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正牌少爺一出馬,任誰也不敢在他的面前再說什麽。

這幫人的嘴雖然碎,但眼力見還是有的。看見梁顧川後,先是一愣,表情變化萬千,再不滿地瞅了一眼徐野,幾個人便互相使眼色,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他剛成為集團的CEO,剛剛又上演了一場好戲,整個人的氣場強大,徐野看着他,有些慌神。

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梁顧川這是在幫自己說話嗎?

梁顧川手中捧着一杯香槟,想必是剛剛有人敬他酒。

“在這做什麽呢?”梁顧川在那些人離開後,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徐野的旁邊。

梁顧川要比現在的他整整高出一個頭,徐野得擡眼看他才行。

“吃水果。”徐野如實作答,心道,順便聽別人八卦自己。

銀色的叉子在水晶燈的照映下,泛着冷厲的光。徐野又将一顆草莓放在口中,聲音含糊地說:“恭喜了,大哥。”

梁顧川明知故問:“恭喜什麽?”

徐野眨眨眼:“恭喜你進公司做CEO啊。”他吞下草莓,忍不住問道,“你剛剛說的網站,是什麽時候有的計劃啊?”

看似所有的事在按照以往的軌跡推進,可所有發生的事情又錯了位,梁顧川提前三年回國,又提前三年将他得計劃實施,打的二叔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失去了先機。

這一些像是巧合,又像是故意的安排。

徐野想不通。

梁顧川的神色忽然沉了下去:“你對我說的網站很感興趣?”

這句話像是警鐘,敲打了徐野。

他立刻否認:“當然沒有。”

他意識到自己問得有點多了,這并不是一個作為十八歲男孩子應該會問出的問題。

他得努力僞裝好現在的人設,不能讓梁顧川看出絲毫端倪。

畢竟他現在像個老狐貍似的。

其實梁顧川一直如此,徐野認識他的時候,他讀完研究生回國,也是像今天這樣,徐康風光地為他舉辦了接風宴,并且宣布了他成為集團CEO,那會兒他名聲在外,讀研時就已經有好幾個互聯網的成功案例,所以股東對他也是一致看好。

可惜國內市場千變萬化,他的計劃實施的太晚,競争對手層次不窮,讓他失了先機,再加上二叔從中算計,使他進入集團後的第一個線上商城的項目并沒有做的十分成功。

但他後來還是逆轉地位,壓住了二叔在集團的風頭。

梁司熠這時找到了梁顧川,他拿着酒杯,顯然是剛和人聊完,一副滿面春風的模樣。

“我算是發現了,這種場合果然是美女多。”梁司熠拍着梁顧川的肩膀,感嘆道。

他注意到徐野,歪着頭,勾唇道:“小孩,剛剛見到我溜得那麽快,我有那麽吓人嗎?”

徐野瞅了他一眼,沒說話。

反倒是梁顧川說:“你不是有女朋友?”

“什麽女朋友?”梁司煜問完便恍然大悟,幹脆道,“哦,你說上次那個,分了。”

徐野腹诽道,果然是花花公子,這才多久就分了。

梁顧川勸道:“小叔,你再這麽玩下去,就不怕爺爺生氣?”

梁司熠逍遙慣了,他既不想繼承家業,更不想結婚生子。梁仲賢雖然不逼他,但他對平時的行為作風也不咋看得上。認為他玩摩托是不務正業,女朋友換的勤更是感情不專一。

梁司熠用玩味的眼神看着他:“小川你現在說話怎麽這麽……”

“怎麽?”梁顧川問道。

梁司熠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個詞:“老成。”像個老大爺似的,一點沒二十歲出頭年輕人的樣子。

“你可別和老頭子學。”梁司熠放下酒杯,準備提前立場了,“下個月我有比賽,要去集訓,有事沒事都記得別找我。”

說完,他背對着揮揮手,潇灑離去。

宴會結束時,徐野已經快要睜不開眼了。

以前被迫習慣這種場合,他能披着面具和不同的人談笑風生,如今身處同樣的環境,他只想快點結束,回家睡覺。

送走了賓客,一群人準備回顧宅。

離開酒店時,徐野能明顯感受得到二叔眼神裏的憤怒,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依然能把徐康周到地送上了車,笑着交待梁顧川進了集團一定要打起精神,不要被股東們看了笑話去。

他在二叔身邊待了十幾年,仿佛擁有一眼就能看穿他得本事。

“小野,過來坐我這輛車。”二叔走到後面那輛黑色的保時捷旁邊,對徐野招手。

徐野不想去,但卻拒絕不了,神經瞬間繃緊了。

他為難地應了一聲,剛要擡腳走過去,便被人抓住了手腕。

觸感溫暖,竟然讓他不自覺地放松了一瞬。

“不麻煩二叔了,小野跟我坐就行。”梁顧川以一種主人的姿态,徐野甚至産生了一種他現在是梁顧川寵物的錯覺。

手腕被人捏了一下,徐野用餘光去瞄梁顧川,對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徐野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領會了他得意思,立刻對二叔說:“确實不麻煩二叔了,我跟着大哥坐一輛車就行。”

說完,梁顧川便拽着徐野上了前面的那輛車。

車開了能有一段路了,路燈的光快速從車窗上掠過,光影落進偏狹窄的空間裏。

車內彌漫着淡淡的香氣,徐野知道,這是從梁顧川身上散發出來的,他本來就有些疲憊,溫暖的氣息和帶着安神的檀香混在一起,産生了催眠的作用。

腳下是黑色的路,周圍卻是滾燙的熱,徐野感覺自己好像身處在一個火爐中,無形的火到處蔓延,灼燒着他得皮膚,吞噬着他意識。

漸漸地,黑色的路驀地産生了裂紋,橙紅色的火焰從地縫中鑽出來。徐野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但火焰鑽出的速度顯然很快,逼迫着徐野不斷往後退。

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抵住,下意識轉頭,他看見梁顧川,對方眼神複雜,難以揣摩,只是很平靜地問:“小野,你就這麽想毀了我嗎?”

随着這句話,火焰爆發到最盛,周圍的黑色褪去,場景變換,他們身處在融興大廈的頂層辦公室裏。

那是他們一起的埋骨地。

一聲爆炸,粉身碎骨。

徐野從噩夢中驚醒,心有餘悸地大口喘息。

手心都是汗,雙腿無力,他好像再一次從死亡的恐懼中走過了一遭。他依舊不能習慣這種感覺。

“做噩夢了?”低沉又平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徐野被這句話拽回了恍惚的魂,他意識自己不在融興大廈,也不在大火裏。他微微喘息着,發現自己靠在梁顧川的肩膀上,那股熟悉的味道近在咫尺,竟然安慰着他放松了繃緊的神經。

明明夢裏,他是那個質問自己的人。

可是夢外,他又是能帶給自己心安的人。

好奇怪。

徐野想,他是神經錯亂了嗎?他是不是應該去精神病院診斷一下?

“嗯。”他得回應帶着鼻音,他準備從梁顧川的肩膀上撤離,“對不起,我睡着了。”

頭剛剛擡起一些,他聽見身邊的人開口道:“繼續睡吧,還沒到家呢。”

徐野一時間沒摸清他得意思,這個“繼續睡”是名義上的讓他繼續睡,還是可以繼續靠着他繼續睡?

他沒打算問,準備默認梁顧川的意思是前者,正要坐直起身子時,一側的臉頰被人捧住,按在了肩膀上了。

徐野眨了眨眼眼睛,還沒開口,聽見梁顧川說:“睡覺就別亂動。”

徐野本能地被他說服,小聲地“哦”了一聲。

他看不到梁顧川的表情,夜色濃郁,車子一直在前進,偶爾掠過的光影,晃過他們緊挨的腿上。

對于徐野來說,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那是平和的,靜谧的,無論他們之間的關系曾經如何,最起碼在此刻,他們還算兄弟。

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小偷,上天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他隐埋着真相,偷到這片刻的時光。

如果梁顧川知道的話,還是會恨他吧?

最起碼不會這樣坦然地把肩膀借給自己,也不會像今天這樣維護他。

胡思亂想着,徐野的思緒漸漸遲鈍,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又睡着了,只隐約覺得這次睡得格外得沉,再醒來時竟然已經是第二天了。

他睜着眼睛,望着灰白的天花板,努力地回憶自己昨天晚上是怎麽回來的。

他和梁顧川坐了一輛車,然後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後來還做了噩夢,然後又睡着了……後面的事他全無印象了,他是怎麽下車,又怎麽回到這間屋子的。

腦袋熱熱的,手腳也沒什麽力氣,徐野感覺到自己的嗓子很痛,發出的聲音還是啞的。

不用想了,肯定是昨天泳池泡過,冷風吹過的後遺症了。

敲門聲響,徐野從各種思緒中回神,往門的方向望去。

“小野,你醒了嗎?”

是白嬸。

想必是來打掃房間的,順便叫他起床。

徐野用濃厚的鼻音回答:“醒了醒了。”他掀起被,慌忙下床,差點連拖鞋都沒穿上。

門打開,果然白嬸站在門口,手裏還拿着電子體溫計。

“小川昨晚說你發燒了,我再過來看一下。”白嬸拿着電子體溫計在他的額頭上一掃,體溫正常,燒已經退了。

徐野的目光越過白嬸,掃了掃梁顧川的卧室,床鋪很整潔,這人是已經起床了嗎?

“不燒了,”白嬸欣慰道,“太好了。”

徐野問:“白嬸,我昨晚是怎麽回來的啊?”

白嬸笑着回答道:“你昨晚發燒了,在車上怎麽都叫不醒,是小川把你抱回來的。”

徐野感覺腦子炸了一下。

什麽?!抱回來的?

他還沒震驚完,白嬸又說:“快換衣服下樓吃早餐吧,大家都在等你。”

徐野應着,回房間換衣服,他一邊換還一邊在思索,梁顧川現在對他是不是有點太好了?

先是為他說話,再是借他肩膀睡覺,現在又抱他回房間。

徐野套上薄毛衣,目光掃到換下了的睡衣,突然冒出一個比較驚悚的念頭,梁顧川該不會還為他換了衣服吧?

這一大早的,徐野接收了太多一時間無法消化的事,雖然燒是退了,但嗓子鼻子都不舒服,腦袋還是暈暈乎乎的。

下樓時,果然餐桌上已經坐滿了人。

二叔一家坐在餐桌的左側,四叔一家坐在餐桌的右側。

林美嬌肚子漸大,四叔徐正覃對她是格外的照顧,就連用人也得把她當作金貴的夫人愛護着。

相比二叔一家,就沒這個待遇了,趙蔓不能生,徐牧還是養子,在家裏受氣,到外面也會被人說道,也難怪他對權力更為向往,如果他不能拿下集團的總權,在這樣的家庭裏只會毫無價值。

徐康坐在主位上,而梁顧川坐在右側第一個位置上。這樣的座位分布,已經隐現了一些信號。

豪門家庭關系錯綜複雜,深不可測。

他踏進來,便很難獨善其身,唯一能做的,是避開鋒芒。

徐野禮貌性地向大家打了聲招呼:“早上好,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

說着,他走到了餐桌最偏遠的角落位置旁,剛伸手去拉椅背,便被梁顧川叫住了。

衆人的目光都向他而來,徐野心顫,只聽梁顧川再不過平常的口吻,示意着他旁邊的空座位,說道:“過來,坐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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