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每個人都有光明的未來

每個人都有光明的未來

過了兩天，最新的早報出爐。

在“牛黨為政績強令施工致塌，事故發生三天遺屬仍不知情”的大标題下，貼着謝小池站在逼仄的家門前，一臉驚愕的新聞照。

“應總，媒體已經打點好了，他們答應完全按我們的安排，進行采訪。”

在禮頓公國的傳媒巨鱷，應氏集團總部頂樓，環繞着全景落地玻璃窗的總裁辦公室裏，戴着掐金絲細邊眼鏡，紮着淺棕色小馬尾，衣着考究的應氏集團總裁，應世陽，把兩條腿翹在辦公桌上，正在看報。

聽到有人敲門，他趕緊撐着辦公桌，把辦公椅往後推，把腳放下。

見到進門的是自己的心腹副手，他又把腳重新翹了上去。

“今天接受采訪的，就是這位？”他點了點報紙上，謝小池的照片。

照片裏的少女面容标致，在灰撲撲的黑白照裏像顆蒙塵的寶珠，漂亮的面孔讓她的表情不顯傻氣，反而看着就讓人憐惜。

“對，就是她。應總，您對這次采訪怎麽看？”副手見他在看早報，随口問道。

“唔……眼睛很漂亮。”

“啥？”副手湊過來看了一眼，“哎，您怎麽光看女孩子去了？我是問您對采訪怎麽看，沒問您對采訪對象的看法。”

“我能怎麽看？現在鹿黨也只能往這些小事上面戳到牛黨的痛點了。林亦聞的打算，無非就是想把施工事故所在的選區争取過來，把自己從後座議員的位置上，往前挪一挪。”

副手附和着，替自家總裁把辦公室裏的內嵌寬屏大電視調出來。

“林亦聞也是走投無路了吧？竟然在一個小女孩的身上費這麽多功夫，聽說連梅娜徳公學學位都拿出來了……”

“噓。”應世陽盯着電視屏幕裏的少女，“采訪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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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臺直播間裏，謝小池穿着北區普通初中的校服，神态拘謹地坐在主持人對面。

她烏黑柔順的直發發梢微彎，長度剛好夠到肩頭，顯得文靜又乖巧。即使身穿廉價肥大的校服，她也相當上鏡。

謝小池的形象不很符合禮頓公國的傳統審美，但每個人第一眼見到她，都會認為這是個美人胚子。她的皮膚呈象牙色，不算透亮，卻呈現出磨砂般的優雅質感；光潔飽滿的額頭和微微下壓的眉骨，讓她淡藍的雙眸顯得尤其深邃。

主持人第一眼與她對視，還被她眉骨下那雙勾人心魄的眼睛晃了晃。

“謝小姐，對您父親的遭遇，我感到很遺憾。您母親情況如何，從事故的打擊中恢複過來了嗎？”

“我母親目前精神狀态還算穩定，謝謝關心。”謝小池的聲音略微帶點磁性，在麥克風放大的效果下顯得更加低郁，讓女主持對她更加憐惜了。

但這場直播是鹿黨支持者應氏的安排，她不得不問出那個關鍵的問題。

“因為這次事故反映的建築工人薪酬低微，休息時間不足的問題，工會的工友們現下正為了争取更多權益，與牛黨談判。謝小姐有什麽想對工友們說的嗎？又有什麽想對牛黨說的？”

見對面的少女面露悲色，女主持心想戲肉來了。她正等着謝小池說完既定的臺詞，表态絕不諒解，然後她再說幾句套話，這場訪談就可以結束。

“我認為，這些都沒有查明事故原因重要。”

嗯？

女主持強笑：“呃，這個事故原因，牛黨那邊已經發布調查報告了……”

謝小池沒有理會女主持的話，而是自顧自掏出母親馮女士的手機，放到鏡頭面前展示：“我爸爸為了讓媽媽安心，每周都會跟媽媽通信。”她的聲音顫抖，看上去很緊張，舉着手機的手卻很穩。

“聽說，我爸爸參與施工的項目，是一處辦公大樓。可是，”少女手指平穩地滑動屏幕，确保父母的短信記錄能被鏡頭拍到，“他為什麽老是提到，要去加固廠房的豎井呢？”

“應總，應總，電視臺打電話過來了。”應氏集團總裁辦公室裏，副手看着直播，手忙腳亂地接着電話，差點就要忙不過來。

“慌什麽？”應世陽打斷他，“你先讓鹿黨去查，為什麽牛黨的公益建築項目，給聯盟環保組織入駐的辦公大樓裏，會有用來建工廠的豎井？”

呂熊第跟林亦聞離開後，謝小池對着父母的通信記錄，研究了很久。

她的照片已經落到了鹿黨手裏，并被放到了攻擊牛黨的新聞下面。替鹿黨辦事，已經不可避免。

但按照今年大選的形勢，即使她替鹿黨出面指責牛黨，鹿黨的贏面還是很小。

如果牛黨接下來仍然繼續執政，謝小池又在媒體上打了牛黨一個大耳光，那個時候即使她人在梅娜徳公學，鹿黨也不會罩着她。

她要想想辦法，提高鹿黨的勝率，還要避免鹿黨上臺後，對她用完就扔才是。

而父母的通信記錄裏，父親提到要加固的廠房豎井，讓她找到了靈感。

那明明是一處公益建築，辦公大樓，需要豎井做什麽？牛黨為了大選趕工，不去修葺建築外觀做樣子，反而去修媒體拍不到的豎井，又是什麽原因？

是因為，這棟樓最後落成的時候，建築外觀跟公開的圖紙，根本不可能一致嗎？

如果辦公大樓只是個幌子，這項工程實際上還有別的用處，那就說得通了。

辦公大樓跟廠房，外觀還沒修好的時候，都是水泥胚子。

建好外牆，把窗玻璃裝上以後，一眼就能看出來區別。

謝小池的猜測完全正确。

直播一結束，鹿黨的議員和金主們就像聞到腥味的貓一樣，迅速行動起來，很快弄到了原定入駐的聯盟環保組織，與環境事務部大臣之間的通信函件——

原來牛黨內閣跟環保組織早就溝通好，等牛黨連任，該組織就會找借口另擇城市入駐，空出來的建築也就能順理成章地低價出售給牛黨的某位金主，把原本的辦公大樓挪成財團名下的染料工廠！

這件事帶來的負面影響，跟單純的一場施工事故相比，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

等牛黨連任，工廠建起來以後，居民也會抗議。但選舉結束後，金貴的選民老爺們自然又成了地上的韭菜。等選區填充上新工廠的工人和他們的家屬，本地居民又與工廠利益息息相關。兩年後，這個選區還是會傾向牛黨。

工期之所以一拖再拖，是因為建築的關鍵部分一旦建成，很容易被發現項目的真正用途。染料工廠屬于高污染産業，這一消息一旦被曝光，牛黨就相當于把整個選區的居民都給得罪了。

因此，這個消息一定不能在大選前公開。一旦公開，對大選期的牛黨而言，無異于一場核打擊。

禮頓公國大選比的不是單張選票，而是獲勝的選區個數。每個選區各自選出自己的下議院代表，每個代表就占一席下院席位。席位占多數的黨派按照慣例接受國王陛下的任命，黨魁成為首相，所屬政黨即為執政黨。

出事的選區本就是個邊緣選區，牛鹿兩黨票數膠着，如今直接倒向鹿黨。其他邊緣選區也因為這個醜聞而大幅動搖，最後鹿黨上位，牛黨下野。鹿黨黨魁夜書洪成為禮頓公國首相，從下議院選出二十五名鹿黨議員，組成了新一屆鹿黨內閣。

在新鮮出爐的夜相進入中部宮殿，向國王致意的同時，謝小池也憑借自己的實力，從千軍萬馬中厮殺而出，以梅娜徳公學招生考試第一名的成績，拿到了梅娜徳公學的錄取通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