,讓他的面龐輪廓看起來更加深邃沉穩了。
也,變得有點陌生了……
宋顏足足愣了兩秒,才看着他說:“你……怎麽今天就回來了?”
霍嶼川把帽子挂在門後,看到她的外套也挂在那兒,轉頭低笑了下:“執完五天夜巡,換班了。”
宋顏才反應過來,原來他都已經在海巡艇上六天五夜了,她大概是真的忙昏頭了,還一直以為他明天才回來。
幾天不見,宋顏突然有點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
她拿起手裏的雞蛋晃了晃,問他:“雞蛋,吃嗎?”
霍嶼川脫下外套,挽起袖子,點點頭:“好,正好餓了。我先去刮個胡子。”
等他進了洗手間後,只煮了兩個雞蛋的宋顏默默走回廚房,重新燒水,又多煮了五顆蛋。
霍嶼川洗漱完出來,宋顏已經坐在客廳小桌前等他了。
她擡頭看他一眼,發覺即便他刮幹淨了胡子,但整個人身上那種沉穩的感覺依然還在。
不知道這些天,他在海巡艇上經歷了什麽。
宋顏剝開一顆雞蛋遞給他,給他倒了杯糖開水。
“在海上巡邏很辛苦吧。”
“不辛苦。”
霍嶼川把雞蛋放進嘴裏,就着糖水一口一個。
“海上夜巡一般都做些什麽?”
“巡防海境安全。”
宋顏本來是想找幾句話聊一聊的,哪曉得他直接就把天聊死了。
她吃完自己的雞蛋,說:“那待會兒你在家休息吧,我得去一趟玉河,孟工的火車今天到,他對這邊不熟,我去接他。”
霍嶼川想也沒想:“我跟你一起去。”
宋顏想說不用,她自己去沒問題的,可霍嶼川不等她出聲,三兩口把最後一個雞蛋吃完,就站起了身:“等我一下,我先換身衣服。”
“哎,也不用那麽急。”
霍嶼川是個行動執行力永遠比言語擅長的人。
等宋顏收拾好桌子,他已t經換了一身日常裝出來,神态挺拔地問她:“什麽時候出發?”
宋顏有點無奈,問他:“你是鐵打的人,都不用休息的嗎?”
霍嶼川整理着袖口:“把人接回來再休息不遲。”
宋顏看過去,發現他有一邊襯衣袖的扣子掉了,被他渾不在意地挽進了外套裏。那件襯衣和外套也很舊了,只是因為他身材高大英挺,穿在他身上不覺得而已。
宋顏收回視線,嘴唇動了動,委婉表示:“其實我自己去真的可以。”
霍嶼川擡頭,黝黑的瞳眸注視她了會兒,半晌才說:“是我想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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