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圈套之章:她是個好媽媽

圈套之章:她是個好媽媽

第十二章

不過生活中總還是有一些小确幸的。

“栗姝,你兒子可真優秀!”

“是啊!有沒有什麽育兒經,可別藏着掖着啊,趕緊跟我們分享分享!”

暑假在即,這學期馬上就要結束了,栗姝參加完家長會,一群家長就湊過來在她身邊七嘴八舌地議論着,由于羅一洛剛剛在家長會被老師列為優秀典型特意提出表揚,栗姝自然而然也成為了大家豔羨的對象。

這個時刻,栗姝不可抑制地心生作為母親的自豪和喜悅,但同時她也很清楚,這一切并不是她的功勞,而是來自命運和基因的饋贈。

向來佛系的她,從來不雞娃,但是此時若是說實話,也只會被認作是故作姿态。總不能說基因彩票的作用要遠遠大于後天的辛苦栽培吧!所以她只能謙遜着說一些衆所周知的道理。

慣來如此!

羅一洛在嬰兒時期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天使寶寶,從小就聰明懂事,又長得像極了栗姝,十分帥氣,所以無論是在哪兒,都是被公認的是“別人家的孩子”。

可是縱使如此,栗姝也是天天怕近視、怕鼻炎、怕齲齒、怕長不高、怕太瘦、怕太胖、怕被霸淩、怕抑郁、又怕支原體、怕新冠、怕甲流乙流、怕各種病毒,只要一摸他體溫不對或聽到他咳嗽幾聲,立刻心慌、哆嗦、汗都下來了,栗姝無比厭惡卻壓根沒辦法控制這種母愛專屬的焦慮。

“聽說,下個學期你要送羅一洛去國外游讀一年?花費不菲先放在一邊,你啊,還真是舍得!”一個家長“親密無間”地拉着将要離開的栗姝說。

“是啊,暑假也是,沒幾天他就要出去了,多去外面見見世面也好!”栗姝停下腳步,驚訝地點點頭,她向來低調,可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消息真是不胫而走,傳得真夠快的。

“哎,我也想讓我兒子去,可是他獨立能力不行,哪像羅一洛啊,什麽事都不用你操心!”那個家長豔羨地說。

“沒事的,孩子的獨立能力總能超過我們的想象。”栗姝笑着回應道。

栗姝雖然這樣說,但其實也是擔心的要命,不知道這麽小的孩子離開父母在異國他鄉,會不會語言不便,會不會受委屈,會不會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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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出國游學一年,是栗姝思來想去必須要堅持的。羅毅剛開始也舍不得,但是卻也不知道為何栗姝會如此堅持,也只能随她的心意去了。

回家的路上,栗姝駕駛着車子,車窗外夕陽的餘晖灑在道路上,把整條街道染上了一層金色的溫暖。

羅一洛坐在副駕駛位置,目光清澈而明亮,像是兩顆閃爍的星星。

栗姝一邊開車,一邊和羅一洛聊着天,想在最後試探一下兒子,如果他但凡表現出一些膽怯和動搖,那麽一切都可以重新調整……

“洛洛,馬上要出國了,離開爸爸媽媽,你會害怕嗎?”栗姝輕聲問道,希望從兒子的回答中窺探出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羅一洛擡起頭,微笑着看着栗姝:“不害怕啊,爸爸媽媽是我的好朋友,出國之後我還會交更多的好朋友!”栗姝最喜歡洛洛的笑了,像極了天使。

“你真棒!”洛洛這麽回答,令栗姝覺得十分欣慰!這些年來,栗姝的言傳身教,果然還是有用的。

“對了,媽媽,我前兩天看了你書桌上的一本著作,我想和你探讨一下,可以嗎?”羅一洛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本正經地對栗姝發問。

“哈!臭小子,你又偷看我的書了嗎?你這個年紀可不适合看媽媽書桌上那些書哦!”栗姝佯裝不悅地說,但實際上心裏卻對兒子的求知欲感到十分喜悅。

“我只看了一眼,但覺得太難理解了,媽媽,你說為什麽蘇格拉底非要去死呢?”

原來是這個問題,栗姝通過後視鏡看了看兒子那張十分不解的小臉,想來他是已經思考多時了。

不過該怎麽回答呢?栗姝不禁陷入了沉思!

“怎麽說呢,因為蘇格拉底想用他的死證明一些事情,比如說告訴他的學生,錯誤的法律也是法律。”栗姝試圖讓自己的解說更簡單直白易懂一些。

“真是荒謬!正确就是正确,錯誤就是錯誤!”羅一洛還是不能理解媽媽說的話。

栗姝苦澀地笑了笑,她多想像大學的課堂裏一樣口若懸河地去議論,可是她現在真的沒有辦法去向洛洛解釋這個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哪怕在她生命的絕大部分時間裏都是如此,于是又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說道:

“當然,死亡自然是不可取的!你當然可以說他荒謬!但是他死在錯誤的法律下,為的是維護那些正确法律的公信力,約束力并維護契約精神,從這樣一個角度來看,他是一個以身殉道的哲學家,是個英雄!所以值得歌頌!”

“哦!原來是這樣!”羅一洛似懂非懂地說。

……

也許沒有人會相信,長久以來,栗姝在自己的兒子羅一洛面前,總會有一種自卑的感覺。所以她只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總是小心翼翼地呵護着他。

相比于那些為孩子操碎心的母親,栗姝反而總是會擔心那些傳統母愛的束縛,是否會阻礙羅一洛的天賦。

有時候她也會想,如果自己能有羅一洛的天賦,或者哪怕是只換一下性別,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畢竟她的童年,是她一生的痛。

她應該是最早一批留守兒童,很小的時候就沒有在父母身邊,後來即便是住在一起,也很難找回那種來自于血緣的親密感了。

後來不僅親密感沒有建立,她還反複地被那個NPD母親進行打壓式教育。年少時的郁郁不得志,為婚姻家庭的忘我付出,對夢想幾乎瘋狂的執拗,和南牆撞到頭破血流也不回頭的決心,“為自己而活”的覺悟從開啓到被迫折腰,她被迫壓抑着真實的自己,讓她已經像個被猛火烤了幾個小時的老式高壓鍋了,有時候想想栗姝都覺得自己很可怕。

不能把自己的這些傳遞給羅一洛,他值得擁有更美好的人生。

這也是栗姝人生的底線。

三年前的那幾天,每當夜幕籠罩下來後,那豪華的大平層裏總是彌漫着沉重的氣氛。

栗姝感覺自己仿佛站在懸崖邊緣,随時都可能墜入深淵。

羅毅的言語如刀子一般刺入栗姝心頭:“你有沒有想過,你出軌承受最大傷害的人,甚至不是我,而是洛洛。”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甚至一直都覺得我不配做他的母親。而你,是個最好的父親。如果沒有我,或許你們兩個會更好!”栗姝能說出來的這些話來,也是已經掏心掏肺了,或許是為了彌補對羅毅的愧疚,她覺得自己說得已經足夠真誠了。

“是嗎?要不我們現在把洛洛叫起來,告訴他,他的媽媽不想要他了!”羅毅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失望,但是栗姝是能夠理解的,畢竟像羅毅這種生來就一帆風順的人,應該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朝一日面對這樣的局面。

尤其是栗姝這種并不想回頭的背叛更讓他感到無比的無助和憤懑。

屋外的風吹過,潔白的紗簾輕輕拂動,在屋內投下斑駁的光影,仿佛在嘲諷着栗姝和羅毅之間的糾纏。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告訴他。我不想讓他知道。我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有一個這樣的母親。”

栗姝覺得自己像是在被五馬分屍一般地痛苦。雖然她無所畏懼,但她顯然并不想讓幼小的兒子承擔自己行為所帶來的後果……

“你是不是覺得他的日子過得太好?”

栗姝顫抖着站起身,伸手擦拭眼淚,卻無法抹去內心的煎熬:“沒有我,你們的生活會更好!”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自己說的是什麽話!”羅毅默然地望着栗姝,心中湧動着千言萬語,卻也只能化作這一句。

“你們都很好!不好的是我!”

三年前,羅毅和栗姝的這些争吵都會發生在羅一洛睡熟了之後。

不管栗姝有多想掙脫這個婚姻的牢籠,可是血緣已經凝結,連想分開,都像順着骨頭的邊緣自己拿牙齒啃下自己的肉來一般……而事情一旦被揭穿了,他們之間的傷痕将永遠無法愈合,這個背叛也會被時間和命運永遠銘記于心,永不磨滅。

但其實,栗姝也很清醒,在很多父母嘴裏,“為了孩子”這句話仿佛是一句放諸四海而皆準的萬金油。

賺錢是為了孩子,忙碌是為了孩子,犧牲是為了孩子,不離婚是為了孩子,不幸福也是為了孩子……

這其實不過是借口,而這句話對孩子來說是極為不公平的。

栗姝也并不否認她和羅毅之間還是有感情的,但是,誠然,她也越來越深刻的認識到,她和羅毅之間破裂的開始,并不是那段出軌。

栗姝正在開車的途中胡思亂想着,忽然,正在導航的手機屏上提示了一個她收到了“請求添加好友”的信息……

是蘇延!

栗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游戲一旦開局,就真的再也停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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