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第 18 章

徐野上電影學院的事在梁顧川的安排下，一路暢通無阻的完成。

這段時間，他除了要在固定的時間在梁顧川的辦公室照舊學習，還會抽空去雲老師那提前學習一些表演課的知識——當然，是在梁顧川的陪伴下。

梁顧川對他的照看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正常哥哥對弟弟該有程度，有時候徐野甚至會産生一種錯覺——難道他是什麽千年靈芝，梁顧川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監視，就怕被人偷走了。

雖說梁顧川的行為有點變态，但徐野竟然沒覺得窒息。

他只能說服自己，他的适應能力确實很強。

适應歸适應，在結束一天的複習後，徐野擡起眼，幽怨地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紅木桌子前的男人。

不說其他，他現在好歹也是個十八歲的花樣少年，每天跟着哥哥泡在辦公室裏像什麽回事嘛，他這個年紀就應該好好出去吃喝玩樂，如果可以的話，再交個女朋友。

他上一世天天沉浸在争搶和算計裏，根本沒真正地享受過生活，更沒享受過戀愛。

可能是自己胡想亂想的腦電波被梁顧川發現了，他忽然擡起頭，朝着徐野的方向看了過去。

小孩脫了鞋，坐在地毯上，一手拄着臉，一手轉着筆，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和自己對上目光後，又火速低下頭，裝作在做題的模樣。

梁顧川在心裏哼笑了一聲，起身，向着徐野走了過去。

身後的落地窗，能看見餘晖，橘紅的光線，仿佛火焰。

徐野看見他走過來，心立刻提了起來。

“餓了？”梁顧川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低頭，看見他光裸的腳丫子一直在蹭毛茸茸的地毯。

徐野搖頭：“沒有。”

“那你看我做什麽？”梁顧川又問。

徐野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這人什麽邏輯，難道餓了就要看他？怎麽？讨飯嗎？

徐野想辯駁一下，剛擡頭，便和那雙深邃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雖說是深邃，但并不是看着他才會有的深邃目光，嚴格意義來說，梁顧川長了一雙自帶多情的眼睛，類似梁朝偉，看誰都像在放電，用網友的話來說，就是看路邊的一只狗都深情得不行。

“我……”徐野把怒氣咽了下去，帶了一點請求的意味說，“能不能出去玩會兒？”

梁顧川：“在這待着沒意思？”

徐野腹诽道，在這對着你能有意思就見鬼了！

還沒等他說什麽，梁顧川兀自點點頭：“行，你等我批完這個文件，然後陪你出去。”

“不用這麽麻煩吧。”徐野說，“大哥，你每天也挺忙的，不同老看着我。”

為了說服他，徐野說道：“這樣，我就在這附近溜達一下，順便給你帶晚飯回來。有事我就給你打電話，你看行不？”

梁顧川在思索，神情有一剎那的動搖。

徐野見他有所松動，乘勝追擊，将自己還是個孩子的屬性發揮的淋漓盡致，他像個小狗子一樣扒上梁顧川的膝蓋，仰着頭，可憐巴巴地說：“就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後我保證我帶着晚飯回來。”

撒嬌對他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以前為了能在徐家生存，對着白嬸，二叔，甚至是徐康撒嬌都是常有的事。

但他還真沒和梁顧川撒過嬌。

徐野一直覺得，梁顧川離他很遠，雖然對方對他一直客客氣氣，也算愛護，但二叔的存在始終擋住了兩人正兒八經相處的機會。他對梁顧川的了解，絕大多數是來自為數不多的接觸以及別人口中描述的梁顧川。

而這次，梁顧川幾乎占據了他的全部，他遠離了二叔和徐牧，得到片刻喘氣，暫時讓他離開了越掙紮陷得越深的沼澤。他也通過這次機會，開始了解梁顧川。

梁顧川的身體僵了一下，垂着眸，神色不明。睫毛染了一層餘晖，陰影投落在眼睑，像是被勾勒出一扇蝴蝶的羽翼。

徐野心想，難道他不吃這一套？

沉默對視了好一會兒，徐野準備放棄了，剛收回手，只見梁顧川起身，背對着他快步走回到辦公桌前，然後說：“就二十分鐘，快去快回。”

徐野睜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幾乎以為自己聽錯的。

“什麽？”

梁顧川沒回頭，繼續道：“難道你想我反悔？”

“別別別，”徐野立刻站起來穿鞋，七扭八歪的，就差直接趿拉着鞋直接奪門而出。

徐野心道，你可別反悔。

他穿好鞋，小跑到梁顧川身後，問他吃什麽。

梁顧川繞過桌子，坐在轉椅上，也沒看他，打開文件，低頭淡聲道：“随便。”

這個世界上可沒有随便這道菜。

但徐野不敢說，生怕再拖拉下去，梁顧川就真的反悔了。随便就随便吧，他看着随便買不就行了。

終于得到了放行令，徐野幾乎像只兔子一樣離開了辦公室。

門關上，室內落得一片寂靜，唯獨晚霞染上一角橘紅。

梁顧川合上故意翻開做僞裝的文件，聲音很輕，像是抱怨了一句什麽。

還沒到下班時間，電梯暢通無阻，直接從頂層到達一層。

終于可以脫離梁顧川視野二十分鐘了！整整二十分鐘啊！徐野像是終于得到防風撒歡的小狗，恨不得直接跳起來。

他記得寫字樓附近有個商場，徐野在附近轉了一圈，然後又去地下美食城打包了兩份菠蘿炒飯。

二十分鐘是短暫的，他還沒幹啥呢就過去了。

回寫字樓的時候他沒走大門，而是順着美食城直接走到了寫字樓的地下停車場內。

這裏的環境他太熟悉了，閉着眼都不會走丢。

B2層很安靜，一股涼風穿透東西南北，甚至有點陰森之感。

徐野往電梯那邊走去，迎面傳來幾人嬉笑的聲音，他得腳步本能一停，果然，那些人從停着的車後露了臉——是徐牧，以及他那些狐朋狗友。

徐牧挂在二叔的下面工作，名義上産品部門的總監。雖說是二叔的副手，但遲到早退是常事，經常和他得一些所謂朋友去吃喝玩樂，美名其曰是吃飯應酬，建立人情。

有些事看破不說破，雖然許多員工對他這個總監不滿，但畢竟是股東的兒子，總是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至于徐正立心知肚明，但不攔他，徐牧能力不行，但做舔狗的能力卻很行，結識一些人脈也是有的。

不然上次怎麽掌握宋毅是個被包養的gay的信息。

“呦，這不是我們家小少爺嗎？”徐牧看到徐牧，嬉皮笑臉地來了一句。

和以往對他威逼利誘不同，在人前，徐牧好歹要維持一下人模狗樣的皮。

“二哥。”徐野裝作乖巧的樣子，老老實實地叫人。

“徐牧，這就是你家三叔在外面留的種啊，”其中有個人開玩笑似的說，“長得挺俊嘛。”

徐牧也跟着笑，睜眼說瞎話:“可不是，我三叔長得就俊，他的種能不俊嗎。”

這人可真夠假的。他到底是不是三叔的種，徐牧比誰都清楚。

徐野自知此地不宜久留，要趕快脫身，于是提了提手裏的菠蘿炒飯，說:“二哥，大哥還在等我吃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他準備開溜，錯身時，被徐牧鈎住了脖子。

“小野，二哥今晚請你喝酒。”徐牧有些不懷好意地說。

徐野縮了縮脖子:“不了吧，我才剛成年。”

徐牧撇開目光，看他手裏的東西，聲音冷了幾分:“你什麽時候和大哥關系這麽親了？”

徐野聽出來了，他是在威脅和警告自己。

他曾在二叔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是他們那邊的人，不能讓徐牧對自己的立場有任何懷疑。

徐野的大腦快速地轉了轉，目前還是先穩住徐牧比較重要。

徐野立刻換了副神情，對着徐牧呲牙:“二哥哪的話。咱們去哪喝？”

徐牧露出得逞的笑，勾了勾唇，沖旁邊的幾人流裏流氣地打了個響指:“哥幾個，我帶小弟跟咱們一起，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幾人起哄說，“正好和小弟玩玩嘛。”

不知為何，徐野心底冒出一層寒意。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直到他被徐牧帶去了一家高檔的私人會館，所有熟悉的感覺和記憶瞬間湧入他的腦海中。

徐牧曾經帶着天真無知的他來到一個會館喝酒，以帶他出來玩的名義。那時徐野天真以為徐牧對自己好，結果酒過三巡，在他喝的迷迷糊糊時，感覺到有人在扒他的褲子。

冰涼的觸感讓他清醒幾分。

他發現一個人男人正要對自己施暴，他掙紮，哀號，害怕，沒有人來救他。慌亂中，他攥住矮幾上的玻璃瓶，沖着對方的腦袋砸了過去。

他的屁股是保住了，對方的腦袋卻被開了瓢。

血在昏暗的環境下似乎變成了黑色。施暴的男人捂着頭，吃痛的呻/吟。

他在恐慌中失去神智。

他殺人了——盡管對方還沒有死，但在他當時淺薄的認知裏，是他讓對方滿頭是血，奄奄一息，手中還握着“兇器”。

他無所适從，最後是徐牧幫他擺平了所有事。徐野不知道那個被開瓢的人最後有沒有死，不過仔細想想也知道人早就被徐牧送離了鹿城。

因為這件事，他被徐牧抓住了把柄，受制于他們父子，開始了一步錯步步錯。

當時他天真，不疑有他，後來，當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徐牧和徐正立的計劃，目的就是為了牢牢綁住他這枚棋子的時候，他才明白，所有的好意都是虛僞的，所有的幫助都是利用。

恨意催化了他，使他成為了惡魔。

那是他墜落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