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不要低估妄想症的想象力

不要低估妄想症的想象力

楚大少等得有點無聊，甚至想點根煙。

他，二弟，還有兩個妹妹，跟當今陛下膝下的一雙兒女，是從小玩到大的同伴。

說是同伴，其實在他們眼裏，那對兄妹只是兩條寄居在楚家的寄生蟲。

那個時候楚家雖然不如現在富貴，但也是小有家資。如果他們家不是有個貴族的名頭，兩家人根本不會有交集。

但那對寄生蟲，居然莫名其妙當上王子和公主了。

他們搬到了代表皇權的中部宮殿，從此衣食無憂，每天都有仆人環繞，所有人見到他們都要行禮。

楚家兄妹私底下都在譏諷，他們不過是從楚家的寄生蟲，變成了整個公國的寄生蟲。

但他們心裏不是不酸的，原本踩在腳下的人突然變得高高在上，誰會甘心呢？

不過周家也算知恩圖報，跟前幾代皇室的那些廢物也不一樣，國王有野心，不甘心自己的兒子跟以前那些王位繼承人一樣，被養成廢物；

他也有本事，把楚家從三流家族都不算的小富商，捧成了禮頓公國唯一的皇商，皇家用器指定生産商。

那些眼高于頂的貴族們對他們卑躬屈膝，中部宮殿的庭院也成了楚家的後花園，任由他們進出。

但他還是不滿意。楚家出錢出力，周家只是走了狗屎運坐上王位而已，憑什麽跟他們共享這些尊榮？

他也要做王子，做國王，成為禮頓公國的主人。而想成為主人，就要先把現任主人推翻。

事情進展很順利，妹妹也快要跟周其傳訂婚了，周绮茵還會嫁給弟弟，雙保險之下，肯定能出一代有楚氏血脈的王儲。

自家侄子侄女，還不是任他搓扁揉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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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黨的蠢貨還敢跟楚家結盟。楚氏可沒有齊氏跟蕭氏這麽慷慨，楚家人不做虧本買賣，給出去的必須千百倍地賺回來！

楚大少美滋滋地做着白日夢，楚二少喊他的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

“大哥！趕緊通知裏面，把東西收拾幹淨！”

“慌什麽？這破院子今天可真受歡迎，又有誰要進去？”

“首相，宮務大臣……”

“嗨，鹿黨的，都是自己人。不過讓他們看到王子的教材也是讓他們難做，我攔一欄，給彼此一個臺階下就算了。”楚大少無所謂地揮手。

“不止，不止鹿黨的，還有一大波公務員，宮務部的總長次長，傳媒部次長，還有內閣秘書長，魏學初，也來了！”楚二少好不容易才背會這一長串頭銜，一溜煙說完，長出了一口氣。

楚大少一下把吊兒郎當的神色收了起來，抓住楚二少就質問：“是為了周其傳的課？他們怎麽收到的風聲？”

“你們是不是在裏面關了一個妞？就是藍裙子那個，周绮茵的女伴？”

“不會吧？是沖着她來的？那妞不是個下等貴族小姐嗎？不是蕭蔚璃的跟屁蟲嗎？蕭蔚璃都沒她這排面吧？”

“姐姐給我透了信，本來是只有傳媒次長戴秉成要來找她，首相那一大幫子人是來找陛下的，兩撥人半道上碰上了，就一塊兒過來了！”

“陛下呢？讓陛下攔人啊！”

“關鍵就在這裏。陛下在我們家，跟老爺子在一塊兒呢。”

楚二少欲哭無淚地說，“老爺子剛剛指示了，陛下這次出宮沒打報告，偷偷出去的，這事兒絕對不能被捅到內閣。眼下最要緊的，是要替陛下拖延時間。”

他頓了頓，手指旁邊的庭院：“必要的時候，只能犧牲一下王子這邊。”

楚大少捏了捏拳。

“知道了，我先進去讓他們收拾東西。你盡量把他們拖住。”

“姐姐已經在拖了，老家夥們做事很慢，腳程倒快。你趕緊進去清場。那妞呢？”

“那邊。”楚大少指着剛才衛兵追趕的方向，“剛才衛兵說見到她，追去了。我連她在不在這兒了也不确定。反正他們到了就讓他們慢慢搜呗，不在這兒正好，把他們的時間耗一耗。”

楚大少進去通風報信，楚二少忐忑不安地待在原地，總覺得不安。

大哥指的那個位置只有半人高的雜草，走過去他都嫌髒。他幾次想過去看看情況，要是那位“玩具小姐”太過狼狽，就把人先藏起來，捯饬一下再拿出來亮相。

但每每看到那片灰撲撲的雜草，還有底下細碎的小石子，他又退縮了。

他還沒下定決心，就聽到了姐姐的聲音。

“蔚璃，蔚璃，你別走這麽急呀，等等諸位長官嘛。”

“楚小姐，目前你是走得最慢的。”夜琉風出言譏諷，“跟不上就直說，讓別人背鍋合适嗎？”

“琉風，算了，楚小姐不想來，我們也不勉強。楚小姐請慢走，我們這些老家夥就去看看，說不定回來就碰上了。”

文官長魏學初笑呵呵的。他的表情、動作變化緩慢又平穩，不算高大的身材在楚明湘眼裏，卻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秘書長說的是，反正有蔚璃帶路，我們也不是非要等她。”夜琉風語氣恭敬地附和道。

楚明湘一聽魏學初的聲音，就覺得心跳加速，不是心動的心跳，而是膽戰心驚的心跳。

她本來就心虛，當即心如擂鼓，寧可少拖一點時間也不敢再出聲了。

除了帶路的蕭蔚璃，隊伍被分成兩撥，一撥只有首相夜書洪跟宮務大臣盧菡。由于他們分屬鹿黨內部的不同派系，盧菡沒有其他內閣大臣這麽畏懼首相，僅與其并肩而行，走在最前面。

另一撥是文官隊伍，比起夜書洪跟盧菡的走法，層次分明，井然有序，從他們的前後次序就能清晰地看出他們的上下級關系：

文官長魏學初走在最前，斜後方錯開半步是內閣辦公室的編修生夜琉風。他們身後依次是宮務部總長和宮務次長餘憫，兩人看似是在并肩談話，但其實餘憫在沒有與上官交談的時候，會自覺落後總長半步，跟傳媒部次長戴秉成走在一排；費峥在戴秉成斜後方，他身後才是沒有上官在場的藍亭和褚莉莉。

盧菡的公派秘書跟餘憫和戴秉成同級，但因為公派秘書的特殊立場，沒有跟他們走在一起，而是緊随盧菡身後。

周芸怎麽走倒沒人管，她急着找到謝小池，加上對中部宮殿還算熟悉，就跟蕭蔚璃一塊兒走在打頭的位置。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這處荒廢的庭院前。楚二少還在那裏糾結，轉身就見到這一幫大佬正默默地盯着他。

“啊，呃……”

“楚二少。”蕭蔚璃面無表情地跟他打了聲招呼，“謝小池呢？”

楚二少原本還不信楚明湘的說辭，覺得那“玩具”不可能有這個排面。

沒想到出動這麽多人，還真的是為了她！

“那位……小姐，可能是迷路了，我們派了衛兵去找，現在還沒找到，諸位要不……”他看着這幫禮頓公國真正的實權人物，突然覺得自己那楚家子的威風簡直不值一提。

他實在說不出讓他們自己進去搜搜的話。

“喲，諸位，是宴會的賓客嗎？怎麽不到宴會廳去參宴，跑到這荒郊野嶺來吹風呀？”

這個時候，楚大少領着王子周其傳，他們身後還跟着周其傳的老師，三人出來，解救了楚二少的尴尬境地。

“向您問安，殿下。”衆人齊齊躬身向周其傳行禮。周其傳又重複了一遍楚大少的問題，魏學初才回應道：

“在下和首相，是有緊急要務，需要面見陛下。在我們面見陛下，盧女士作為宮務大臣，理應帶她的秘書和部門總長作陪。”

“在下是為了帶本部的新聞官來跟進今晚的宮宴。”戴秉成跟着解釋。

“在下是收到報告稱公主走失，這屬于緊急事件，作為宮務次長理應跟進此事。”餘憫又解釋。

總之每個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各有出現在這裏的理由，就是跟找謝小池這件事沒有半毛錢關系。

楚大少給周其傳使了個眼色。

別看這群文官态度上極盡謙卑，而楚家少爺們在貴族圈子裏威風八面。一旦交鋒，只有周其傳的身份讓他能說得上話，兩位楚少爺只有閉嘴的份兒。

王子周其傳，如果不看他的耀眼頭銜，本身只是個臉色蒼白的少年，甚至長得有點老氣，臉上撲的粉底也掩蓋不住他眼底的青黑，小小年紀就好像已經縱欲過度了一樣。

“呃，敢問，想見父王，為何要來這裏？”

“是啊，蔚璃，陛下在這？”魏學初轉過頭去問帶路的蕭蔚璃。

蕭蔚璃路上跟魏學初已經溝通好了，低頭回答：“只是宴會上傳聞陛下在此。”

魏學初又轉向周其傳：“既然有傳聞，我們只好前來拜訪，總不能讓陛下來找我們。殿下若有不同看法，那請殿下告知，陛下在哪？”

周其傳哪敢接這個話，只能胡亂搖頭說不知道國王的去處，再去問戴秉成：“傳媒部從來沒有派過新聞官參加宮宴，今晚又是為何？”

“殿下，根據工作規程，傳媒部原本有派遣新聞官參加宮廷活動的職責。”

“哦？那為何以往……”

“考慮到宮廷活動繁多且涉及皇家隐私，傳媒部二十七年前決議暫停派遣新聞官入宮。”

“二，二十七年？”周其傳卡了下殼，“傳媒部建部這麽久了嗎？”

“傳媒部建部至今正好二十七年，殿下。”

周其傳又去看餘憫，但餘憫的理由沒什麽可被挑刺的，公主走失也确有其事。他求助地看向自己的老師還有楚大少。

呃，沒話說了呀？

楚大少腦門上的青筋直蹦，他就最讨厭跟這幫文官打交道！說話不好好說，借口還特別多，到了他們嘴裏，他們做什麽都占理，你還沒法反駁。因為他們說話愛繞圈子，你跟他們理論，只會被他們繞進去。

那破新聞官沒派過就沒派過，扯什麽二十七年前的決議啊！

周其傳的老師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周其傳努力挽尊：“那，既然諸位不需要在此辦事，那請諸位移步？”

“我們要先查明陛下是否在此處，殿下。”

“宮宴只能由皇室成員主持，殿下在此，說明這裏可能是宮宴現場，在下要核實。”

這完全就是在睜眼說瞎話，但這個破落庭院确實在中部宮殿的範圍內，戴秉成非說這裏有可能在舉辦宮宴，周其傳也無法反駁。

“在下要在全宮廷範圍內查找公主的下落，包括此處。”

楚大少嘴角一抽。合着這幫人全都還是沖着找那妞來的呗。

“那就請吧。”楚大少不裝鹌鹑了，側身一讓，“該查明，該核實，該找人的，都進來看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