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016
李見月洗了把臉,去屋裏照鏡子,看是不是幹淨了。
銅鏡用得年代久了,有些模糊,裏面女子身着布衣,素面朝天,讓她倍感陌生。
以前光鮮亮麗的永嘉公主已不複存在。
李見月內心悵然。
唯一知道她是公主的人,還從未真正将她視作公主。
她似乎也慢慢習慣了。
高低尊卑那些虛禮其實也并沒有什麽用處,他們倆都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能見到親人,吃到熱乎的湯飯,有遮風避雨的屋子。
方才還因自己和洛沉被誤會之事心生芥蒂,這一刻突然就釋懷了。
“二郎,二郎!”
胡秀秀火急火燎的聲音遠遠傳來,李見月從窗戶望出去,看到她跑進來,将正在和泥的葉茂拉到一旁,質問,“你做什麽呢?”
“大哥屋裏有幾個耗子洞,我給他補補,”葉茂老實答。
胡秀秀捶他一拳,“補什麽補,我問你那錢是不給謝老六了?”
葉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麽錢?”
胡秀秀,“你少給我裝,樊家的都看到你跟你大哥去找裏正了。”
“大哥剛回來,不認識人,讓我帶他去裏正那認個臉,”葉茂被她搞糊塗了,“你說的什麽?”
胡秀秀掃了眼洛沉,拉着他又往遠走了點,神神秘秘的。
李見月沒想偷聽的,奈何他們站的地方離連氏這屋子着實近了些,走遠後就再聽不清了。
老太太睡得沉,李見月輕手輕腳出去。
那兩人頭挨着頭還在說,葉茂時不時往洛沉這邊偷瞄一眼。
後者置若罔視,淡然的坐在陽光下吃餅。
回到盈田村以後,他與之前變化頗大,大多時候雖仍寡言少語,神态卻沒那麽鋒利陰狠了,讓人不再畏懼。
李見月坐到他旁邊,觀察他身上衣着,幹幹淨淨的,并無明顯痕跡,小心翼翼地問,“那個謝老六……”
洛沉,“……沒死。”
李見月只擔心他鬧出人命,聽到這話松口氣,“那可有給他賠償?”
洛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還要給他賠償?”
李見月,“那個人是很壞,可我們弄壞了他的農田亦是事實,他去官府告我們也是占理的。”
洛沉,“你看他敢去嗎。”
李見月知道洛沉的手段,但一碼歸一碼,她試圖讓他明白這個道理。
洛沉聽都不想聽,只一句,“你有錢賠?”
堵得她語滞。
“我可以先向胡娘子借點,日後還給他們嗎?”她弱弱詢問。
洛沉,“等見到襄王?”
“嗯吶,”李見月開心點頭,掰着手指頭算時間,“從朔州到這兒,快馬加鞭的話十日左右就到了吧?”
洛沉含糊地嗯了聲,略停頓,“你如何得知?”
“我以前在宮裏無聊,看過一些州府輿圖、地方志之類的雜書,我記得有一本書上記載,朔州客商運送莜麥到隴州販賣途中需月餘,三皇兄輕車簡行的話,肯定會快許多,”她語氣低沉下去,“要趕在父皇出殡前到京城,路上定然不得歇息。”
“公主博學廣聞,在這小村子裏待着可真是埋沒了,”洛沉道。
李見月瞪他,才覺得他性子好了些,又怪腔怪調的,不好好說話。
怎的這麽愛生氣。
洛沉垂下眼眸,端起茶盞喝水。
李見月冷不丁伸手,在他茶盅裏蘸了下。
讓你喝!
做完這個動作,兩個人都呆住了。
李見月頭一次這般無禮,還是對她一直很怵的人,那一瞬間什麽都沒想,鬼使神差的就做了,自己也吓到了。
她不敢面對對方直勾勾的眼神,尴尬的低頭,回避那道視線,假裝在案幾上作畫。
還好葉茂過來了,窒息的氣氛得以緩解。
“大哥,李娘子,都在呢。”
他幹巴巴的笑,一個勁兒搓手,很局促不安的樣子,“大哥,我想問你些事,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洛沉懶得動,“就在這問吧。”
葉茂看看李見月,看看裝模作樣在一邊曬豆子的胡秀秀,深吸口氣,“大哥,我多大會說話的?”
洛沉:???
李見月:???
洛沉表情一言難盡,“這不是應該去問老……娘嗎,我怎麽知道?”
“哦,也是啊,”葉茂憨憨的撓頭,又問他,“那我過五歲生辰的時候,你帶我去河裏摸魚,那次摸了幾條?”
洛沉,“你記得?”
他想了想,“四條還是五條來着。”
洛沉,“五條!”
葉茂,“對,沒錯!那我小時候最愛吃什麽?”
洛沉不耐煩了,“……吃飯!”
葉茂激動的拍石案,“大哥你居然都記得,我就知道你一直記挂着我……”
胡秀秀聽不下去了,放下竹箕三兩步過來,把他扯到後面去,“問的都是什麽問題,我來。”
她聽連氏說起過一些大郎的事。
“大哥,我們就是閑聊哈,”胡秀秀咧着嘴先笑,“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說話不中聽你也別介意。”
洛沉淡定自若的把茶盅裏的水倒了,又重新倒了一杯,“說吧。”
“你和二郎的名字是誰取的?”
洛沉,“不是父親就是祖父,再不就是族中有名望的長輩,記不清了。”
胡秀秀,“那父親的忌日是何月何日?”
洛沉,“……”
葉茂忍不住在旁插嘴,“你提這傷心事做什麽……”
被胡秀秀橫了一眼,閉上了嘴。
胡秀秀再接再厲,“門外的大榆樹是誰種下的?”
這個洛沉知道,葉繁每每思念故鄉都會提及,“父親和我親手所種。”
胡秀秀本已十分懷疑,這個回答,t讓她的疑心削弱幾分,“大哥年紀輕輕的,許多事怎麽都不記得了?”
洛沉嘴角勾了下,肅容盯着他們夫妻二人,“少時往事,我的确忘卻諸多,不過有件事我記得很清楚,甲子年正月,我托慶和櫃坊給家裏捎了一百兩銀子的飛錢,丁卯年年中二百兩,庚午年臘月十兩黃金外加一張上好的狐皮……我倒是好奇,這些銀子都哪兒去了,怎的日子還過得如此寒酸?”
葉茂被問的啞口無言。
胡秀秀未仔細問過,不知道他這些年給了家裏這麽多,狐疑的目光也轉向了葉茂。
李見月一開始聽得莫名其妙,這會兒明白了,這夫婦二人起了疑心,不相信洛沉是真的葉繁,大約在外面聽到了什麽閑話。
洛沉既不像連氏,也不像葉茂,外表上是不太像他們家裏人,可以他的脾性,如果是陌生人,他絕不會如此“平易近人”。
他們懷疑洛沉是來搶奪他們家産的,但葉家這貧寒的家當,實在沒有什麽誘惑力,足以讓他耐着性子假扮別人來與他們相處。
李見月有些替他難過,好不容易回到家,卻被親人置疑提防,聽到幾句閑言碎語,就跑來試探他。
葉茂只當大哥沉默寡言,未見過這幅淩厲的樣子,被冷臉逼問,有些扛不住,緊張的擦汗。
胡秀秀急得催他,“你倒是說啊!”
“有,有位族老,我還小時,經常來找娘借錢,不給就威脅要将大哥從族譜除名,之後又打着給娘請名醫治眼睛的旗號,搜刮去不少,大哥給的那些錢,大多都落在了他手裏,”葉茂甕聲甕氣的,看了眼自己娘子,“娘偷偷藏了一點,咱們成親時聘禮、請媒人、置辦東西也都用得差不多了。”
不然他連家都成不了。
胡秀秀氣得火冒三丈,“哪個族老,這麽臭不要臉,你怎麽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事?”
“算是父親的堂叔,未出五服,都是之前的事了,前些年他随他那秀才兒子搬去華吳縣住了,再未回來過。”
葉茂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胡秀秀還不了解他,八成是怕自己知道了這事,嫌他窩囊,不肯嫁過來。
孤兒寡母,的确容易受欺負。
不過若非做了背君棄祖,禍及家族或者令家族蒙羞之事,有何理由從族譜除名?便是族內德高望重的長輩,也不能無緣無故這麽做。
李見月不解,葉家母子為何忍氣吞聲,不找其他族人說理?
“族中長輩并非一人,難道都坐視不管?”
她這話一問,那夫婦二人表情都不自然。
李見月清淩淩的眼睛望着他們。
葉茂顧左右而言他,“那什麽,我地裏還有活,我就先去忙了。”
說完就跑,生怕誰攔着似的。
胡秀秀一鼓作氣的那股勁兒也洩了,只剩對自己相公被欺負的憤慨,罵罵咧咧走了。
洛沉內心了然,卻也什麽都沒說,從容不迫的将放餅的小竹蘿拿回了廚房。
就這麽散了。
他們顯然都明白怎麽回事,就她稀裏糊塗的。
有古怪。
李見月郁悶極了,從來到葉家,她隐隐就覺得關于葉繁,有什麽諱莫如深之事,是她不知道的。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