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章

第 39 章

陳茉涵穿了一條米色長裙，美美地化完妝後，從房間出來，發現秦紹新竟然也穿了米色的套裝。

“你什麽時候換衣服的？”

“就在你下午讓我幫你挑完裙子以後。”

“這是恐怕別人不知道我們是一對嗎？”

秦紹新笑着牽起她的手，沒有說話，這無聲的回答，卻是最好的回複，他們現在不僅僅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了，至少也是事實夫妻，下一步，他要一點點地走進她的心裏，一步步地确認，她對他的感情。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好像有點自私，可是，愛不就是自私的嗎？

他們之間，容不下其他的因素，只有單純的，他們兩個人和純粹的感情而已。

這一對璧人手牽手出現在酒店沙灘上的時候，引來不少目光，氣質卓群的兩人，走在一起十分登對，也十分養眼。

陳金勝看着兩人手拉手走近，似乎很是滿意。

“茉茉，你們來啦，先坐下來，等等越光，他這個孩子也真是的，一點時間觀念也沒有。”

陳茉涵愣了一下，心裏頓時又有些不快，沒想到陳越光今晚也會來。

陳越光就是陳茉涵同父異母的弟弟，這兩天在晚宴和婚禮上，陳茉涵也見過他，只不過他是時刻湊在陳金勝的身邊，陳茉涵沒有正式和他見面，她也不想和他見面。

這麽多年了，她一直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也是因為去年他從海外回國，進入陳金勝的公司實習，大有要繼承家業的架勢，所以媽媽才會急着讓陳茉涵也進入到陳金勝的公司裏面工作。

孫雅寧在此時也滿臉笑意地迎上來，手上碩大的鴿子蛋在燈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在陳茉涵看來，這光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陳金勝和她越是表現的很幸福，陳茉涵的心裏就越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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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紹新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變化，用手指撓了撓她的手心，随即接話道，“是我和茉茉來早了，這不離之前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呢嗎。”

“茉茉在這裏還習慣嗎，這邊風景蠻好的，就是海邊有點潮濕，蚊蟲也很多。”

孫雅寧有點殷勤地和陳茉涵聊天。

“還好，反正就是臨時住幾天而已。”

陳茉涵不冷不熱地回答着沒有營養的問題，喝了一口服務生遞上來的冰水。

她越發覺得現在坐下來，大眼瞪小眼的實在有點別扭，既然人沒到齊，她還是能躲一會兒是一會兒。

“我先去下洗手間。”

說着，她便站起來，轉身往反方向走去。

“茉茉……”

秦紹新想跟上去，陳茉涵只是跟他說了一句，“我沒事，只是想去洗手間而已，你在這兒陪爸爸他們聊天吧。”

他隐隐覺得陳茉涵還是有些不對勁，但是也不好逼她太緊，只好叮囑一句，“那你有事打我電話，別去太久，晚飯快要開始了。”

陳茉涵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便朝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可她慢悠悠地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剛好迎面碰上了陳越光。

兩人雖然沒有正式見過面，但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尤其是這幾天婚禮的前前後後，免不了打個照面。

陳茉涵本來也不想搭理他，想着等下在家長面前做做樣子就算了，現在，還是裝不認識的比較好。

她側了個身，想要繞過那個比她要高一頭的身體，可是，對面的陳越光卻上前一步，擋住了去路。

“麻煩讓一下。”

陳茉涵已經拿出了最大耐性在跟他講話。

“你就是這樣跟自己的弟弟講話的嗎，爸爸知道你這個做姐姐的，私底下是這個樣子的嗎？”

“陳越光，麻煩你搞清楚，我不是你姐姐，就算是我們之間有一點血緣關系，那也不是我能夠選擇的，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彼此相安無事，對誰都好。”

陳茉涵擡頭看向陳越光，他的臉背着光，顯得皮膚有些慘白，透着陰郁的光。

她本能地覺得陳越光是個瘋批，只想要離他遠一點。

“是嗎，你背後耍手段的時候，我可沒看出來你是這麽想的。別以為你現在背靠大樹，就可以跟我争什麽了，該是我的，你一分也拿不走。”

陳茉涵心下了然，看樣子陳越光是對她父母離婚的財産分割不滿意了。

“你說的這句話，我倒是很贊同，該是我的，你一份也拿不走。”

“你……”

陳越光氣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麽急着領證，不就是想在爸爸離婚的時候多分一份家産嗎？為了這點錢，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給嫁了，還真是沒底線。也是，一個爹不親娘不愛的孩子，可不得出賣自己的身體色相來換取一些既得利益嗎，可你別忘了，秦紹新也是仗着自己的家裏的那點家底子才有現在這個地位的，他家老爺子不在了，沒人護着他了，你以為他還能風光多久？”

陳茉涵原本不想跟他有什麽沖突，可是陳越光一再言語挑釁攻擊，她實在忍無可忍，氣得渾身都在微微顫抖，兩個拳頭緊緊地握在一起。

“茉茉。你怎麽去了這麽久，我都等着急了。”

秦紹新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陳茉涵身後，他閃身到她身前，将她擋在自己身後。

然後，他溫熱的手掌，便握住了她微涼的手。

他緊緊地攥着她的手，讓陳茉涵微微顫抖的手逐漸平靜了下來。

秦紹新的臉上，依舊是帶着儒雅和善的微笑，也不知道他剛才有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又聽到了多少，還能保持這樣的涵養，實在是從小家教嚴格。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斷你們聊天了？”

秦紹新的目光卻不似臉上的微笑那般吻合，他冷冷地看了陳越光一眼，又把視線轉回到陳茉涵身上，眼底帶了無限溫柔。

“馬上就要開飯了，你不是早就肚子餓了嗎？”

“嗯。”

陳茉涵看着他溫潤如水的目光，心情平靜了許多。

“哦，我們姐弟一直沒時間聊天說話，這不剛好碰到嗎，我想着就抓緊時間聊幾句。”

陳越光看向秦紹新，态度有了很大轉變，語氣也緩和了不少。

“是嗎，我剛才恍惚好像聽見了，你有提起我們家……”

秦紹新的聲音逐漸變輕了，他松開陳茉涵的手，上前一步，來到陳越光近前，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麽。

大概也就是很短的幾句話，陳越光的神色霎時間就變了。

秦紹新重新回到陳茉涵身邊，輕輕牽起了她的手。

“我家老爺子去世前也沒留給我什麽，不過是幾家船務公司罷了。”

“是啊，秦家家大業大，那是祖上幾代人心血的積累，我從小就在國外生活，難免對國內的行情知之甚少。秦總，您別跟我計較。”

陳越光的語氣一下子緩和了不少。

秦紹新沒再看他一眼，而是拉着陳茉涵轉身就走。

“走吧，我們去吃飯，再不去，飯菜該涼了。”

秦紹新牽着陳茉涵的手往前走，陳茉涵跟在他身側，看不清他的表情，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你生氣了？”

“沒有，毛都沒長齊呢，他還沒那個本事，能讓我生氣。”

“所以，你剛才威脅他了？”

陳茉涵忽然很好奇，秦紹新剛才對陳越光耳語了什麽，讓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那麽豐富。

“他還那麽小，我怎麽能以大欺小？無非就是提醒他一下而已，你爸爸的公司和我那邊的利益關系而已。”

陳茉涵笑了笑，繼續追問道，“剛才他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陳茉涵回頭看了看，陳越光并沒有跟上來。

“聽到了。我沒有生氣，只是，有些心疼。”

陳茉涵笑了笑，“我也沒事，你說的沒錯，為了那種人，不值得生氣。”

一頓晚餐，一家人表面上看起來和和氣氣，陳茉涵只顧着門頭吃東西，秦紹新一邊和陳家父子聊着生意上的事，一邊還在給陳茉涵剝蝦。

好像剛才那個小插曲，根本就沒發生過一樣。

陳茉涵吃了很多，一直到自己撐得吃不下，才停下來。

晚餐結束後，兩人散步回去。

陳茉涵一直沒講話，秦紹新能夠感覺到，雖然她嘴上說着沒事，但是陳越光的那番話，确确實實給她帶來了不小的傷害。

他真是後悔，就應該狠狠地把那小子揍一頓才解氣。

“你是不是也會那樣覺得我？”

“什麽樣？陳越光說那些話無非就是想要刺激你，你要是認真了，那就是上了他的當了。”

“不，我是說，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為了錢，為了達到一些目的，才和你在一起的？”

陳茉涵今晚确實想了很多，這幾天和秦紹新的相處，看似更近了一步，兩個人也在朝着心意相通的方向在努力，可是，她始終不可回避的事實就是，當初是她主動提出要領證的，而且，他們之間的婚姻，是有期限的，明年就是要去領離婚證的。

“如果我說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那樣想，你會相信我嗎？”

月光下，秦紹新的眼睛望向她，深棕色的瞳仁裏，像是閃着細碎的星光。

陳茉涵沒有回答。

她是相信他的，可又怕自己會辜負他的一片真心，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沒有被這樣認真地愛過，每當遇到這樣的時刻，陳茉涵總是本能地想要逃避。

秦紹新沉默了一會兒，繼續道，“心裏的話，說出來就好了，一直憋着，會憋出毛病來的。”

陳茉涵走累了，就地就坐在了沙灘上。

秦紹新與她并肩坐在一起。

“離我這麽近幹嘛？”

陳茉涵繼續道，“放心，我不會想不開的，還不至于跳到海裏去。”

“你呀你，這個嘴什麽時候能有點忌諱。”

秦紹新想要去捂住她的嘴，可是陳茉涵的語速還是快了一步。

“你就真的不擔心我是另有所圖？別忘了，我們之前領證，可是沒有簽婚前財産協議，到時候明年離婚了，就不怕我把你一半的財産分走？”

海風吹走了兩人身上的暑熱，陳茉涵感覺清醒了一些，剛才吃了太多東西，腦供血都有點不足了，一路走過來，整個人都有點暈乎乎的。

“我有什麽好怕的，和你領證，讓你多分了不少你爸的財産，這也有我一份吧，算起來不算很虧。”

“你就沒覺得，我們兩個人是屬于兩個世界的嗎？”

秦紹新從小就家教嚴格，做事穩重，一板一眼，可是陳茉涵則不同，甚至是和他截然相反，她生性愛自由，不喜歡被約束。

“那又怎樣？誰說人一輩子就要過同一種生活，就要老老實實循規蹈矩地過一輩子了？”

晚上的海風有點涼，秦紹新貼心地脫下西裝外套，披在了陳茉涵肩上。

秦紹新吻上了他的女孩，這一晚，他的心裏也不好受，一直被自己珍視的女孩，卻被人講的如此不堪，被人欺負，他只恨自己沒有留在陳茉涵身邊，好好地保護她。

同時，他也有點氣惱，他氣陳茉涵，每次遇到一點事情，就會內心動搖，每次不管遇到什麽，最先遭到質疑的，一定是他們之間的感情。

秦紹新的手掌撫上陳茉涵的後腦，不留一絲喘息的空間，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體裏，至死方休。

陳茉涵也并沒有閃躲，她回應着，接受他的指引，感受着他逐漸升高的體溫，感受着他心底裏慢慢升起的那一團火。

她掙紮着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還在外面……”

“那我們回去，好不好？”

“我累了。”

這一吻，讓她頓感渾身失力整個身子都軟下來了。

“那我背你。”

秦紹新蹲下身來，示意讓陳茉涵趴在他背上。

他就這樣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在沙灘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快到門口的時候，秦紹新卻忽然把她給放下來了。

“你先等我一下，我先進去。”

“幹嘛？”

“等下你就知道了。”

秦紹新有點神秘地快步走進去，陳茉涵活動了一下腳腕，也跟着推門進去。

客廳裏沒有開燈，只是點了幾站香薰蠟燭，燭火随着晚風輕輕搖曳，他的影子落在地上颀長又有些恍惚。

桌上放着一個生日蛋糕，樣式簡潔，只用奶油和草莓點綴。

“茉茉，雖然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一天，但是我還是想和你說一聲，生日快樂。”

她的生日嗎？

陳茉涵已經想不起自己有幾年沒有再過過生日了。

她确實不喜歡這一天，她身邊關系比較好的人都知道，自從十八歲那年以後，她就沒有在過過生日。

十八歲以後的日子，幾乎都是在國外自己一個人，有時候是和孟小琪或是其他好友一起，有時候則是一個人。

在陳茉涵的記憶深處，她本能地逃避着這一天，讨厭着這一天。

十八歲的成人禮，本來應該是每一個女孩子都無比期待的一天，可是就在這一天，陳茉涵一直以來為自己編織的，關于這個家，關于父母的謊言，徹底破滅了。

原本是安排在晚上的派對，陳茉涵一大早就起來，下午正準備做造型的時候，她聽到了媽媽在房間裏的争吵聲。

好像從昨晚開始，陳金勝就沒有回家了，陳茉涵還特意發了消息給他提醒，要他今天準時回家，可是陳金勝也只是簡單地回了一個“好”字，卻再也沒有其他的了。

陳茉涵原本還以為是陳金勝的工作太忙了，既然他答應了，那就應該會回來，可是，當她依稀聽見媽媽在打電話和陳金勝争吵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是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你就因為那個孩子生病住院，就不管茉茉了嗎，你別忘了，茉茉也是你的孩子，你可以對我不好，但是你怎麽可以這樣對茉茉，你知不知道她有多麽地期待這一天，十八歲成人禮，你不能缺席。”

電話那頭的陳金勝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徹底讓媽媽崩潰了，她摔掉了手機，開始崩潰大哭。

陳茉涵站在門口，不知不覺，兩行眼淚流了下來。

她用手背抹了一下，原以為自己不會哭的，可還是忍不住了。

就在這樣一個時刻，陳茉涵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心，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為了自己的父母的事情流淚了。

雖然很久之前，她就隐約地知道，陳金勝在外面的那些個爛事，但對于陳茉涵來說，她總是以為，自己對于父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現在看來，是她太天真了，人性這東西，她完全看不透。

那晚，陳茉涵的派對沒有舉行，過了沒多久，她就出國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關于她的消息都很少，而秦紹新這時正處在大洋另一端的異國他鄉，只有通過孟小琪他們才能了解一些關于陳茉涵的事情。

沒人知道，那段時間，對于秦紹新來說，是有多麽地難熬。

一面是爺爺安排的學業，一面是自己想要守護的女孩，他只恨自己沒有能力去好好地保護她。

如今，十八歲那年在佛前許下的心願總算實現，秦紹新想要給她一個新的開始，一個只屬于他們兩個的開始。

“希望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張，其實，這個想法在很久以前就在我心裏面了，茉茉，我想你從此以後都能開開心心的，現在我們有家了，是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小家，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再受到所謂親情的傷害和綁架。”

秦紹新好像從沒有這樣緊張過，他原本訂了一個很漂亮的生日蛋糕，也想着把房間布置一下，給陳茉涵一個驚喜，但是就在今天早上，他卻改變了主意，把原來的計劃給取消了，蛋糕也換成了最普通樣式的奶油蛋糕。

因為他還是有些擔心陳茉涵會抗拒過生日這件事，也會連帶着埋怨他自作主張。

他繼續解釋道，“其實，你可以只把它看作是一個普通的奶油蛋糕而已，就當是我買來做飯後甜點用的。”

“這并不在我們領證之前的約定裏面，你違約了。”

陳茉涵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但是，這無疑已經給出了她的答案。

“你難道還沒發現嗎，我們早就違約了。”

秦紹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向她伸出了手。

陳茉涵把自己的手交到他手上，任由他牽着做自己來到桌前。

“來許個願吧。”

陳茉涵的眼睛濕潤了，這是久違了的儀式感，是一個被所有人都忽略了都日子，只有秦紹新一個人還記得。

陳茉涵忽然覺得自己和秦紹新的相處似乎并不平衡，在外人看來，好像如陳越光所說，她似乎為了某種目的才會接近秦紹新，而只有他們彼此才知道，這段關系當中，秦紹新付出的遠比她要多很多，也背負了很多，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秦紹新總是會默默地為她掃平一切障礙，讓她可以心無旁骛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很多人都認為，她的性格和脾氣越來越怪，可卻沒人去想想，她原本也不是這個樣子，不去找找，到底是什麽讓她變成了今天這擰巴的模樣。

如果能夠快樂地生活，誰又願意每天活在黑暗的深淵裏，在無數個黑夜裏睜大眼睛，等待着黎明的到來呢？

陳茉涵輕輕地閉上眼睛，長長地睫毛上閃着淚花，雙手合十，許下了自己的心願。

前幾天在看煙花的時候，她才許過願，但是這次的心情确實完全不一樣的。

看煙花時的心願，現在看來已經實現了，她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愛她的人，有了堅強的後盾。

這一次，她許下心願，只為她自己。

十八歲那年，沒有來得及許下的心願，這一次，她可以放心大膽地許下。

自從那年以後，她好像一夜長大，強迫自己不再做那個天真的女孩。

秦紹新看着自己對面那個認真虔誠許願的女孩，也默默地許下自己的心願。

從今以後，不管她有什麽心願，他都會幫她完成，只願她以後的日子不再崎岖，皆是坦途。

陳茉涵，希望你能夠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做你今生的伴侶，站在你的身側，陪你走過人生這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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