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葉如卿收到傳召，要去楚員外的書房，她是忐忑緊張的，只是她問旁人楚員外找她做什麽，都沒有得到回應。

旁人只是說：“您去看看就好了，員外是講道理的人，您放心。”

葉如卿并不能夠放心，她特意在去書房前，一點不收拾自己，讓自己看起來很是尋常的模樣，她從衣裳中挑選了素色的一件，畢恭畢敬地在書房外頭候着。

在此之前，葉如卿見過一次楚員外，那時候楚員外對她很是贊賞，可是只是從一個陪讀小厮的身份來看的，而如今她是女子的身份，在楚家就要另當別論了。

葉如卿邁步進去後，也沒有多敢看四周，她低着頭，直到楚員外喚她的名字。

“葉如卿，”楚員外看着眼前這個低着頭的女子，“別人說，你的名字不叫這個，是你自己改的。”

“為什麽改，為了接近楚懷安嗎？”

葉如卿連連搖頭：“老爺，不是這樣的，是我家中貧窮，只能出此下策，來換取銀兩，并不是為了接近少爺。”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歡懷安？”

也不是，葉如卿又搖頭，但搖頭又像是在說她喜歡楚懷安，她又要解釋，可是一擡頭，對上楚員外那一張臉，她又說不出什麽了。

她只能說：“員外，我沒有想要和少爺發生點什麽，我只想着能為家中做些事情。”

“我就說，怎麽會有人喜歡上懷安。”楚員外聽了之後長舒了一口氣。

葉如卿聽到這話愣住了，怎麽回事，怎麽是這樣的走向？她擡起頭來，看着楚員外。

“不瞞你說，今日來找你，的确是有這樣的憂慮，懷安喜歡你，要同你共度餘生，但是你知道的，我對他的期盼。”

成為士族，跻身上流，光宗耀祖。葉如卿明白，這也是束縛住楚懷安的羁絆，她靜靜地聽着，等楚員外把自己想要說的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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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只會讓他身上沒有污點。她需要的是一位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而他從小便與我不和，總是不聽我的，我想是不是他習慣如此，所以才在我的面前故意說，要來日娶你為妻。”

“為了你，他拒絕了所有的書香世家的千金。”

就像是楚懷安寫給她的信中那樣。

“葉如卿，你是個好女子，我也知道你想要讀書識字，這些楚家都可以給你。只是，你的家世并不能夠讓你成為楚懷安的妻，若他堅持，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娶你，與我争吵鬧翻，我若應允他娶你，你也只能做他的妾室，你可願意？”

楚員外看到了葉如卿的臉，那是一張純淨的漂亮的臉，他心中也暗自可惜，這樣一張動人的臉龐，也有學識懂禮貌規矩的，怎麽就投身在了那樣的人家。

但對那樣的人家來說，能夠成為妾室，便已經是高嫁了。

葉如卿應該滿心歡喜，應該答應才是。楚員外說：“若是你應允下來，那麽婚事即刻便能操辦起來，你也能得償所願。”

無論如何，葉如卿都應該答應的。

可是葉如卿說：“員外，我能明白，這對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可是我不願意。”

“哦，為何？”到這裏，楚員外來了興趣。

“如卿雖然是女子，但是心中也有自己的志向的。自古以來，女子都要倚靠着男子存活，可是男子的起家，總是要女子的付出。我看過了太多我娘親的付出，為了家中弟弟能夠讀書，可是換來的是什麽，是弟弟的壞性子。”

“我曾經也想過依靠着自己的弟弟，相信爹娘的話，只要等弟弟能考取功名，就能好過，可是不是這樣的。”

葉如卿嘴角淺笑，她知道了今日楚員外找她來是為了什麽，而她所有的緊張和不安，在她拒絕楚員外後，有了緩解。

她鎮定下來，也敢直視着楚員外：“員外，其實您和我的父親，也很像。都希望着自己的兒子能成為人上人。但是我又相信，您和我的父親不一樣。”

葉如卿的父親，只是為了能夠過上富裕的日子，只是為了能夠光宗耀祖，他不需要葉祖揚真的有多博學，學到什麽，成為什麽。若是葉海天有錢，那麽他會買官，而後以此宣揚一輩子。

楚員外并不是這樣的。

楚員外是希望楚懷安靠着自己的本事跻身上流，成為士族大夫，從此後他們并不是士農工商最末等的商人。

楚員外想要的是楚家以後都有身份的轉變，而葉海天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只是想要眼前榮耀而已。

葉如卿說：“您是有一番的苦心，也是為了少爺好，其實少爺并不是那樣的頑劣，他也是想要用功念書的，只是您太逼迫他，太想要他一舉高中了，他便不想要展現自己的聽話，這才與您有了争執。”

“你為何知曉？”楚員外聽聞至此，眼睛裏閃動過一絲震驚，他的那個氣走了多少個陪讀的楚懷安怎麽能是真心讀書的呢。眼前的這個女子，也不過是陪讀，怎能比他還要了解自己的兒子呢。

楚員外是不信的。

“因為我剛來當陪讀的時候，發現少爺的書并不在書箧裏，而是放在一旁。那日我去他屋中，他卻裝作沒有讀書的樣子，可是那書分明有翻閱過的痕跡。想來是您平日裏與他多有這樣的争吵，他知道您是為他好，但也是要臉面的。”

葉如卿見楚員外的臉色有些緩和，便也收住話口：“若是您不信我說的，您多悄悄看看少爺。少爺在學堂得了第一，也不是一時之功，您也應該相信少爺的。”

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來，葉如卿說：“我本想着是為了我的弟弟，才來的陪讀，可我差點死在葉家，少爺為了救我的命，才将我從葉家買了出來，讓我可以不為葉家操控。前些日子也是因為我弟弟鬧事，才給少爺添了許多麻煩的。”

“如卿無欲無求，也知道您想要為少爺擇一門好的婚事，門當戶對很重要的，我也不願意成為妾室，留在後院勾心鬥角。”

楚員外本想着自己來拿捏葉如卿，自己如何讓葉如卿退讓低頭，他甚至想好了若是葉如卿不願意，他要如何對付。

可是葉如卿卻不争不搶，懂得大局，竟然還能懂得他為楚懷安的好。

“那你要什麽？”楚員外問。

“若是可以，等到少爺考上功名後，我能還掉少爺當初給我爹娘的五十兩銀子，自己留些積蓄，找個活計養活自己。”

“也不打算回葉家？”楚員外倒是有些意外，尋常女子都是要回到葉家去的。

“不打算。”

“那你來日的婚事如何打算？”楚員外皺眉，既然不認家人，那麽葉如卿的以後呢。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勞煩員外操心的。若是能遇到合适的人，便成婚，若是沒有遇上，那便算了。”

“那你呢，你對楚懷安如何想，他執意對你好，你就這樣不接納，駁回他的心思？你對他，就真的沒有半點情分在？”

門外有腳步聲，但很輕，站在門口，剛好可以聽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葉如卿沒在意，她的心中都是酸澀，她想，她對楚懷安其實也是有那麽一點點喜歡的。也或許不是一點點，是很喜歡，從來沒有人能對她這樣好，這樣的好，在旁人的眼中或許只是小事一樁，可是在葉如卿這裏，卻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待遇。

她有喜歡，她應該喜歡的，可是她配嗎？

她不配的。

喜歡有許多種，葉如卿的喜歡，是會退縮的。她從來沒有被好好對待過，她更喜歡的是存着這份喜歡，而後悄悄地看着就好了。

她要拿什麽喜歡，拿自己那個不明事理的爹娘，跋扈嚣張的弟弟，這樣的家世喜歡嗎？她不想要讓楚懷安和自己一樣，牽扯進去這樣的鬧劇之中。

本該是她一個人，去面對這些的。

楚懷安說，要替她出氣，這些楚懷安可以不做的，就算是不做，葉如卿也不會說什麽。楚懷安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了。

于是她說：“這個員外不必擔心，少爺擡愛，我會勸少爺，收掉這樣的心思，娶上一位門當戶對的女子的。”

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了掌聲。

葉如卿和楚懷安擡頭，他們都錯愕地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楚懷安。

掌聲來自楚懷安，他冷冷笑着：“你們就這樣，算計我讓我聽話是嗎？”

楚懷安走到葉如卿的身邊站立，他微微側頭，看着葉如卿：“我以為你多懂我，理解我，可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會站在父親的一邊，而抛棄我。”

“葉如卿，你到底是誰的陪讀啊？”

葉如卿要解釋的，但是她剛上前一步，楚懷安冷漠嘲笑的眼神就看過來，讓她停住了腳步，不得不擔憂地看着楚懷安。

不是這樣的，這幾個字還沒說出口，葉如卿眼看着楚懷安對着他的父親行禮，沒有悲喜地說道：“那既然如此，父親還愣着做什麽，為我擇了婚事人選便好。”

“兒子，一切都聽的。”

這樣妥協的低頭，是楚員外第一次看到，可是他心中并不高興。他知道，楚懷安此舉，是徹底死了心，可他并不希望楚懷安這樣的。

他皺眉，再看楚懷安，已經是一副行屍走肉的模樣。

而站在一旁的葉如卿，也是慌了神，沉默着的模樣。