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辨真假
第007章辨真假
秦桑是脫水脫力而暈厥,霍無咎把她抱回廳上自己的錦褥上放着,親自喂了一盞茶水,又讓哮天在旁扇風為她降暑熱,緩了一會兒眼睛就睜開了,甫一睜眼就“騰”的一下坐起來找娘。
霍無咎嫌棄不已,奪過哮天手裏的折扇擋住自己的口鼻,“一股狗窩裏帶出來的臊臭氣,下去沐浴更衣後再來我跟前說話。”
這時徐道元徐道揚兄弟護持着謝婉柔進來了,謝婉柔看見秦桑活生生坐在榻上,急忙走過去卻不敢再往懷裏狠抱,只拉起手來撫摸,眼淚嘩嘩的往下掉。
秦桑強撐着笑望謝婉柔,“娘,我沒事。”
“有糖沒有,給她兩顆。”
哮天得令,忙打開茄袋看了看,掏出一個白玉雕成的巴掌大的小圓盒,打開來看裏頭放着六顆杏仁酥糖。
霍無咎見哮天竟真打算只撿出兩顆來,折扇一收輕敲他腦袋,“我倒不知你何時這般小氣了,都給她。”
哮天把玉盒遞給秦桑,立時就笑道:“這糖是殿下愛吃的,只咱們京城有賣的,奴婢又不敢問殿下的歸期,可不就想着小氣一把。”
秦桑握着玉盒頓覺燙手,連t忙站起來想歸還,霍無咎不耐煩,冷叱,“下去下去,熏死我了。”
哮天攔在前頭,含笑請她們出去。
母女倆相互看看,都知身上髒亂不能熏壞貴人,連忙相互攙扶着出去了。
徐道元把母女倆送進後院,立時返回,低聲道:“殿下,微臣有事禀報,請屏退左右。”
“奇了,一向無事不可對人言的左長史也有這般偷偷摸摸的時候。”
鷹奴哮天等見狀,輕手輕腳避了出去。
徐道元立時走到霍無咎身畔,低聲詢問,“十六年前殿下才降世,許是不知靖南侯府曾有過一個庶出二小姐?”
“我知道。”霍無咎瞥着徐道元,“我還知道是十六年前夭折的,對外說是夭折,實則是跟人私奔去了,這在京中也不是秘辛,寧國姑祖母恨不得宣揚的滿天下都知道,怎麽忽然提起這個,難不成你信了那母女倆的說辭?”
徐道元緊接着道:“寧國姨母與我母親姐妹情深,微臣十來歲時曾去過靖南侯府幾回,與那位二小姐有過幾面之緣,方才微臣瞥見了秦小娘子母親的面容,乍然一見便覺熟悉,再細細一看,竟與曾經那位二小姐極為相像,倘若那位二小姐能平安長到三十多歲,就該是那個模樣。”
霍無咎不禁坐直身軀,“你的意思,秦桑能說出謝婉柔這個名字,不是因緣巧合從別處聽來的,而是她母親就是謝婉柔?莫不是遇人不淑,被誘騙了?那秦鲲的相貌一看就很招小娘子們喜歡。”
“是私奔還是誘騙,現如今都不重要。”徐道元斟酌一會兒,道:“寧國姨母與我母親通信時從不遮掩對杜氏的厭惡和痛恨,再則,貴主二字可不是一般人能擔得起的,如此,秦小娘子母女該如何安置,殿下狠該思量。”
霍無咎額上青筋猛地跳了一下,“都只是你的猜測罷了,是不是還兩說。”
徐道元低首,“是。”
·
後院,西廂房雖還關着人,但姨娘們都得了自由,秦鲲死了,秦秋月被吓破了膽子再不能作威作福,她們臉上就有了輕快的笑容。
看見秦桑母女倆滿身狼狽可憐模樣回來了,都自發的幫忙,有的捅開竈眼生火燒水,有的清洗浴桶,還有的在竈房裏忙碌起來,撿着現有的食材米糧,淘米做飯,摘菜切肉。
徐道揚聞着從竈房裏傳出來的辣椒炒肉的香氣,禁不住就吞咽了一下口水。
一個姨娘過來抱柴火,下意識就抛了個媚眼,待得反應過來臉蛋漲得通紅,對還躺在柴堆上的秦鲲吐一口唾沫,抱起柴火就溜了。
徐道揚嘿嘿笑,看一眼已經被蒼蠅盯上的屍體,“夏光耀,你點幾個護衛出去找地方挖坑去,天氣熱,屍體已經開始發臭了。”
說完,抱起一捆柴火屁颠颠的就往竈房走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母女都沐浴更衣畢,謝婉柔只把自己的頭發用布巾包起來盤在頭上,就按着秦桑坐在銅鏡前,幫她擦頭發。
秦桑溫順的趴在梳妝臺上,嘴裏含着一顆杏仁酥糖,慢慢的說起那些書信的事情。
“娘,這個貴主這般作踐咱們母女,她就沒把咱們當人,我恨的嘔血,咱們去京城認親吧,外祖父是靖南侯,必然有權有勢,請他幫咱們找出這個貴主,報仇雪恨。”
驀的,謝婉柔的手一抖,擦發的白布巾掉了下來,“不……”
秦桑撿起白布巾,扭頭看過去,卻見她神色驚惶,眼神躲閃,頓時心生狐疑,乃至憤怒,“娘,你說‘不’,不什麽?我們被迫為那貴主演了十幾年被糟踐的戲目啊,你不恨嗎?那貴主操控我們十幾年的命運只為取樂,憑什麽?!”
謝婉柔連忙抱住秦桑的頭壓在胸口上,細聲弱氣的安撫,“恨,娘也恨,娘只是膽怯,只是認命了,就想着把你托舉出去,去到一個幹淨的地方,嫁一個清白人家,平安順遂的過一輩子,這就是娘最大的心願。”
秦桑聞着謝婉柔身上幹淨的皂角香和淡淡茉莉花似的體香,心神安寧下來,悶聲低泣,“娘就不想念自己的娘嗎?”
謝婉柔再度落淚,哽咽道:“怎麽能不想。”
秦桑在謝婉柔懷裏蹭幹淨眼淚,擡臉就笑,“娘,現如今拴着咱們脖子的麻繩斷了,咱們自由了,咱們去京城認親,娘要是憂心路途險惡,我想,能不能搭一搭皇孫殿下的順風車,他身邊的人護他如護自己的命一般,跟着皇孫入京,必然一路平安順利。”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敲門聲,謝婉柔連忙撇開秦桑去開門。
外頭站着的正是身段最豐腴的朱姨娘,開口就道:“飯菜做好了,都是上不得臺面的家常菜,但也想問問桑女,給前院貴人送是不送,怕沖撞了。”
秦桑拿起一支鎏金卷荷簪子銜在嘴裏,從兩鬓撩起部分頭發,三兩下就在後腦勺上挽出了一個發髻,笑道:“大姨娘,你找個像樣的家什,把飯菜裝好,我這就送去。”
朱姨娘連道兩聲“好”,轉身去了。
“娘,收拾細軟吧,記着把我的蠶寶們也帶上,等大家都用過飯食,我就與大姨娘她們商議,把秦鲲秦秋月的家底子都翻出來,大家分了,各尋前程。”
說罷,徑自出去了。
謝婉柔追了兩步,想着那般的貴胄人物如何肯攜帶秦桑,便返回屋內,在榻上呆坐。
·
廳上,霍無咎額上沁汗,又被樹上的蟬鳴擾的心躁,禁不住就發脾氣,“沒吃飯啊,使勁扇。”
鷹奴哮天各執一把折扇,已是拼命搖動手腕了,哮天就苦着臉道:“殿下,這破農莊子,連冰塊都沒有,咱們還是回吧,英國公府裏頭給您騰出來住的花園水閣多涼快啊,何苦在這裏受罪。”
這時秦桑提着一個兩屜的榆木食盒在門外站下了,徐道元出聲提醒,“殿下,秦小娘子過來了。”
霍無咎裝作若無其事的把扯開的鑲黑玉珠圓領攏上,“進來。”
秦桑走到酒桌前,一面擺下飯食一面道:“殿下,這是姨娘們做的一些家常菜,您瞧一眼可吃不可吃,若是能吃兩口便是我們的福氣了。”
霍無咎走來桌旁坐着,打量秦桑,頭發半披在身後,還是濕漉漉的,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清水芙蓉一般,眼睛帶笑含情,清亮蠱人。
“你依舊堅信你娘是靖南侯府的二小姐嗎?”
“自然,那位有胡子的先生說假充侯爵子嗣是死罪,我就想着去京城靖南侯府,不怕當面辨真假,我們絕不是亂攀富貴親戚的窮瘋了的人。”
徐道元微揚唇角,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須。
秦桑擡眸,正與霍無咎目光相接,慌忙避開,心口發燙,臉也紅了。
“殿下,能不能……”
“不用去京城……”
秦桑忙福身行禮,“殿下請說。”
霍無咎道:“那個有胡子的先生徐道元,他母親是靈璧長公主,與靖南侯府的寧國長公主交好,見過二小姐幾面,不如随我到英國公府,請靈璧長公主辨真假,你敢嗎?”
“如何不敢。”秦桑大喜過望,雙膝跪地,俯身下拜,“若我娘是真,能不能求殿下攜帶我們母女進京?”
她一俯身,身後烏黑如瀑的頭發就滑落了下來,霍無咎瞥見她小發髻上粗劣褪色的鎏金卷荷簪,道:“這簪子不配你的頭發。”
“啊?”
秦桑輕訝。
“下去吧,與此處污泥之地做個了結。”
“是,辛苦殿下再忍耐半個時辰,最多半個時辰。”
秦桑生怕霍無咎忍耐不住暑熱,提前走了把她們母女撇下,爬起來就一溜煙不見了。
“如此,我這有胡子的先生便暫留善後。”
霍無咎點頭,拿起筷子就想夾那道聞起來香辣可口的辣椒炒肉。
哮天連忙掏出一副銀筷子來,“殿下稍等,容奴婢為您嘗膳。”
“表叔,一起用吧。”
“多謝殿下。”
“靈璧姑祖母那裏還需你去說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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