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第二天一早，陳茉涵便早早起來了，想着昨天和爺爺的約定，她昨晚回來還專門把手頭的工作給重新安排了一下。

但是等她收拾好自己，卻沒有等來秦紹新，而是等來了他的司機。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昨晚的時光，竟然是最後的快樂時光。

再見到秦紹新的時候，他的臉上有說不出的憔悴和頹廢，這是陳茉涵從未看到過的。

“茉茉……”

不知道為什麽，陳茉涵這個時候，只能送給他一個擁抱，好像再多的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秦紹新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可身體還是不可抑制地顫抖着。

“你還有我。”

陳茉涵終于知道，那天秦紹新講的，那句“我只有你了”，到底是什麽意思。

秦紹新很早的時候就失去了父親，媽媽更是遠走海外，多年沒有聯系，現在和他最親近的爺爺也離他而去，這樣的事情任誰也都會一時難以接受。

這個時候，也只有她能夠站在秦紹新的身邊了。

“不，我其實，不應該讓你過來的，但是我現在實在走不開，又太想見你了。”

“為什麽不讓我過來，爺爺去世了，我作為你的家人，也應該在你身邊的。”

“茉茉，你不是一直不願意公開我們的婚姻關系嗎，你要知道，到時候來參加葬禮的人會很多，到時候我們的關系，也就……”

“你不要想那麽多，這個時候，我怎麽能走呢，爺爺的葬禮我會參加，別忘了，我們曾經是朋友，現在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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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茉涵實在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她只知道，此時此刻，她不能離開。

她打了電話給父母，果然，他們一個去國外度假了，一個忙着經營另一個小家庭，根本沒把她的事情當一回事。

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陳茉涵還是感覺心痛。

對于秦紹新來講，他只有她了，可對于她自己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追悼會那天，陳茉涵正式以家人的身份站在了秦紹新的身邊。

秦紹新見一身黑衣的陳茉涵走進休息室，他站起來，親手将一朵白花別在她的胸前。

“抱歉，我爸爸和媽媽……”

陳茉涵不知道該怎麽向他解釋自己和父母的事情，但秦紹新卻好像什麽都知道一樣。

“沒關系的，茉茉，其實，只要有你在我身邊就夠了。”

來參加追悼會的，大部分陳茉涵都不認識，但也不乏圈內大佬，和她與秦紹新共同的朋友們。

快要結束的時候，一個黑色西裝的年輕人，走進來三鞠躬，然後來到秦紹新的面前。

一層寒霜似是染上了秦紹新的周身，他冷眼看着面前和自己年紀和身材都差不多的男人，甚至忘記了該有的禮節。

“節哀。”

男人率先開口。

他的目光越過秦紹新，直直地看向站在他身後的陳茉涵。

陳茉涵還是像之前一樣，朝他微微颔首回禮。

很快，男人被工作人員帶着去了休息室，陳茉涵擡起頭，看到的是秦紹新挺得僵直的後背。

……

追悼會結束後，秦紹新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陳茉涵坐在一棵樹下透氣，穿着高跟鞋站了一上午，她的腳已經酸痛。

“茉茉……”

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正午投射下來的陽光，陳茉涵擡起頭來，看着眼前的男人，冷冷地說了句，“倪少傑，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問什麽，但是麻煩你先憋着，今天的這樣的場合，說這些不合适。”

倪少傑識趣地閉上了嘴，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拿出一支煙來，想要點，又覺得不合适，便重新收回到口袋裏。

“茉茉。”

身後傳來秦紹新的聲音，陳茉涵急忙站起來，見他正朝自己走過來。

“我到處找你找不到，打你電話也不接，你怎麽在這兒？”

“不好意思，我出來透透氣，剛剛手機靜音了。”

陳茉涵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包，快步朝他走去。

秦紹新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樹下的男人，這才和陳茉涵并肩一起回到休息室。

……

晚上，結束了葬禮，秦紹新回到家中，陳茉涵有點不放心他的精神狀态，還是決定跟他一起回去。

那棟京郊別墅，遠離城市的喧嚣，倒是很符合秦紹新低調的性格。

陳茉涵是第一次來這裏，她只覺得這裏的四周都靜得有些過分，在這樣的環境裏，人很難不會陷入一種情緒裏走不出來。

她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發現秦紹新已經不在客廳，她輕聲喚了兩聲他的名字，沒人應答，聽到廚房裏有聲音，陳茉涵循聲過去，發現秦紹新正站在竈臺前煮湯圓。

透明的玻璃湯鍋裏，秦紹新手裏的湯匙一直在裏面攪着。

很顯然，他出神了，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陳茉涵想要上前提醒，卻又不忍心打擾。

直到湯圓因為煮的時間長了，加上翻攪而破皮，黑芝麻餡料從糯米皮裏溢出，秦紹新才回過神來，把煮破的湯圓盛在碗裏。

他用勺子舀起一顆湯圓，聞着濃濃的芝麻香，又想起了小時候，他哭着找爸爸媽媽的時候，爺爺都會煮上一碗豬油芝麻湯圓來哄他。

“香噴噴，甜滋滋的湯圓好了，誰要吃？”

每次爺爺煮的湯圓一出鍋，秦紹新聞到那香甜的味道，便會用手背抹抹眼淚，乖乖坐下吃湯圓。

其實，吃了湯圓就會不想爸爸媽媽了嗎？

并不是的，才幾歲的秦紹新就已經很懂事了，他不想讓已經開始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在為自己擔心。

而且，吃些甜食，确實會讓自己的心情稍微變好一些。

想着想着，眼淚便從眼角滑落，滴進了碗裏。

以前，他總是忍住眼淚，吃完一碗湯圓，可現在爺爺不在了，那麽就讓他懦弱一次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廚房外，陳茉涵隔着門口的玻璃，将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怎的，眼淚也跟着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從爺爺去世，到今天的葬禮，秦紹新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陳茉涵知道，在處理好爺爺的葬禮之前，還有太多的事情等着秦紹新去處理，千頭萬緒，一刻都不得放松。

公司也好，整個家族也罷，大夥嘴上不說，但是那麽多雙眼睛都在盯着他，他別無選擇。

只有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敢袒露自己的真實情緒。

一顆湯圓入口，好香好甜，還是小時候的味道，以前爺爺會坐在他面前，看着他吃湯圓，并且總是會摸摸他的頭，誇他又乖了一點，又長大了一些。

可是，現在呢，爺爺卻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身邊了。

“紹新吶，你現在還小，可能還不明白一些道理，但是要記住，人生這條路，沒有哪個人會一直陪着你走完，總會有人在半路上和你告別，或早或晚，但是，你也會遇到新的同伴，陪你走下下一個人生階段。所以，不管是誰離開了，都不要難過，反而你要覺得自己是又長大了一些，又多了些獨自向前走的勇氣。”

爺爺的話重新在耳邊響起，秦紹新的眼淚已經決堤。

爺爺，或許你不知道，這世上又有誰想要自己快點長大呢？誰不想能夠在親人的庇護下，走的更長遠些呢？

陳茉涵抽出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有一刻，她有一種沖動，想要去給秦紹新一個擁抱。

可手搭在玻璃移門的把手上，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去推開那扇門，而是悄悄轉身，重新回到了客廳。

秦紹新擡起頭，淚水模糊雙眼，對面的那扇玻璃窗，映出了陳茉涵默默轉身離開的畫面。

其實，他剛剛吃湯圓的時候，就察覺到了陳茉涵一直在門口，可她卻連一句安慰，一個擁抱都不肯給他嗎？

還是因為，倪少傑的出現，讓他們看似拉近的距離，再一次變得疏遠了。

等他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發現陳茉涵已經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秦紹新不忍心打擾，他自然知道，陳茉涵性子清冷，平素裏就不喜歡人多的場合，今天能夠站在他身邊，一直陪着他，對她來說，可能已經身心俱疲了。

他拿來羊毛薄毯，想要給陳茉涵蓋上，可剛剛靠近，陳茉涵便睜開了眼睛。

“對不起，我只是有點累了，想靠一會兒的，沒想到竟然睡着了。”

“沒關系，忙了一天了，難免會累。我應該早點讓人送你回家去休息的。”

“你還好嗎？”

陳茉涵站起身來，看着他微紅的雙眼，擔憂地問道。

“我沒事，好着呢。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吧。”

“那你一個人可以嗎？”

陳茉涵想到剛才秦紹新痛哭的畫面，實在還是有些不放心。

“有什麽不可以的。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天這麽晚了，你留在我這裏不合适。”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陳茉涵有些不明所以，只覺得秦紹新提到這個話題，有點莫名其妙。

“我只是不想有人誤會。”

秦紹新緊緊地攥着羊毛毯的一角，想到了今天樹下的畫面。

陳茉涵終于聽懂了他的話外之意，只是沒想到，他會如此斤斤計較。

“今天這樣的情形，我不想跟你吵架，只當是你太累了。我先走了。”

“怎麽我一提到他，就讓你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