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黑襯衫

黑襯衫

“千總，好漢不提當年勇！”

一身土黃色千鳥格紋西裝，裏面水泥灰T恤的男生端着酒杯跟李三千碰了個瓶，仰頭一飲而盡。

“不過你也只有在憤懑的時候才會cue，其他時候都感覺那時候的自己太中二，怎麽能這樣分裂自己呢。”

單看穿着，像一個纨绔子弟拐了一個剛畢業的清澈愚蠢大學生，還威逼大學生喝酒後付酒錢。

土黃色男：“我當時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呢！”

“哪有萬人。”

李三千也陪了一口。

“你養魚呀！半瓶，可以養鯊魚了！”

土黃色男指着李三千手裏的酒瓶。

李三千遞了個眼神，土黃色男不說話了，區區着眼睛數着桌面上的酒瓶。

土黃色男坐直了身，仿佛不服氣又沒底氣的叫：“你什麽時候又多喝兩瓶！”

李三千表情雲淡風輕：“你這些倒一起可以養鯨鯊了。”

“別！我深海恐懼，巨物恐懼……”

“啧，”土黃色男啧了一聲，“偏了，怎麽唠養魚了？說回來說回來。所以你到最後、到今天也沒加上那個組長的微信？”

“沒有。就像他說的，任務在群裏發，我們在群裏先到先得搶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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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千又打開了一瓶新酒，也幫土黃色男打開一瓶。

“不過還好，我們組人都挺好，沒有矯情的，安排的任務都按時交。”

“這門課夠嗆能拿高分了，我其他課努努力吧。”

兩人又碰了瓶，各自喝了一口。

昏暗的空間只有棚頂的舞臺光，炫綠炫紫炫七彩的光掃射着在場的所有臺座。

你甚至看不出來喝的酒本來的顏色，因為都被炫色的燈光染成了酒館裏醉生夢死的氣氛。

“其實也沒必要每學期都拿獎學金吧，就那倆錢，不值得耗精力。”

李三千沒說話又喝了兩口。

土黃色男看李三千不說話，試探着問：“你爸又說你了？”

說起父親，能明顯感覺李三千周遭的溫度都冷了三度，語氣更冷靜或許應該說是冷漠。

“他不管我……只是我心裏過不去吧，總感覺得點獎學金，能證明自己很優秀，不像他說的那麽一無是處。”

土黃色男一下子急了，叫：“你本來就不一無是處！我和你誰一無是處了？都不一無是處！是老子們有眼無珠！”

土黃色男重重和李三千撞了一下酒瓶，仰頭喝了大半瓶。

李三千看着土黃色男半醉張狂的樣子，輕笑了幾聲。

土黃色的西裝如果換個人穿都穿不出這種土潮又嚣張的氣質。

“蘇星郎，你天生就應該在舞臺上站着，讓燈光給你伴舞。”

說這句話的時候，李三千眼中盡是欣賞，語氣比剛才不知柔和了多少，又是溫柔又謙和的君子模樣。

“不愧是我初中就一眼看中的鐵磁兒，有眼有珠！”

現在輪到李三千“啧”了：“能不能換個詞，慧眼識珠都比這個好。”

“慧眼識珠？總感覺像是慧眼識豬。”

蘇星郎說完，還學着哼了兩聲。

李三千碰瓶：“喝吧。”

“你們不查寝，我們十點可是要閉寝的。”

蘇星郎：“大周末也查，還有沒有人性了。”

李三千：“說是大二就不查了。”

蘇星郎：“能麽？”

李三千：“舍友說的，有幾個在學生會，消息可靠性比較高。”

蘇星郎：“大二這個時間好！”

“你也知道我們社團剛成立，大家都空有樂器沒手藝。只有一個稍微好些的，也只是高考後學了一個月的新手。”

“我們一起報了班，拼了一個老師，想的就是大一好好學一年，大二就在學校風雲崛起！”

“到時候你帶着你舍友一起來看我們演出，給我們捧場子！”

李三千：“哇——迅速呀，一周不見刮目相看。”

蘇星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還沒學到什麽呢，哈哈哈——”

李三千：“在金融學校搞音樂，也是六的。”

蘇星郎向後靠在沙發上：“我沒什麽壓力，我爸知道我學習也就那樣，高中揍三年也就是個二本。寒假回去他已經佛系了，只有在親戚朋友面前擡不起頭的時候才會數落我兩句。”

蘇星郎一攤手：“我現在就是60分剛好，多一分都浪費。”

李三千看了眼時間，20:56。

時間不算晚，酒吧就在D大附近，蘇星郎的學校在D大隔壁，打車回去也就一刻鐘。

李三千又看了看桌面，拍了一下蘇星郎，說：“喝來喝去你還是比我少兩瓶。”

李三千喝酒不上頭而且速度還快。

一共點了十瓶，蘇星郎手裏的第四瓶都還沒喝完呢，李三千第六瓶都已經見底了。

蘇星郎叫：“還真是！不行！我之前最多和你就差一瓶，不行！”

李三千帶着挑釁的口吻問：“你還能喝麽？”

蘇星郎眼睛都瞪大一圈：“怎麽不能！你也不是不知道，酒吧的酒喝不醉人的，一會兒我去外面吹個風就都好了。”

蘇星郎一臉嚴肅豎起食指：“幫我點一瓶！”

“一瓶？那我呢？”

蘇星郎：“你看着！你不能喝了，要不又差兩瓶……可能還不止兩瓶。”

說完蘇星郎起身，伸手指了一個方向。

“那邊就是點酒的地方，哦！剛才我說的那個帥氣的酒保就在那兒。我先去個洗手間。”

臨走蘇星郎又跟李三千強調：“一瓶奧！只能點一瓶，君子協定。”

李三千：“好好好。”

李三千順着蘇星郎指的方向走了一段，看見了點酒的吧臺。

紅木質感的L型吧臺在酒吧遠離霓虹燈光的一角，棚頂墜着三個暖黃色的球形燈。

各種酒被放在吧臺裏的酒櫃上，因為球形燈的暖黃色被照耀的映出光芒。

球形燈如果是月亮，高矮胖瘦的酒瓶上的光芒就像是點點星辰。

吧臺裏只有一個人，正背過身脫下黑色的馬甲。

緞面的黑襯衣剛好合身，這種員工服難道還能定制麽？

背脊真好看。

李三千不由得在內心升起這個想法。

李三千：“……你好，一瓶百威。”

“我不叫一瓶百威，而且我要下班了，下一個酒保十分鐘……”

正要下班的酒保轉了身，手裏拿着剛摘下的白色口罩。

…

是他！

…

組長？

為什麽能認出來，其實李三千也是猶豫了幾秒的，因為給李三千未見其人就留下的初印象，他們古板的組長趙五凡居然在燈紅酒綠的酒吧做酒保。

震驚三連。

但是，就像趙五凡的微信頭像一樣，這張臉無論是在照片裏還是現實中都是見之難忘的。

微信頭像的照片就和現在一樣的前刺發型，不過不是衛衣，現在是修身的黑襯衫。

兩人對視了一晌，最後還是李三千開了口：“…組長？”

李三千一時之間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趙五凡。

我不叫一瓶百威。

這是趙五凡能說出的話？

趙五凡：“你是？”

李三千：“大千世界我微信名，廣告學咱們一組的，七點之前@你都在線的趙組長，是你吧？”

“……嗯。”趙五凡波瀾不驚，只是現在正兒八經的表情不像是剛才說半分騷話的人：“一瓶百威？”

李三千點頭回答：“嗯。”

有意思。

趙五凡蹲下身，李三千聽到啤酒瓶的玻璃撞了兩聲，趙五凡手拿一瓶百威起身了。

他把啤酒放在吧臺上推給李三千。

擡眼一看李三千居然在看自己，趙五凡就把眼神又落回酒瓶。

準備拿起來遞給李三千。

李三千沒有繼續剛才一瓶百威的話題，換了點別的說。

“組長，你們酒吧這個黑色襯衫是量身定做的麽？”

嗯？

趙五凡回答：“不是。”

李三千若有所思地說：“我說你怎麽不通過我微信呢，難道你的通訊錄也是滿的？”

趙五凡：“我不看好友申請，你加我了？”

依舊是正兒八經的臉。

李三千輕嘆了一聲，皺皺眉頭說：“組員的好友申請都不看，你都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傷心。”

趙五凡張張嘴，最後真誠認真的說：“對不起。”

李三千笑笑：“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做什麽。”

趙五凡：“這瓶酒我請你。”

……好吧。

只是穿黑襯衫比較帥，難道是燈光原因？

李三千感到無趣了：“謝啦，不過這瓶酒不是我喝——”

“千總！”

李三千一句話也算是說完了，聽見聲音轉頭看見蘇星郎颠颠的跑了過來，趙五凡也随着叫聲轉頭看去。

一聲千總橫穿半個酒吧，騷氣的土黃色衣服很是吸睛。

“我還找你呢，回去卡座發現你不在，還以為我們千總又被請去別的桌兒了呢。”

看到李三千和剛才自己說的帥氣酒保面對面，蘇星郎一邊嘴角揚起了然的微笑看着李三千，提着欠揍的語調。

“原來是被吧臺絆住了。”

李三千怼了一拳頭蘇星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蘇星郎又在腦補鴛鴦。

李三千轉身對趙五凡到了聲謝，轉頭和蘇星郎要離開。

只聽後方傳來了趙五凡顫顫巍巍但不小的聲音。

“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